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个不停。
晚饭苏音音简单吃了两口，就睡下了。
秋雨淅淅沥沥一整晚，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偏偏在黎明时响了两个惊雷，被吵醒后就也睡不着了。
她迷迷糊糊走出西厢，却意外的发现厨房里居然没动静。
走近一看，灶台也是凉的。
苏音音只好跑到东厢门口，见门还关着，伸手敲了敲。
许久之后里面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抱歉，起晚了。”
很快，莫之昂就拉开了房门。
看到他那通红的脸，苏音音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
莫之昂有气无力。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话音未落，额头上就传来一阵凉意。
苏音音惊呼一声。
“莫之昂，你发烧了！”
可即便是这样，莫之昂还是执意要去做饭。
苏音音一把把人推到了房里。
“吃饭的事，你别管，进去休息。”
少女紧绷着俏脸，眉眼间满是严肃。
莫之昂虚弱的勾起唇角。
“就是着了点凉气，不必小题大做。”
“躺好，早饭我来解决！”
苏音音把刚用温水泡过的湿毛巾搭在了他额头上。
虽然信誓旦旦的说要做早饭，但苏音音到了厨房却犯了难。
因为她压根啥也不会做。
可大话已经放出去了，不能收回。
她目光落在两个红双喜暖壶上，忽然有了主意。
很快，两碗用热水沏好的麦乳精和一盘子太师饼就送到了东厢。
莫之昂明显一愣。
苏音音轻咳一声。
“早饭先将就着吃，等一会儿我去外面给你买药时把午饭买回来。”
“谢谢。”
莫之昂倒也不嫌弃拿起太师饼吃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发烧，他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半块太师饼就吃不下了。
隔壁胡同里就有个私人药铺，平日里大家都去他那抓药。
苏音音很快拎着六包药就回来了。
她在厨房翻出熬药的砂锅，用老大夫嘱咐的方法开始熬药。
许是醒的太早，苏音音守着砂锅一会儿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忽然，一阵剧烈的灼痛从手上传来。
她猛地缩回手，险些打翻了砂锅。
手背上不知何时已经被热气烫红了一大片。
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险些掉下来。
还好边上有桶水，忙往手背上泼。
几瓢冷水下去，手背上终于不那么痛了。
见药也煎的差不多了，她这才赶忙倒进碗里。
等她急急忙忙的把药端到东厢，却发现莫之昂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过脸还是烫的吓人。
借着晾药的时间，她又拿浸过温水的毛巾给他擦手心和额头。
来来回回好几次，莫之昂的脸总算是不那么红了。
苏音音长出一口气，又摸了摸药碗，见温度差不多了，便想要把人叫起来。
不等她开口，昏睡中的男人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苏音音都懵了，结结巴巴。
“莫、莫之昂，醒醒，该吃药了。”
可男人却闭着眼依旧没有松手，脸上带着从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的脆弱。
“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男人眉头紧皱，嗓音里藏着无尽的眷恋。
相处了一段时间，苏音音岂会不知道莫家的过往。
偌大的家里，只剩下莫之昂一个。
这么多年，他一定很孤单吧。
苏音音拍拍他的手，低头安抚。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男人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起来。
药还是要吃的。
苏音音轻推了推他。
“莫之昂，醒醒。”
须臾，男人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睁开，在看到她的瞬间，愣了一下。
苏音音轻笑。
“药熬好了。”
说着，端了过来。
“赶紧喝，喝了睡一觉，兴许就好了。”
“辛苦你了，谢谢。”
莫之昂盯着药碗看了几秒，沙哑着嗓子开口。
“药，我一会儿在喝。”
苏音音笑了笑。
“已经晾好了，现在温度刚好。”
莫之昂抿了抿唇角，脸上还有些犹豫。
“等我缓缓。”
见他坚持，苏音音只好放下药碗。
“行，那我先回厨房。”
苏音音人虽然走了，但空气中还残存着淡淡的甜香。
莫之昂忽然想起刚才意识模糊之际，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是了，那道声音告诉他，她不走，她会留下陪他。
摩挲着手中的药碗，他扬起干裂的唇角，薄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收拾完厨房，苏音音疲惫的锤锤后腰。
“可算是刷完了，累死了......等会，药碗还没刷！”
苏音音叹了口气，认命的来了东厢。
可还没来得及问药碗，就噗嗤一声笑了。
向来成熟稳重的男人几次朝着药碗伸手又放下，脸上满是犹豫。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着，还是一狠心端起了药碗。
谁知刚喝一口，就忙不迭的把药碗放下，一脸的痛苦面具。
怎么会这么可爱？
苏音音头一次在莫之昂身上看到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笑弯了眉眼。
“哈哈，你该不会是怕吃药吧？”
男人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红云。
他二话不说就把整碗药灌进了嘴里。
大约是太苦，眉头皱成了疙瘩。
苏音音忍住笑，见外间桌上的果盘里还有之前她给的水果糖，递了一颗过去。
“吃吧，吃了就不苦了。”
莫之昂脸如火烧。
“谢谢，不用了。”
话音未落，唇上就传来一阵陌生的滑腻和柔软。
酸酸甜甜的水果味就溢满了整个口腔。
他怔愣一下，灼热一路从脸颊烧到了脖子根。
房间里的空气在凝结，光晕里灰尘都落得慢了些。
窗外日光轮转，男人清俊的侧脸轮廓被映的忽明忽暗。
看她时，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几分难以名状的情绪。
带着透明水渍的薄唇上纹理并不多。
虽然只短暂接触了一瞬，但那凉凉的，润润的感觉，很容易让她想起小时候爱吃的果冻。
她居然喂莫之昂吃糖？
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这么亲密了？
反应过来的苏音音只觉拿过糖果的指尖上有团火焰在燃烧。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就跑出了东厢。
却不知她刚出门，莫之昂就扬起了唇角，窗外细碎的光落在他眼里璀璨如星河。
厨房里，苏音音捂着胸口，好一阵之后才让心跳慢了下来。
来到莫家这么久，都是莫之昂照顾她。
她不就是喂块糖，应该没什么吧？
苏音音步伐轻快的走出厨房，谁知抬头就看到了正南方的大太阳。
等会，这怎么就中午了？
完了完了，还没去国营饭店买菜，来不及了！
苏音音手忙脚乱的就要出门，可还没出门，就和进门的王斌迎面撞上了。
还好她躲得快，这才没被撞个跟头。
王斌揉揉被撞的生疼的胳膊。
“音音，这都中午了你这么急着出门干什么？”
苏音音叹了一口气，把莫之昂发烧的事说了出来。
王斌笑笑。
“原来是这样，不用去国营饭店了，午饭我来做。”
苏音音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抱着个茶罐。
“哪儿来的茶？”
“上次之昂哥说是要给革委会的冯主任送点好茶，我就让我住在山里的亲戚送了点龙井，后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又找了点大红袍，托人给我送了过来。我又不喝茶，我就想着拿过来给之昂哥，看他还用不用。”
王斌说到这，顿了顿。
“音音，之昂哥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突然想起要给冯主任送茶呢？”
当然是为了她。
苏音音很感激，但又有些懊恼。
去革委会见苏怀，怎么可能不需要疏通关系呢？
一直到吃过晚饭之后，王斌才走。
喝了两顿药，中午又睡了一会，莫之昂的精神好多了。
晚饭过后，苏音音和他坐在桂花树下乘凉。
她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钱放到了桌上。
“如果没有你，我也没那么顺利见到苏怀。我知道冯主任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这些钱算是我谢你的，请你收下。”
莫之昂闻声微怔，而后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中带着几分受伤。
“我们之间，一定要分得这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