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人基本都晚上学，孩子年龄相仿，不可能全让他们一起上学。
好一点的家庭就错开时间，让年纪小的晚几年再上学，差一点的家庭就只让男孩上学，女孩在家干活，帮轻家里。
目前萧家只有胖墩一个在读小学一年级，其他的都在地里帮忙或者玩闹，胖墩也是快八岁才读的一年级。
学前班这样奢侈的东西，孩子都去上的话，哪个家庭能顶得住？
为了不让谢婉清提津贴的事情，送萧书正上学前班已经是萧老太最大的退步了。
萧书正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牵住妹妹的手，哭着说：“只有我一个去上学前班，我宁愿不去。”
萧书正从萧书意受伤回来就一直默默流着眼泪，他怨妈妈不帮他们说话，他不喜欢妈妈了。
等萧老太他们走后，谢婉清才坐到萧书正的身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低声说：“小正，我当然会让小意也去上学前班，我们卖果子赚了不少钱呀，但是妹妹受伤了，要在家修养几天再去。”
“你现在就是提前去学校给妹妹探探路，学多点知识，交多点朋友，那等妹妹去的时候，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萧书正将信将疑地睁着还闪着泪光的眼睛：“真的吗？”
“小正不相信妈妈吗？”谢婉清认真地说道。
萧书正也很老实，瘪着嘴说道：“之前不相信，后来有一点点相信，现在不知道了。”
谢婉清很愧疚，之前她遇到事情一直都是忍让的态度，也让孩子暗地里受了不少委屈，她想着等萧湛良回来就好了，孩子爸爸会回来拯救他们于水火。
现在回过头来想，她与萧湛良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都不一定能保证他会疼爱两个孩子。
而且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就算以后随军了，遇到事情他也不一定能救自己。
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是愚蠢的。
谢婉清伸出小尾指：“我们拉钩，妈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会站在小正和小意身边。”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清脆的童声在屋子里响起。
把小正也哄睡着，谢婉清翻出厚厚的一叠信件，这些都是萧湛良写给她的。
信件的内容都很短，但每个月都会有一封。有很多看得出写的时候很匆忙，结婚这些年萧湛良在组织的安排下，四处驻守，数数时间，她也有将近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婉清：近来事务繁忙，望你与孩子安。萧湛良书。
谢婉清对萧湛良的感情很复杂，当年那场海战，哥哥为了保护萧湛良，掉进了海里不知所踪。
萧湛良兑现了对她哥哥的承诺，娶了刚好在他家乡做知青的谢婉清。
有时候，谢婉清想，如果哥哥没有为了保护萧湛良而失踪，那她就还有哥哥，妈妈也许不会悲伤而死，她的家也不会散。
但是她又感激萧湛良给了她这样一对可爱的儿女。
她对萧湛良，似乎并不是爱情，是一种对于保护者的依赖，是对哥哥感情的延伸。
似乎是知道这一点，萧湛良对她也没有太亲密的感情，更多的是尊重与爱护。
所以梦中的萧湛良一定是痛苦到了极致，实在是没有办法面对她，对她失望极了，才会选择离婚吧？
谢婉清抚摸着萧湛良的字，内心思绪万千。
***
第二天是萧老太带着萧书正去上学，一起的还有胖墩。
一路上胖墩闹着要吃零嘴，萧老太趁萧书正不注意，往胖墩嘴里塞了一块小的白糖糕，胖墩开心地吧唧着嘴吃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好吃的。
萧书正跟在后面低头走着，他看见了，但是想起上次害得妈妈被藤条打生病了，他就懂得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说出口的。
奶奶就是偏爱胖墩，无所谓了，他有妈妈爱就好了。
到了学校门口，迎接的恰好是新来的知青老师，梁诗心和方琪。
方琪见到萧老太带着两个男孩过来，用手肘顶了顶梁诗心：“看，只带了两个男娃过来。”
“那个谢婉清还说要给一对子女更好的生活，结果还不是重男轻女，亏她还是知青呢。”方琪有些不屑。
“别乱说话，你现在是老师，要树立个好榜样。”梁诗心皱着眉说道。
这些事情跟老师的职责没有关系，她就怕方琪这张嘴得罪人，惹了是非，希望不要惹到她身上。
“老师好，我这孙子今天是第一天来上学前班，这个孙子上一年级，都交给你们了。”萧老太来得早，赶着去上工，将小孩塞给梁诗心就走了。
胖墩不是第一天上学，朝萧书正摆了摆手，就轻车熟路地去找他的教室了。
方琪和梁诗心也是第一天来学校报道，还不知道教室安排在哪，就让萧书正站在他们旁边，等其他学前班的小朋友一起进去。
见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人，萧书正有些害怕，但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流眼泪。
幸好不是跟妹妹一起过来，不然她一定会很害怕的，萧书正想着：现在自己先来了，妹妹过几天再来，由他带着就不害怕了。
方琪上下打量着萧书正，发现虽然他有些瘦小，但是五官很端正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大一定迷死姑娘。
透过萧书正，她似乎看见了他爸爸俊朗的模样，又听说萧湛良是个连长，心中有些嫉妒谢婉清。
她故意逗萧书正，问道：“我听说你有个双胞胎妹妹，怎么没有看见她，你妈妈不让她来上学吗？”
萧书正摇了摇头，说道：“妹妹受伤了，过几天才来上学。”
方琪噗呲一笑，用逗小孩的语气说道：“这样的谎话你也信啊，现在家家户户都没钱，你来了上学，你妹妹就来不了咯，你妈妈骗你呢。”
“不许说我妈妈的坏话！我妈妈不会骗我的。”萧书正本来性格就火爆，他握住拳头，瞪着方琪。
实际上他也是用这种行为来掩盖害怕妈妈真的骗他的猜想。
“你这小孩，这么没礼貌啊，一点都不会尊师重道，立刻给我放下拳头！”方琪也是个被惯坏的大小孩，立刻就尖声叫道，引来了不少家长的侧目。
“方琪！”梁诗心过来拉她的手臂，让她注意形象。
“诗心姐，你看他，一点家教都没有，都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教的，怎么能想朝老师挥拳头呢！”方琪气愤道。
“明明是你先说我妈妈坏话的。”萧书正吼道。
梁诗心是不想管这破事，但方琪跟她住一个宿舍，又是搭班老师，她出事，也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萧书正小朋友，老师带你去找校长问问教室在哪里，好吗？”梁诗心牵住萧书正紧握的拳头。
“方琪，你留下来等其他小朋友，顺便想想昨天校长跟我们说的教师行为准则！”梁诗心严肃地说道。
方琪憋红了脸，羞愤地扭头看向门口，接受其他家长好奇的注目礼。
去到办公室，梁诗心才知道自己和方琪就是安排到学前班当老师，校长还叮嘱今天有督导过来检查学校的情况，让他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一进到课室，萧书正就见到了小田壮，欢呼着冲过去打招呼，完全忘了刚才的不开心。
梁诗心也松了一口气，别初来乍到就跟家长学生的关系闹僵了才好，看来方琪是个蠢的，不知轻重，以后还是慢慢远离吧。
今天由于督导来检查，为了学生下午能整齐地坐在教室里，学校给学生安排了免费的午餐，学校比平时热闹，像过派对一样。
唯一的插曲是萧书正吃完午餐来找了梁诗心。“老师，我想回家看看妹妹。”萧书正祈求道。
梁诗心摇了摇头，说道：“早上的语文课结束了，下午还有方老师的数学课呢。回去桌子上趴着睡一下吧。”
被拒绝的萧书正一脸失望地回去了。
到了下午，督导来到了学前班，看见方琪在上课，很是欣赏地说道：“现在有了不少知青教师，给教育事业注入了新的活力，很好。”
校长也点头,还向督导介绍梁诗心：“这位也是知青老师，也是非常优秀的人才，跟上课这位老师一起搭班。”
督导点头，笑着跟梁诗心握了握手。
梁诗心说道：“既然督导来了，不如让班上的孩子也认识一下吧。”
“也好，我有个故人的孩子也在这个镇上，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我来点点名字吧。”说着，拿起了点名册朝课室走去。
督导点了几个名字，孩子都热情地回应他，他很高兴，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突然，督导的眼睛亮了亮，用手指头点了点一个名字，然后念了出来：“萧书正。”
没有人站起来回应，小朋友们都好奇地四处张望：“谁呀，怎么不说话？”
校长连忙说：“这个小孩好像是今天刚来上学，可能不知道点名要举手站起来，老师们去找找。”
梁诗心望了一眼方琪，见她的脸色都变了，就知道出事了。
方琪这才想起来萧书正就是来上学前班的，她上课的时候还想着没有讨厌的小孩真好，没想到竟是丢了学生。
今天她们刚跟萧书正打了照面，其他小朋友她们也许还认不得，但是萧书正的脸，她们不会忘。
梁诗心巡视了一遍教室，发现萧书正并不在其中。
由于不是单人单桌，而是一张长桌子和长凳坐几个小朋友，一眼看上去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人数，因此校长特意嘱咐她们上课前要点名。
一看方琪就是嫌麻烦，没有进行点名的步骤就开始上课了。
“怎么回事？”督导脸上的笑意没了，严肃地问道。
“可能是方琪上课前忘了点名，我现在重新点一次人数。”梁诗心拿起点名册一个个点过去。
结果是少了两个人，萧书正和赵田壮不见了。
督导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们就是这样管理学生的？”
第一天来学校报道当老师，就丢了学生，还是当着督导的面丢得，这可是大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