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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不如草(1 / 1)

果然不出所料,同李初言的急急忙忙截然不同,门外站着的太监说话不紧不慢:“大人还是先回去吧,陛下说了不见人。”

事情紧急,李初言懒得同这种狗仗人势的太监纠缠,若说大宋皇帝比起前面几朝最突出的优点,那必定是“仁”了,谏官不论话说得多重的,也从未见有丢了性命的,他深知这一点,一下子将太监推到一边:“狗奴才,什么时候了也敢拦我!”

太监叫嚷着就要上来拉住李初言,然而后者步子和速度都不是他能比拟的,扑了个空,只能哀嚎地跟上去:“大人,您不能这样啊!”

昌宗早早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生病,只是这几日忙着来朝的事,属实有些疲累,他没有什么雄图大志,只期盼在位期间别出什么大错,遗臭万年即可,安出事以后,自己便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只盼望着找个机会退位当个太上皇颐养天年才好,哪里还能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呢?

不过这京中安定,李初言功不可没,他都闯了进来,自己也没有再将人赶出去的道理,只能问道:“爱卿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李初言一进来便看到昌宗所在的软塌上盖上了一层厚重的被子,再看一旁站着颔首低眉的崔柄,心中哪有猜不到的,里面藏得不是钱就是蛐蛐之类的东西吧!不过此时他也没有上谏的意思,虽然想通之后他确实是慌张了一阵,不过一路过来,也冷静不少,在官场上待了这么久,哪里能猜度不到昌宗的心思,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因此要让昌宗重视这件事,也必须要往严重了说。

想到这里,李初言故意摆出大难临头的表情,一下子跪在地上:“陛下,大事不妙!”

礼不下庶人,但高椅出现之后,便是官员除却“天地君师亲”也不行跪礼,多用叉手揖礼,而跪者乃胡礼,臣跪君也只有在诸如大朝会、郊祀之礼等大典之上,平日里尤其是这种私下会面哪有行这种大礼的,更遑论以首至地?

昌宗吓得一下就从榻上站了起来,屈身去扶:“究竟是何等大事?”

李初言言简意赅:“辽人怕是又要打进来了!”

无论是高居庙堂的皇帝官员,还是远在江湖的平民百姓,有谁能忘得了那年契丹一组长刀直入汉人心腹,最终夺取北方燕云十六州的耻辱呢?听到辽人竟然要违背檀渊之盟,再次攻入中原,昌宗哪里还能坐得住,忙追问道:“你说的可有依据。”

李初言照实回答:“没有,这也正是我之所以跪下的原因。”

崔柄听到这里按捺不住,拱手作揖,上前一步,进入昌宗视线,对着地上伏首的李初言冷嘲热讽道:“如此大事,指挥使也能拿来开玩笑吗?”

大雪初停,万里无云,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偏偏是这样的日子,大殿里却是一片阴寒,然而在这之中,唯有李初言这一片,有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他的眼中,映的整个人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照的崔柄心虚地躲开了眼神,李初言叉手距胸前两三寸,微微颔首:“虽无证据,但近几日调查到的东西,却是不能不让人多想。”

昌宗转身背对李初言,眼睛看向软塌,仿佛要透过被褥,看到底下他心中的野心勃勃,那是艮岳最后一张待完成的图纸,那里是他经过好几月才最终确定的艮岳最核心精彩之处的石头树木摆放位置,只要将上面的东西采买齐全,在配上最好的工匠细细打磨,那么艮岳将会成为千百年最完美的皇家园林,它其中蕴含的艺术造诣和精雕细琢的匠人之心将会让他青史闻名,即便是千百年后,也依旧会有人感慨他留给后人的奇景,可是看来如今,这样的伟大的工程却是要往后推迟了。

崔柄看不见昌宗的眼神变换,一时揣摩错了意思,瞪着李初言喝道:“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用这种方式威胁陛下吗?”

昌宗缓缓抬起手,示意崔柄住嘴,眼神由惋惜变为坚定:“你说说看,为何有这种想法。”

李初言松了一口气,他赌对了,昌宗虽然算不上什么明君,但是和本朝大多数皇帝一样,仁义治天下、也不至于荒淫无度,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放松警惕,在之后的行动中他能获得多大的主动权就全靠昌宗能信任他几分了。

李初言从一开始汴梁多人暴毙失踪之事讲到他与辽人暗探在水渠中交手,从魂离散再讲到蜀山玄铁箱,从有人在大理寺公然行凶杀人再到如今搜查的方向,除去温姚希和镇北军的部分,几乎是将这些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个遍。

事实从不同的面去看每个人感受到的可能会是不一样的,李初言描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虽然没有添油加醋,却通过自己的语调以及详略细节的把握将所有的一切都暗暗推向自己猜测的一面,而他在说话的时候还不是观察着昌宗的表情,似乎是要将所有的证据发挥到极致。

当最后一句话缓缓吐出,透过不远处花盆之上的泥土,昌宗仿佛看到了幅员辽阔的沙漠、草原、戈壁,契丹一族的铁骑穿过重重险阻,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地,片草不生、饿殍满地,而大宋的百姓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地的待宰羔羊,一个个倒在铁骑之下,血流成河、尸横满地,昌宗感觉自己的喉咙也仿佛被那些粗鲁蛮人攥住,久久不能呼气,直到崔柄一声试探的“陛下”,才得以从水下破浪而出。

昌宗似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走了大概二十步,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将里面的御令取出来,向仍旧跪在地上的李初言招招手,后者立即领会意思,快速移动到他的身旁,昌宗将御令递给李初言:“这东西虽然当初创立金羽卫时,就赋予了它这项职能,然而这些年从未用过,今日我便把它交给你,还盼你能发挥它的用处,将汴梁这起悬案调查清楚,否则提头来见!”

李初言双手接过,郑重鞠躬行礼:“臣,定不辱使命!”

拿到想要的东西,李初言再不耽搁,冲着宫门而去,可惜行至一半,便被崔柄拦了下来:“指挥使何必这么着急,纵你今日得了上风又如何?无非是靠着哄骗的手段!”

李初言冷笑一声:“并非所有人都如大人一般只有权势地位二事,我奉劝大人一句,大人如今的地位,前提是我大宋不受外地侵扰,汉人立足之本仍在,若是国破家亡,大人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更遑论锦衣玉食、一人之下。”

崔柄脸色登时变了:“你不过区区四品,也配和我这样说话!更何况游蛇何能缚苍龙,我玄黄子孙拉弓可灭日月,百川归地唯我神州又有何惧?”

李初言一时辨不清他话语意思,只当是他久居高位,猖狂过了头,提醒道:“蚍蜉撼树、蚁穴溃堤,便是一尺小蛇,咬伤一口也是要命的,更何况便是这么多年来,燕云十六州也始终没有回到大宋。”

崔柄一抬眉毛:“这就是你们武将惯用的计量吗?我大宋丰亨豫大,百姓和乐、车水马龙,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哪里像你说的这般,危机重重、危如累卵的模样?莫不是你想趁机夺回兵权吧?”

李初言手上摩挲着腰间佩剑,冰冷的触感让他也有了依仗,说话硬气上几分:“忠言逆耳利于行,前朝杨国忠便是先例,大人这样聪慧的人不会不懂得这样的道理,我记得前些日子,王家和厉家相争,两者都想成为这汴梁城里最好的镖局,这王家有一个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虽说王家确实没有重用了,却也给了他立身之本,可他倒好,不仅不懂得感恩,反而四处散播王家的谣言,抬举厉家,他这一番操作,厉家确实是因此给了他不少好处,他便觉得自己不如彻底背叛王家投靠厉家更有前途些,于是便苦心经营联合厉家扳倒了王了,可是结果如何?王家镖局关闭后厉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喜滋滋地将他所做之事宣扬了出去,然后对他弃之如敝履,这王家公子不明白自己能够被厉家看上的原因并不是他自己,而是王家不会抛弃他,更不知道的是一旦没有了王家,自己在厉家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崔柄本来有些不耐烦,这好端端的李初言干嘛要拿江湖上的事情烦扰他,可听到后来心里惊吓不已,试探着问道:“你说的不会是辽人背后其实是大宋某位官员吧?”

李初言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着崔柄,他的神态全然不似作伪,话语之中似乎也表示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李初言心中疑虑稍减,语气也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我言尽于此,至于大人想到的是什么那就我非我意了,在下还有要事要忙,就不陪大人了。”

崔柄心中疑窦丛生,却也未多想,毕竟现如今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给昌宗寻上一块上好的太湖石,给艮岳天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此时两人都没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崔柄会因为李初言今日的猜测,非本意得成为王家那位公子,而厉家却不是李初言故事中的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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