“——必须将他手里那些神奇的灵药都换下，这是大王子的要求！”
“公爵最宠爱的小女儿成年舞会，要云朵那样的裙子……”
“国王的那位情妇只要女神的吐息，金子不是问题……”
西域商人们打着各自的算盘，耐着性子等中原人慢吞吞地卸货。拘摩罗比从前沉稳了很多，只是站在一边，时不时对着傅惊梅等人瞟来一眼。
修家庄出产的紫色丝绸已然在西域打下了偌大名头，作为王牌商品之一优先交易。除此之外，还有几样商品在有意把控了品质和数量后，交易的价格逐渐稳定下来，成了约定俗成的固定环节。
铁敕族男人们和修家庄商队一起抬着箱子放在中央的空地上，双方上前交钱验货，有条不紊地交易着。只是单反局外人都看得出来，西域商人们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看着手下用驼毛绳将货物固定好，拘摩罗舔了舔嘴唇：“你提过的东西，我们都带来了。”
她警惕地住了口，等待着对方的表态。由于不愿让对方看出自己对那些货物的急迫，拘摩罗不得不作出一幅以逸待劳的样子来。
做生意是讨价还价的艺术，傅惊梅也不急：“我们带来的东西保证会让你满意。不如说说，你想要交易哪一样吧？”
买家想要优先交易的货品，往往也是更加看重的。在资金充裕的时候，先搞定刚需，也是非常基本的逻辑。对于跑商的人来说，刚需的商品恰恰不是奇珍异宝，而是客户群稳定，利润高的畅销货。这些货是商人们盈利的基本盘，基本只要运到地方，就能立刻脱手回款，补充自己的现金流。
而珍奇的宝物，固然令人心醉神迷，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但这类货物脱手的难度也更大。要找下家、要保证安全、还要想办法尽可能卖出高价，属于是饭后甜点般的存在。有它更好，没它也不影响大局。
傅惊梅的问题是一种试探，拘摩罗也明白：“上次的东西都可以。”
上次？这范围可就大了。上次傅惊梅带来的新鲜玩意还是不少的，拘摩罗不肯说明，也是怕让傅惊梅察觉到他们的偏好，坐地抬价。
“上次的东西……” 傅惊梅开始装起了傻，“什么上次的东西？”
对方这是想逼着自己说出来，拘摩罗可不怕：“没什么。那你带了新东西吧？拿出来看看。提前说清楚，我们看不上，可是不会要的。”提前压对方一头，杀杀他的气焰，也好讨价还价。
傅惊梅半点不恼，反而意有所指：“这是当然了。不过既然是新产品，当然也是新价格。”
拘摩罗听到这话一阵气闷，可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气鼓鼓地去看傅惊梅拿出来的匣子。
“这都是什么？” 拘摩罗看了半天也没有自己期待的货品出现，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这中原人该不会真没带那几件东西吧？
“药品啊！”傅惊梅无辜地睁大眼，“这个‘枇杷秋梨膏’可以止咳，嗓子不舒服的话可以服用……那个是……”
裴柔之快速地将她的话翻译过去，拘摩罗却不耐烦地皱眉：“我们不要这些。”
傅惊梅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我的货那么多，总不可能一一打开给姑娘挑选吧？不如姑娘点出来几个，我也好报价不是？”
拘摩罗咬咬牙，终于让了步：“火之精萃，驱邪的白霜，还有女神的吐息。”
“哦！你说那几种啊！” 傅惊梅装模做样地摆出恍然大悟状，“都有都有……”
拘摩罗刚松一口气，就听她接着说：“不怪拘摩罗姑娘忘记，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来着，上次好像确实交易过的……只是这怎么交易的……嘶……却是想不起来了。”
不要脸！拘摩罗在心里大骂。方才自己刻意没提，是想砍价。结果呢？对方直接无耻地假装失忆，这是连上次的交易价都打算翻脸不认账了！
“看不出来你脸皮这么厚！”大虎惊叹，“吾辈楷模啊！”
“趁着还是卖方市场，当然得把握住优势。” 傅惊梅大言不惭。
西域商品对她的吸引力正在逐步减少，尤其在开发了西南地区之后，真正的必需品只有几种中原难以种植的香料和铁矿石。
香料倒是还好说，其用处主要是提炼精油后用于化妆品护肤品。因为走的是少量高价的奢侈品路线，对于原料的需求总量也并不算高。
但另一边的铁矿石则是刚需，修家庄内无论是农具，还是爬科技树研发的钢铁机械，都需要大量的铁矿，而朝廷对于铁矿的管制十分严格，傅惊梅唯有进口一条路可走。即便如此也是小心翼翼，每次都利用大虎作弊。
所以，虽然表面上看来这段贸易关系中，西域依赖她更多一些，可傅晶梅心里清楚，自己卖的都是些供给王公贵族的奢侈品。属于有了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动摇根基的东西。对比之下，如果西域断了自己的香料来源，她还能靠着西南的新种类坚持一二，但要是铁矿也被断了，那无疑是断了修家庄的后路。
越是清楚这一点，傅惊梅越是得想办法将双方牢牢绑在一条船上，让西域无论如何也不能撇下他们。
“不需要，我们和冯家买茶和瓷器。” 拘摩罗的拒绝干脆利落，拉回了傅惊梅的思绪。
冯家在江南产业亨通，自然拿得到最好的瓷器和茶叶。这些西域商人机灵得很，哪怕傅惊梅能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新产品，也无法动摇他们对冯家的信任。
傅惊梅使出必杀技：“来都来了，看看又不花钱。”
裴柔之对着身旁的阿影使了个眼色，阿影立刻退了出去。她转向拘摩罗道：“说了这么久，您一定渴了吧？让我们用修家庄特产的茶招待您。”
拘摩罗看了看对面两人一唱一和，勉强点点头：“好吧……说回这个魔药，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味道又那么刺鼻，实在不适合给贵人使用。”
傅惊梅看看桌上的原始版大蒜素，寸步不让：“只要能治病，味道算什么？这么一小瓶可是花费了无数珍贵的药材，耗时一个多月才制成的……”
上次的中药成品算是在西域打出了名头，从这次拘摩罗来者不拒态度就能看出，西域人对疗效还是很满意的。此时的讨价还价不过是双方都在尝试着利益最大化而已。
红花油、西瓜霜、柴胡散、枇杷秋梨膏，再加上大蒜素，这边的医药生意十分火热，另一边的香水化妆品生意也没闲着。拘摩罗是商队的代表，并不是因为她最有威望，而单纯是因为她和傅惊梅等人最熟悉。精明的西域商人们同样派出自己的心腹，这会和裴柔之打交道的就是个十分精明的山羊胡。
“这和女神的吐息不太一样啊！”山羊胡敏锐地捕捉到了香气的变化，“嗯……更柔和，更清新。”
裴柔之笑容不变，在大虎期待的目光中吐出羞耻台词：“这款名叫水泽仙女之泪。”
不得不说比起裴柔之起的那些文绉绉的雅号，大虎这些中二的名字更合西域人的胃口。山羊胡脸上立刻露出郑重之色，轻轻捧起小瓶端详起来。
一如既往精美的玻璃瓶微微泛着绿色，望去让人想起春天的林雾，瓶盖上雕刻着背生双翅的精灵，她身姿婀娜舒展，手中托起一颗指甲盖大的水晶，八个棱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瓶口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气，与女神的吐息相比，这瓶的味道更为含蓄甜美。
山羊胡品味了半天，也没从中辨别出具体的香气，想问又不能问，只好使劲抽动着鼻子。
以前的香水虽然也是多种香料的混合，但材料大多来自于西域，商人们总还是能闻出来一二的。不说别的，玫瑰和薰衣草一类的花存在感都很强，常年和香料打交道的商人们怎么可能会错漏。
可这次的香水和以前截然不同，它的香气是那样地模糊而暧昧，却又无比符合花草杂生的水泽主题。
裴柔之看着山羊胡暗自苦恼的样子，眼中笑意加深。荔枝、山茶、栀子、茉莉，这些都是西南之行的收获，产精油量虽不高，但香气却是无可替代。
山羊胡无法确定香水的原料，裴柔之这边定价的空间无疑更宽松了。双方都是诚信做生意，没过多久便敲定了价格，此时傅惊梅和拘摩罗的讨价还价也有了结果，彼此都颇为满意。
等在帐外的守卫悄悄掀开帘子，阿镜端着个巨大的托盘走了进来，阿影捧着盒子跟在后面。
“茶好了，来一起尝尝吧。” 傅惊梅热情地招呼。
此行的目的达成，拘摩罗也放松下来。反正她是不打算买的，卖对方个面子夸奖几句也就算了。这样想着，她的眼风漫不经心地飘过一一摆放上来的茶具。
“咦？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