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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1 / 1)

第二日,天气阴沉,黑云压城,整个霸州都被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也不知是人自己郁结于心,还是看到那骨露砂砾难免兔死狐悲,城隍庙内外寂静无比,宛如一潭死水,再难泛起生机。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就像是一颗石子被人投入,所有的难民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来人,连一旁的温姚希二人都忍不住好奇。

来人穿着一身墨绿色锦缎,头上戴的是上好的羊脂玉发簪,胯下一匹枣红色骏马,肚子因为发福而凸出好大一圈,满脸横肉的样子和这里饿的两颊凹陷的难民形成鲜明对比。

他似乎十分嫌弃这些浑身脏兮兮的难民,捂着鼻子催着马匹靠近他们,大声喊道:“知府大人明日要在府中为老夫人举办生辰宴,现需十人,报酬三斤米!”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霸州这种情况,别说三斤米,怕是一碗饭都能让人前仆后继的,因此那人话音刚落,呼啦啦涌上一群人,每个人都双手伸得老长,生怕没被人看见。

那人挥舞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巨响,这才让人群重新安静下来,“都别乱!知府大人的府邸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若不是府中人抽去大半去了顾将军那里,你们以为伺候大人这种事情还能轮得到你们!”

如今霸州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身为知府居然还有闲工夫办什么生辰宴,真是荒唐至极!偏偏霸州百姓对比还感激不尽,因为总算有个活能够解决他们几天的饭食。温姚希既愤慨于知府的尸位素餐,又哀怒于百姓的麻木无知,只是这事情来的刚好,若顺利的话,今日她便能见到李初言他们,问清楚如今城中的情况,所以她不得不忍。

温姚希同孟箬楚被选上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来二人面容姣好,便是去前厅侍奉贵客也是体面,二来这些难民一个个饿的脚步虚浮,能够使上力气的已是少数。

只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他们刚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老翁突然闯了出来,一把抓住那位大人的马腿:“大人,您把我也带走吧,我不要三斤米,我只求一碗饭,我孙子就快饿死了!求求您了,大人!”

那人挥动马鞭对着老翁狠狠抽下去:“哪里来的刁民,滚一边去,别耽误我办事!”

说来也是奇怪,那老翁明明看着一阵风都能把他刮倒,可是那大人抽了几鞭子后他仍旧是不肯松手,周围的人虽于心不忍,却无一敢上前,孟箬楚再也忍不了,她看向一旁的温姚希:“姚希,你帮帮他吧,以你的功夫,一定能救得了他的。”

不是救不了,而是不能救,一旦温姚希出手,这城她肯定是进不了了,以后估计也很难再找到这样好的机会,事有轻重缓急,这险她冒不得。更有甚者,万一那人心存报复,说不定还会进城搬来救兵,到时候她若是跑了,遭殃的就是这些百姓,她若是不跑,双拳难敌四手,恐怕自己就得栽在这里。

孟箬楚看着温姚希犹豫不决的样子,有些失望,她松开抓着温姚希的手,准备开口阻止这一切,可还没等她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温姚希眼疾手快,一记手刀敲晕了她,她昏迷前隐隐约约听见温姚希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温姚希一把抱住晕倒的孟箬楚,大声喊道:“我妹妹饿晕了!”

那大人本来是不想管这些破事,一看晕倒的却是他好不容易挑选出的要去生辰宴的丫鬟,顿时有些焦急,再看那老翁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了,便懒得再管他,转头看向温姚希:“怎么回事?”

温姚希装作担忧的模样:“许是饿的。”

“饿的?”那人皱着眉头,“真是没用!”

温姚希小心开口:“现下已是耽搁了不少时辰,不如还是赶紧进城吧,不然到时候又不知道要饿晕几个。”

那人觉得有些道理,便又重新选上一人,等人数凑齐了,他便急忙调转马头,催促着那些人赶紧赶路。温姚希趁他不注意,在经过老翁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这是药王谷用来吊命的良药,珍贵无比,虽然看这老翁的情况即便是华佗再世也难救活,但权当是弥补自己见死不救的愧疚之心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纵然城外百姓流离失所、温饱难安,城内达官显贵依旧是声色犬马、烟花巷柳。得了这份差事的百姓自然是兴奋不已,虽说这三斤米还没有发下来,但餐餐能饱腹的日子已足矣,因此他们干起活来十分卖力,不过这也没能为他们赢来半分的酬劳,反而是带他们进来的人收到了知府的两锭金子。

温姚希意不在此,只管做好分内事,不至于引人注目就是,好不容易等到活都结束了,她悄悄出了府,往某个方向去了。虽说魅阁不在这城中,但霸州怎么也是她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对于这城内布局也是再了解不过。霸州不比京城,算得上繁华的宅子没有几处,以顾莱这养尊处优的性子估计也只能住在那里。

温姚希正分析着,察觉到似乎有人一直跟着她,她眉头一皱,迅速拐进一出巷子,然后藏在暗处,等到那头影子近了,转身就是一腿,那人反应极快,迅速后退一步躲开,然后从一旁抓住一个竹筐朝里面扔过去,瞬间就被温姚希踢裂。

温姚希右手变爪像对方心口处掏去,左手从身后拔出匕首刺向对方脖颈。那人功夫似乎不在温姚希之下,整个人上半身向后撤去,然后下盘稳定,飞起一脚对准温姚希的胳膊,后者也不甘示弱,当下调转匕首方向,用尖端迎接对方的腿。

骨肉之躯怎能和金属利器相抗?那人停在半空的脚一顿,转换攻势,避开匕首的同时往右边绕去,想要用腿夹住温姚希的胳膊,夺下她的武器。

温姚希面色一变,不再纠缠,往后一退护住自己,然后冷冷说道:“红三,我如今要事在身,没工夫和你纠缠。”

“啧啧啧,这么久没见,你居然一下子就能认出我来?”红三笑得猖狂,“我现在想想你突然离开魅阁,不会是我和那长园的小娘子好上了,你心生妒忌才如此吧!”

温姚希冷哼一声,讽刺道:“说是妒忌,也该是你,毕竟我离开魅阁之前,可是和阁主促膝长谈了一整夜,而你对于我们交谈的内容一无所知!”

“你!”红三气得牙咬咬,不过他很快平息下来,“你现在这么傲慢,说不定等下还要求我呢!”

温姚希瞥了他一眼:“求你别捣乱?”

红三立即否认:“当然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可是知道他在哪里。”

“逸云别院?”温姚希嗤笑一声。

“你怎么知道?”红三有些意外。

温姚希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现在知道为什么青在前,红在后了吗?”

霸州城内九曲小巷,若是稍不注意,就有迷路的风险,许是知道这一点,红三紧跟着温姚希,后者实在不明白红三为什么要执意跟着她,若是她让红三这样讽刺早就跑远了,偏偏红三又不肯说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温姚希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做的这件事可能关乎到整个霸州甚至大宋百姓的安危,你可千万别捣乱。”

红三“哼”了一声:“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红三先一步走到温姚希之前:“那日使团一行进入霸州城后,城门看守就愈加严格,我以为你也在其中,本来是想幸灾乐祸一番,没想到你的脚程这么慢。”

温姚希看着红三的背影,莞尔一笑,她想起从前阁主说红三就是个小孩子脾气,然而本性不坏,善良纯真,那时候阁主说这话的时候,她脑海里都是红三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哪里会信这话,可如今看着红三明明关心自己却不肯说出来,倒是有所悟。

红三见温姚希没有出言反驳,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话?”

温姚希一耸肩:“姐姐我可是有要事在身的人,哪里有空和你计较这些!”

虽然温姚希自小就知道自己不属于魅阁,迟早有一天是要回汴梁的,可是红三并不知道,他总是把温姚希当成自己的假想敌,认为两人之间最后为了争夺阁主必将走向你死我活的结局。可惜阁主似乎对待温姚希更为亲密一些,别的不说,单说自己只得了红三一个名字,她却有名有姓,从这一方面就可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可是红三无论怎么追赶对方,都始终落后一筹,也不知他是怎么理解的,反正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温姚希比他年长两岁,所以他就得学着那孔融处处让着对方,也是从这天开始,他就特别讨厌温姚希叫他弟弟或者自称姐姐。

温姚希也知道他这一软肋,当下也是存着故意的心思,果不其然,那红三一下子就被点着了:“什么姐姐不姐姐的,就你这破事,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温姚希面露疑惑:“哦?我竟不知何时你长本事了?”

红三得意地昂首阔步:“你且看着吧!管他什么高将军、李将军、王将军的,都不是小爷我的对手!”

果然是老搭档,温姚希再了解不过对方的性子,你若是求他帮忙,他估计想都不会想直接拒绝,可你若是说这项任务他完成不了,只有自己可以,那便是强破头,他也要上的。

红三看着温姚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不会坑我吧?”

温姚希摇摇头一笑:“是顾将军,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记性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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