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尘在沉剑谷等了一天，也没见小狐狸他们从幻境中出来。
季未擒说试炼三日，今日是第三日，揭榜之时。
段临姗姗来迟，打了个哈欠，懒懒扫了一眼竹简上的排名。
很好。两人倒数第一。
花姝叶诩两人则高居榜首不下。
柳尘汗颜，心中暗自称赞男女主不愧是修真界卷王，真就在里面孜孜不倦猎祟三日。
“不过长老，为什么他们的数目已经卡这一天不动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柳尘摇醒旁边酣睡的季未擒，指了指一天未动的数字。
“可能累了吧。他们那个幻境，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段临分析道。
季未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不错，挽河道心稳固，多年来乾坤照影镜都指向一个幻境，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柳尘想起乾坤照影镜是会根据入境之人的恐惧造境。她怕的是杀人，段临应当也是。原文中描写花姝恐惧之境是被遗弃欺凌，寄人篱下的童年记忆。而关于叶诩的幻境，并没有仔细描写。
柳尘好奇问道：“那个幻境是什么？”
季未擒悠悠道：“风月阵。”
风月阵？
柳尘想起那日众人的议论，拉过段临悄悄问道：“风月阵是什么？”
段临低声解释道：“风月阵是上古迷阵。当年叶诩和柳歌笑迟迟不能突破开光，于是下山游历寻找自己的道心。谁知无意闯入了这上古迷阵。两人被困在阵中一月有余，掌门也拿风月阵没有办法。”
“最后两人合力挥出一剑，居然一举斩破风月阵，两人齐齐突破开光境界。”
柳尘惊呼：“这么帅！”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问道：“那不是挺危险的吗？掌门都没法破阵。”
“是挺危险的，但他去过很多次了。从那次风月阵回来，突破开光找到道心之后，他每次试炼都是风月阵。熟能生巧嘛。”段临说道，随即他眯起眼睛，看向季未擒。
“季长老，不公平啊。他都去过那么多次了，拿榜首应该的。”
季未擒笑了两声，回应段临道：“技不如人还好意思叫唤。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稳固稳固你的道心，你先前不是多年道心未变吗？怎么这次变成醉芳阁了。”
段临摇摇扇子，幽怨看向柳尘。
“那原先我的幻境是什么？”柳尘小声问道。
“不知道，一般入境两人一组，乾坤照影镜会选择更惧怕的那个幻境。柳歌笑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般都是旁人的幻境。”段临小声回应她。
“哦.....”
那叶诩是有多怕原来那个柳歌笑？这么多年最怕的是风月阵里和她独处的时光？比花姝的悲惨童年还要恐惧一点？
柳尘又不禁想起了那纸上遒劲的笔迹：一剑斩风月，问天作笑歌。
他干嘛还要用这个当作表字赠予小狐狸！
她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柳尘等到日暮时分，才见花姝他们从幻境中踉踉跄跄走出。
叶诩像是受了很重的伤，面色惨白，嘴角隐约可见血迹，由花姝搀扶着，自己都站不稳，怀里却稳稳揣着一只受伤的狐狸。
段临震惊望向柳尘：“你嘴开过光？乾坤照影镜从来没有出过事。”
“俏俏！怎么回事！”柳尘急忙跑到他们面前，却见花姝颤抖着身体避开了她。
叶诩冷冷看向她，目光似乎能把她割成两半。
柳尘管不上那么多，她连忙抱过小狐狸。
“俏俏，你别吓我！”
小狐狸丝毫不见往日的神气，身子疲软的靠在柳尘手臂上。也不说话，柳尘试着用传音铃叫她也不回应。
直到段临送来几颗丹药，柳尘给小狐狸喂了进去，小狐狸这才睁开了眼睛。
原本打着盹的季未擒一下就不困了，连忙扶住虚弱的叶诩坐在一旁。给叶诩渡了一番灵气，叶诩的脸上才浮现出些许血色。
随即他紧皱眉头关闭乾坤照影镜，拿在手里仔细观看了一番，怒喝道：“谁让你们把灵宠带进去的！”
花姝眼角通红，跪下哽咽道：“长老，是我不好，连累了叶师兄。弟子甘愿受罚。”
叶诩挣扎起身，同花姝一起跪在季未擒身前：“长老，小狐狸是我带进去的。不关师妹的事。”
“罢了！你们在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叶诩会受伤？”季未擒冷着眉头拂袖转身，示意两人起身。
花姝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咬着嘴唇，擦干脸上泪水，抽噎道：“是风月阵。不知为何，原本风月阵与往常无异。突然风云忽变，凶险异常。我无意陷入险境，是叶诩师兄救了我，因此身负重伤。”
“怎么会生这样的变数！难不成乾坤照影镜真的坏了？”
“弟子不知。”花姝偏头看向柳尘，抿唇不语，两行情泪却滚落而出。
“这几日的试炼暂停，我须得仔细检查一二。”季未擒将乾坤照影镜收入怀中，又拿出先前许诺的十枚丹药交给花姝。
“此事是我疏于监管，你们的责罚便免了。好生回去修养吧。”
“对了！此事千万记着瞒着黄长老。”季未擒掩面轻咳两声，又掏出几枚丹药赠予叶诩。
柳尘心虚看向自己怀中的小狐狸。
小狐狸在传音铃里的声音十分虚弱，甚至都带上了哭腔：“是我的幻境。是我不好。”
柳尘带着小狐狸回了起居室。
小狐狸往床上一扑，就钻进了被窝里，任由柳尘怎样呼喊也不愿回应。
柳尘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重生一次的柳歌笑，还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想起原文中柳歌笑的结局，生出心魔，双亲惨死，被世人指摘，被正道诛杀，被自己引以为傲的师尊生剜灵根。
“俏俏......”柳尘欲言又止。
“我不该跟着他们进去的，我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在风月阵里找到当年的线索，我不想害他和花姝的。”小狐狸躲在被子里断断续续说道。
柳尘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的幻境，那年的风月阵。”
小狐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两颗葡萄似的狐狸眼像是方才哭过，水光盈盈。
“那年我和叶诩迟迟不能感悟道心，师尊让我们下山游历。修真之人，筑基之后，需得寻找到自己的道心，才能突破开光境。”
柳尘问道：“何为道心？”
小狐狸解释道：“道心，即是为何修真，为何挥剑。是你求仙问道的本心。可为一人，也可为苍生。每个人的道心都有所不同。”
“那年游历，我无意踏入风月阵，叶诩为了救我也随我一同入阵。我与他在阵中被困一月，两人分开寻找阵眼破阵之际，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
柳尘道：“什么声音？”
小狐狸停顿片刻，缓缓道：“是天道。”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天道。只当做是上古迷阵的阵灵，他问了我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问我姓甚名谁。我如实告知。”
“第二个问题，他问我，为何来此？我告诉他，为寻道心来此。”
“第三个问题，他问我为何求仙问道。”
柳尘看向停顿的小狐狸，问道：“你又是如何作答的。”
“我告诉他，我天生剑骨，天赋异禀，父母是闻名天下的散修，是千年修真世家的独女，师尊是剑道第一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女，登仙之命，为何不求道。”
“谁知那声音冷哼一声，随即便骂我是猖狂无知的竖子！絮絮叨叨骂了许多，我与他理论了半天，他恼羞成怒，把我拉入了一个幻境。”
“幻境？”
“嗯，那个幻境中，世人愚昧无知，犯下诸多恶行。我被绑在高台之上，被剜肉放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个声音告诉我，这便是登仙的宿命，苍生不值得拯救，苍生不值得造福。”
“他说，灭世才是我应该走的道，说什么我和他是同道中人，谁和他一样啊！”
柳尘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是如何做的？”
小狐狸低头道：“我只当他是乱我道心的邪祟。以为那只是一场试炼。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幻境之中，我挣脱不了摆布，只能破口大骂，我骂了他三天三夜，最后他终于烦了，只能把我放了。”
柳尘失笑。
有些出乎意料的意料之中。
“你骂他什么了？”
“我骂他阴暗自私没人爱，嫉妒成性小气鬼。天下有善有恶，他眼里只有世人之恶，却不让我见世人之善。叶诩不论生死，孤身入阵救我是善；双亲云游天下，除祟卫民是善；我见过万家灯火，出身名门正派，自幼耳濡目染苍生道义，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幻境残害苍生呢。像他那种人一定活的很失败吧，没体会过一点爱，才会想要把那些痛苦加诸于我。”
“我这一番话惹恼了他。他说迟早有一天，我会失去我所骄傲的一切，失去珍视的世人之善，跌落泥潭，来到他的身边。”
“谁稀罕他啊！”
小狐狸说到这里十分生气，气愤的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被子。
柳尘疑惑道：“所以之后，他便报复你？”
小狐狸点点头，继续道：“我被他从幻境中放了出来。叶诩找到我，与我并肩而战，靠着云敛雨帘合并的剑意，一剑斩破风月阵。霎时漫天血雨，狂风骤起，黑云滚滚。”
“我们二人因此找到了道心，迎来了自己的开光雷劫。雷劫劈了一天一夜，渡劫过后，叶诩对我敬而远之。而后同年，花姝拜入华清门下。”
“后来，叶诩爱上了花姝。花姝夺走了我的一切。”
“起初我以为这是那个上古阵灵的报复，于是几次三番想要杀了花姝，却没想到这就是一场阴谋。”
“后来……”
小狐狸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别回头去道：“我不想再说。”
柳尘揉了揉小狐狸的头，她看过小说，自然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本想着进入叶诩的幻境，看看当年叶诩在风月阵和我分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对我敬而远之，却忘记了乾坤照影镜可以照出我当年的心魔。”
柳尘顿住了，缓缓开口：“所以……叶诩和花姝……”
小狐狸打断了她，低声说道：“不错。原先幻境与当年风月阵并无差别，直到第三日，风云突变，出现了当年我的心魔，一路追杀花姝，而叶诩为了救花姝受伤。”
柳尘倒吸一口凉气。
完蛋了呗。
惹上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