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军造反被抓后，他一言不发。
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也不说动机，更不和这些狗屁公职人员做什么所谓的“心灵交流”。
他只是想要站在神界的顶端，毁灭所有不该出现的规则；
又或者利用一群又一群的人，将这个令他憎恨的神界彻底毁灭；
再或者，像现在这样，他做了罪人，不为自己辩解，让其他的上位神将自己也绑上那个架子，被滚滚天雷轰一炮，和小七经历一样的死法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打听过，当年小七的灵魂到底有没有经受住巨雷的攻击。
当时雷轰下来的时候，樊军就已经晕倒了，小七她是魂飞魄散了还是成功转世了，他并没有来得及看到。
他不问，是因为他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如果得知她魂飞魄散了，那除了哀嚎，除了绝望，除了愧疚，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得知她的灵魂挺过了惊雷，成功转世去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去找她的转世吗？
他已经祸害了她一辈子了，如果她能够转世成人，他要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离她远远的，让她再也不要遇到自己这个没有保护好她的祸害。
所以，还是不要问得好。
至少给自己留下一个念想。
他跪坐在审判的大堂里，无论他们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处死他吧、处死他吧、处死他吧。
他的心早就死在了几百年前的那道惊雷中，如今也让他这永生的灵魂和肉体也随之死亡吧。
给他一个解脱吧。
可惜，事情偏偏不能如他所愿。
众神因为他拥有整个神界独一份的神力，决定将他的性命留下来，他们还要墓利用自己的能力去探索樊军的过往，看看樊军的动机和作案手段。
樊军还是不说话，但他昂起头，看向墓地眼中带着些哀求。
别看，别看，求你了。
那是我仅剩的和她之间的美好回忆，那是我身为拙劣的神的唯一美好，求求你不要将它像一块伤疤一样揭开，不要将这些事情讲给这些人听。
我求求你，我已经卑微地做了这么久的上位神，一直勤勤恳恳工作，我只求能够安息。
他很想将这些话全部倾吐出来，可只要一说出口，这些话必然会被其他的上位神听到，那些神也会不依不饶。
更何况，就算说出来了，也肯定不会有用。
论公，他是挑起神界大战的罪人。
论私，他为了一己私欲，间接地让面前这位名叫墓的神的低等神妻子失去了右手臂，至今昏迷不醒。
他也有过爱情，所以他明白，这种情况下，面前这位名为墓的神没有提刀朝自己砍过来都是好的了。
他多么羡慕墓，羡慕他的妻子同样是一位神明，羡慕他可以将自己的永生合规地与妻子共享，羡慕他们拥有不会被人惩罚的爱情。
可能不会理解他的。
他只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坏人，从爱上一个凡人开始便是错，后来想要因为一个凡人而毁掉整个神界更是错上加错。
他从不奢求任何人的谅解，从不奢求自己的经历能够引起任何人的共鸣或者是同情。
他只想要那份记忆只属于自己，这份执念、这份疯狂只属于自己。
可墓终究是站在了他的面前，施展法力，明确地获取了他近万年以来的经历。
他的过去被窥视了。
他和小七共同的回忆被窥视了。
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对着众神说道：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个神做工作太过寂寞了是个问题，出现了类似凡人心理疾病一般的状况，我的建议是让墨丘去地府把最新诞生的圣女找来，监督并陪伴他完成所有在人间的任务。”
呵，就得出来这样的结论？
寂寞，他才不是因为什么寂寞。
他也没有什么心理疾病。
圣女？这东西来了没来都一样，对他来说根本没差。
他绝望地想着：
但愿我的余生，还能更加麻木一点，就像只会工作的机器，或者就像那个没有任何自主思考能力的圣女。
他在绝望的情绪中被牢牢困住，痛苦又卷上大脑。
像过去的很多年一样，只要他开始不自主地思念林晓琦，他都会进入这个状态。
就好像是被困在了痛苦的无解的迷宫当中，永远也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发泄的窗口。
墓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身去说服那些老东西们，表明了圣女在此时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神界的人虽然寿命漫长，但相对而言工作效率还算迅速。
樊军被关在地牢里五日后，就听到守着他的人说，要配给他的圣女马上就要到了。
樊军的胸口还被杀神锁贯穿着，守卫们也不担心他会逃走，自顾自地聊着他们的天。
“这可是神界好不容易新出现的圣女啊，居然就给了这个罪犯，真是浪费。”
“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里面那位再怎么说，都是上位神，有朝一日将功补过了，地位依旧是我们整个神生都追不上的。你可不要对他大不敬。”
“我也不是说不尊重他，这不是因为那个圣女比较稀奇吗——我听说啊，那个圣女的灵魂神性可足了，别的圣女都需要几万年，最少也要几千年形成对吧，但她不一样，她才短短几百年就成圣女了。”
“真的假的，这么神奇？”
“我骗你干什么。哦对，我还听说啊，由于这个圣女化形时间太短了，导致她貌似还保留了一点人性，甚至是保留了一点上一世的记忆，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至少也是有的。”
“我靠，这可真是罕见！不如说是在整个神界都是独一份吧，太神奇了。”
“好了好了，我这也都是小道消息，你可别往外说。”
“好好好，肯定的。”
樊军在牢里听着这些他们的对话，只为那个身为圣女的灵魂感到可惜。
如果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却在地府几百年不愿投胎，最后还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能投胎，甚至没有了什么自我思考能力的圣女，这姑娘是该有多可悲啊。
他也认识那么一个可悲的姑娘。
不过，他认识的那个，应该早就投胎过好几次了，现在说不定还在什么地方，和现世的丈夫一起过得逍遥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