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钰走到台球馆时，人还是懵的。她仰头看着前面人高马大，声称自己是顾渊好友的岳言，忍不住问了句：“真是顾渊让我来的？”
这大半夜的，要不是对方满脸诚恳，她还真不敢跟来。
岳言回过头。
他佯装镇定，眼神刚与池钰对视，就心虚离开，说话都开始结巴：“是，对，就是他，我敢保证，就是他让我来的。”
瞧着对面自乱阵脚的无措，池钰都不好意思戳穿，她点头：“行吧，带路。”
看这不打自招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是能和顾渊玩到一起的性格。
“啪”
某处的开关启动，所有灯光在瞬间被夜色吞噬，随后一声浑厚的尖叫响起。
“怎，怎么回事？”岳言反应极大，第一时间抓住池钰的胳膊，一米八的大高个嘤嘤嘤起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你，你别怕啊，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的存在，你放心，绝对不可能有鬼，就算是有，你也不用害怕，我绝对是不会跑！”
“……我相信你。”池钰感受到胳膊上的重力不断下坠，听着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岳言腿部抖动的动作愈发激烈，她想忽视也不行。
还好视野漆黑一片，不然她还真不敢想此刻的画面，她的手轻轻抬起，正想着以什么力道才能安抚好岳言，谁料下一秒灯火通明。
“啊！”岳言又被吓一激灵。
“你干什么？！”顾渊正想优雅从容地走下来，这一看直接燥了，双手抓着栏杆，指着岳言气急败坏：“看什么看？！灯一灭就耍流氓？还不放手？！”
岳言委屈巴巴站着，小声嘟囔了句：“放手就放手。”
他仰头，想让薛则帮自己说两句话，就看见这人精疯狂地朝自己摆手，他不满朝着楼梯走去。
“顾渊，你这是在干什么？”池钰四处张望了几眼，知道这是个台球厅，更是不解：“他们是谁？你朋友啊？”
“有点交情。”顾渊很想与这几个奇葩划分界限，以免自己风评遭到迫害：“不过第一次见面，他们给我们准备了些惊喜。”
池钰楞了下，看向栏杆处那五张笑开花的脸，有些无措：“那替我谢谢他们。”
“先别谢。”顾渊示意池钰朝着楼梯走：“看看喜不喜欢。”
在准备惊喜这件事上，顾渊是新手，以他的性子，毫无准备又有人旁观，惊喜其中惊的成分占比更多。
可看这几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再推脱，不知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他右手护着池钰的后背，暗骂几人后，给池钰打预防针：“当他们是空气好了，别有什么心理压力。”
池钰穿着素白的床裙，上楼梯时小心提着裙摆，她眉眼低垂，晕黄的灯光让她比平时添了几分温柔：“什么啊？这是你朋友？你们在搞什么？欢迎仪式？”
“算是吧。”顾渊想了想又补了句：“还有个小节目，可能需要你配合下。”
池钰刚想细问，就看到薛则朝着她笑了下，随后递给顾渊一个眼神。
灯光全数熄灭，她的手被一双宽大的掌心托住，身旁人走到前方时，栏杆上亮起小夜灯，色彩交替，蔓延到三楼楼梯口的位置。
“表演开始了。”稍带磁性的男低音响起，顾渊的手指在池钰的掌心挠了两下：“来吧，小公主。”
少年的尾音被灌进空气里，随着他衣角鼓动，生成一股热风，渗进毛孔，牵动心脏，怦怦的心跳声融进盛大夏日里。
三个字钻入耳膜，池钰的呼吸停滞几秒，燥意从心底滋生，一点一点，最终将她的耳尖灼烧成一片红意。
这个称呼被顾渊叫出来，就是多了一些魔力，让她无法抵抗，生出不能为之压抑的欢喜。
她与顾渊虽是青梅竹马，但两人都是以欢喜冤家相处，后来名为喜欢的萌芽还没长出来，就被池封连根拔起，哪怕再重逢，她忙着拯救顾渊的性取向，也没心思考虑这些。
而此刻，那些朦胧又飘忽的情感，伴随一步一亮的台阶，在不被人知晓的黑暗角落里被照亮。
心跳乱了节拍的，不止池钰。
作为赶鸭子上架的当事人，顾渊贴着池钰的掌心冒出一层薄汗，不是没想过这场面，却也来的实在过于意外，再加上身边这五个看热闹的不定数，荒唐的注脚已经写好。
他牵着柔软白皙的小手，不敢看池钰，大脑空白，别看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喉结诚实滚动了好几个来回。
薛则不知从哪里捧来一束玫瑰花，凑近递给他时，将一个正方形的小东西放进了他口袋。
顾渊看过去，看到薛则的唇语：“钻戒。”
顾渊：“？！”他已经不知道怎么会描形容薛则的脑回路。
最开始说告白，现在准备了钻戒，是不是他再长几岁，这几人会把民政局搬来直接给他颁发结婚证？
池钰也搞得懂当下的架势，没真实经历过，但偶像剧总看过。
她原本想和这几位打个招呼，在看到满地的玫瑰和天花板点缀漫天繁星，人呆傻在原地，紧张的加持下，面部表情逐步僵化，直到挤不出一个完整的笑。
要被告白了？！
对象还是顾渊！
她完全没心理准备。虽然这些时日，顾渊总说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她也问过秦楚，得知他们的状态属于暧昧期，可告白这件事于她而言还是太突然了，大抵是顾渊给她的印象过于跳脱，她实在想象不到这人一本正经告白时会是什么样。
还有不认识的围观群众，顾渊会说些什么，她是该立刻答应，还是应该矜持下答应，那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掩饰紧张。
哪怕没有照镜子，可紧绷的面部肌肉，还是出卖了她的心绪。
顾渊不懂对面的心路历程，眼看着池钰瞬间严肃的表情，一颗心凉了大半截。
在被池钰拒绝这件事上，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少年时期，未曾表露的心思被拒之门外，更可怕的是少女乌龟一般的性子，万一被他吓到，再次触发名为远离的开关，他实在是遭不起这么一出大劫了。
所有酝酿的话术被打乱重组，一股“绝对不能告白”的信念油然而生。
顾渊忽视掉旁边炽热的几道视线，朝向池钰走了几步，在将手里的捧花递出去时，义正严词道：“胖头鱼，欢迎你来到这里。”
薛则：“？”
金闻：“……”
司临：“。”
盛征点头表示认可。
岳言伸出大拇指，以表敬意。
池钰早已僵化的表情，被这一反转打了个措手不及，唇角抽动几下，对着递过来的花，不知该接不该接。
整这么大排场，就是一个欢迎会？不是说玫瑰和告白更配？
所有的紧张情绪被一盆凉水泼下，乱了频率的心跳声恢复正常。
池钰深呼一口气，只觉得被耍了。
“半夜把你叫过来，实在是抱歉了。”顾渊看池钰没接花的意思，还以为对方生气了，慌不迭地解释：“我已经指责过他们了，你要是觉得不解气，也可以动手打他们。”
薛则：“？”
金闻：“……”
司临：“。”
盛征：“！”
岳言：“哈？”
池钰咬着下唇，垂下头，方才看着这梦幻的一幕，眼眶发酸，有滴泪要掉不掉，再加上这尴尬的情景，要是被顾渊看到，还不知这呆瓜能说出什么话。
顾渊更加慌了：“胖头鱼，你怎么了？如果生气可别憋着，是不是觉得这场面太庸俗了？我就说你不喜欢这种，带你来这件事也是没有经过我同意的，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犯什么病？”
在被池钰远离和让池钰生气上，他选择了当不粘锅，将所有错误都推给旁边这五人：“他们也没别的意思，想着第一次见面，搞得正式点比较好，本来这三楼就是这么布置的，不是特意准备的，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压力。”
薛则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榆木疙瘩，自诩情圣的他，此刻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微张着嘴，脸上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挫败感。
司临平白背了一口大锅，但不知道顾渊卖的什么药，也不敢随意动弹。
池钰整理好情绪，抬头：“你捧着玫瑰花，说欢迎我？”
“这不是我准备的。”顾渊像烫手的山芋，直接扔向薛则：“是他，花心大萝卜，平时最喜欢买玫瑰花哄人，估计是准备顺手了。”
池钰：“……”
薛则：“……”朽木不可雕也。
顾渊头脑风暴，想着方才轻浮的举动引起池钰的不满，像一只生怕被人抛弃的猫，全身竖起戒备：“我们先回去吧，你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明天醒来，我保证这群人肯定不会再出现。”
薛则：“……”我真的会谢。
计划不如变化，变化赶不上顾渊的想法。
短短几分钟，池钰就像是过山车，从山巅瞬间滑落到谷底，她眼神瞟了下顾渊，就看见对面满脸的无辜样。
更生气了。
这榆木疙瘩还演上戏了。别人都拿锤子敲打，硬是一点点都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