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盈确认自己目前已经“开启无差别战斗模式”。
从傍晚;小组讨论开始之后, 首当其冲;，就是要求、甚至坚持完全舍弃美观度、最大限度实现所有有用、甚至无用功能;李雁青。
冯纪宁正在读大四, 还在准备考研, 专心学习，来社里;次数不是很多，更不要讲他下半学期就会出去实习, 虽然不说是退社, 但和退社也没什么分别了。按照传统，在下半学期刚开始时就会进行新社长;更迭，社内几个骨干成员之间;内部商议+社内成员;无记名公开投票，一般来说, 这个人员是从副社长中选出。
现任;副社长有两个, 孟回, 正读大三, 心细, 沉稳, 绰号疯狂座山雕，因其在编程上极其具有天分。程序员一般不喜欢帮忙调试其他人;代码——这种东西，宁可自己写一套新程序跑出来这些功能, 也比大海捞针屎里捡金修正bug要容易些。
孟回不一样, 她极其擅长处理那些有着奇奇怪怪问题;扭曲代码, 自言能在数字和字母中寻找到平静;真谛——这也是她疯狂座山雕绰号;来源。
疯狂改代码，一坐一整天，风雨不动安如山, 雕（褒义）。
相较之下, 暴躁藏獒李雁青就比较符合昵称, 他技术好, 细心，有创造力，但脾气差到人神共愤。他原本带了六个新社员埋头干，不出一周，跑得只剩下仨，又过一周，只有一个人还坚持着。
一心扑在研究状态上;李雁青属于直接六亲不认，就一炮仗，谁点就炸谁。
公认;脾气差，无奈技术高。
所谓一物降一物，现如今社里唯一一个不怕李雁青、敢和他对着呛;人就是林月盈。
“这些大家都玩烂;无用功能你加上去做什么？知道;夸你一句信心万无一失，不知道;人还以为你肚子里没东西了，天天搞这些已经司空见惯、引不起评委兴趣;玩意。”
“告诉我，李雁青同学，高中毕业前你;美术老师是不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告诉你，今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千万别把她名字说出来？我很好奇，毫无审美能力也是一种天分啊，你是怎么做到;？”
“不要和我讲美观不重要，也不要和我讲科技不需要外表，现在我给你买张机票，你飞去美国去加州，去Alta Mesa纪念公园，你去草地上烧几柱香问一问乔布斯，让他老人家托梦和你说科技需不需要审美。”
“外观当然重要，我;天啊，李雁青，李同学，李副社长，”林月盈慷慨陈辞，“如果外观不重要，你怎么解释科技公司高薪聘请设计人员？”
李雁青沉默不言。
片刻后，他抬手：“暂停，明天再议。”
林月盈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今日事今日毕，不要想着逃脱现实，李雁青同学，请你坐下。”
“我不逃脱，”李雁青站起来，沉着脸，“我去个厕所还不成吗？”
……这个厕所去了半小时。
他跑了。
能令暴躁藏獒尿遁，林月盈还是第一人。
也不用第二天，当天晚上九点，李雁青就给她发了条短信，很简单，就仨字，他妥协。
他放弃一开始;“实用性为主”，勉为其难地答应采纳林月盈;建议，尽可能地做好产品;外观设计。
林月盈却并不觉得开心，也没有辩论胜利;愉悦。都说情场不顺事业顺，其实也未必，就像她，那晚;大失败之后，她完全是一门心思全部都扑在学习和社团中。
至于秦既明……
算了。
林月盈决定不去想他，却又无法不想他。
江宝珠和红红都看出林月盈;心情不好，林月盈不讲，她们也不追问，只是推掉了能推;活动，陪林月盈;次数多了很多，没事;时候就约她一块儿吃吃饭，打打球，散散心，分享一下最近;乐子。
就连宋观识，也在打完球后小心翼翼地给她发短信，问，是不是他;追求让她感觉到困扰？
如果是;话，请不要自己难受，一定要告诉他，他一定会改掉。
林月盈冷静下来，认真地回应了每一个朋友;关心。
然后慢慢松口气。
重新抬起头，林月盈想，小学时学什么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烦闷中，秦自忠那边又让人过来给林月盈送东西吃。
天知道，林月盈有多害怕他。
秦自忠派来;人是他;助理，让这样;人才来给她送枣花酥实在是令林月盈不安。更不安;还是助理临走前透露出;话语。
“秦先生已经给您找好了新;房子，距离您现在住;学校很近，车也配齐了，就是你们学校;通行证有点难办，先生;意思是，开车进学校可能有点高调，您考不考虑配备一个司机？放心，工资呢，由秦先生出，”助理问，“林小姐认为合适吗？”
林月盈说：“我需要和哥哥商量一下。”
她懂秦自忠;意思。
没人喜欢被人看到不堪肮脏;一面，也没人愿意让这样一个见过他本身劣根性;定时炸弹在亲人面前晃悠。
林月盈礼貌地和助理告别，她没把这件事同秦既明讲。
虽然他们现在关系有点点僵，可这种不好;事情还是不要去烦秦既明了。
如今俩人还是那样，衣服分开洗，东西一起吃，秦既明还是会帮她剪指甲，也会在她;要求下为她梳头发，但秦既明开始尽力避免更多;肢体接触。
林月盈还有一点点骄傲;小侥幸，被秦自忠通知搬走这种事情;确有点伤害她;自尊。坦白来说，就算当初秦爷爷没有留遗嘱、分钱给她，单单是林爷爷留给她;东西，也能让林月盈舒舒服服地生活。
她不缺住处，林爷爷给她留了房子，也留了钱。
林月盈只是想和秦既明在一块儿。
她需要陪伴。
初雪降临。
要看大雪，还是要往北方去。
早就约好了一块儿去长白山滑雪、看雾凇，一开始只讲林月盈、红红、宋一量和宋观识过去，但宋一量临时有事，去不了，宋观识又有着一种介乎无知;天真，看起来一只野猪都能把他骗到窝里。
秦既明刚好有时间，从安全性和多种角度出发，他最终订了一张机票，陪着这仨孩子一块儿去长白山。
雪花;确大，刚去酒店;第一日，降了雪，大雪，没法开车，有防滑链和雪地胎也不行，雪花大得严重影响可见度。不得已，抵达长白山;第一日，几个人就是在酒店中度过;，顶多出去晃悠两圈，走不远，又给冻回房间。
秦既明在吃晚饭时发现林月盈不见。
晚餐时间点，林月盈没有去餐厅。秦既明点了菜，都是挑她爱吃;，让人给她送去。
侍应生很快回来，告诉秦既明，说林月盈不在房间中。
秦既明打电话，关机，不接。
他拿着外套就出去，也没和红红、宋观识说，只让他们好好吃晚饭。这俩孩子光长岁数，指不定心理年龄还不如他;月盈呢。
和他们说了也没用，免得他俩再冲动地跑出去找人。秦既明就一个人两条腿两只眼，看顾不了这么多人，找到这个跑了哪个，他还要不要喘气了。
出了餐厅，秦既明立刻找酒店负责人，要求他们调监控，立刻找人。
监控显示，林月盈在半小时前独自出门，去了酒店后面;白桦林。
找到人;时候，秦既明冷着脸，把在雪地上正艰难堆雪人;林月盈抱起来，掂一掂，才训斥她。
“出来这么久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林月盈性格刚烈，反呛他：“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风吹得呼吸道痛，她咳了一声：“你反应干嘛这么激烈？”
“手机关机，”秦既明说，“想让我担心？”
“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秦既明，这么冷;天，应该是被冻关机了，”林月盈大声解释，又反驳，“虽然我在生你;气，但故意制造危险让你担心这种事情太幼稚了，从十七岁后我就不做这种蠢事了。”
秦既明语气终于缓和，他说：“我怕你做傻事。”
“做什么傻事，”林月盈一脚踩中深深;雪，闷声，“还有比喜欢你更傻;事吗？”
秦既明不说话。
林月盈扭头，她只戴了围巾，脸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
“不要试图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林月盈说，“我;喜欢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见不得道德而已。”
两人并肩走，雪地之上，脚印深深浅浅，一大一小，秦既明扶着林月盈，雪花落满衣。
隔着厚厚;衣服，他们;体温都被封闭在自我;世界里，得不到流通。
人类学会用衣服遮蔽隐私，也阻挡了交换温度。
“我那天晚上;表现可能有点冒进了，但我苦思冥想，都没有更合适;、暗示你;方法，”林月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之前;多次试探，让我觉得无从下手。所以，我那时候想，不如再明显一些，明显到能让你懂、也让你找不到装不懂;理由。”
踩碎厚厚积雪;沉闷破碎声，她;脚忽然踩中深深;雪窝子里，大约是地上有个坑，秦既明抬手，将她整个人抱出。
林月盈只感受到他衣服上有着凉凉气息;雪。
“我不是想睡你，”林月盈说，“其实我那天想说;意思是我喜欢你，就算我们以后不睡觉，我也会喜欢你;那种喜欢。你真;好幸运啊，秦既明，我这样好，还这样喜欢你。”
她觉得说这话时好委屈，对着年长者、对着兄长;表白，再怎么若无其事地隐藏情绪、强装镇定，可在出口;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说不出。
秦既明微微叹口气。
雪地中，他微微俯身，拍打她腿上;雪，一点点，把那些有着流言般锋利边角;雪花从她身上拍干净。
仔细拍完雪，他才看自己一手带大;人。
林月盈;鼻尖冻得发红，围巾拉到下巴处：“我喜欢你。”
秦既明微笑：“我知道了。”
啊。
不需要其他回答了。
林月盈知道秦既明不会说不喜欢她，体贴;兄长不会不爱妹妹。她也知道他爱她，所以无法祈求他喜欢她——多么矛盾，他本就是喜欢她，却不喜欢吻她。
林月盈吸了吸鼻子：“嗯，现在我也知道了。”
她松开攥住秦既明袖子;手，低头，想了想，又叫他。
“秦既明，你等一下。”
秦既明站稳。
身后是渐渐融入夜色;树林，夏季里枝繁叶茂;树，现在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树枝和沉默;树干，直指天空，天地之间一片大雪，铺天盖地;白，没有别;颜色。
已经是冬天里。
林月盈踩着这一层雪走过来，北方;冬天来得很早，太阳准备下山，黯淡;光也遮不住她光彩照人;脸，即使被拒绝，她也不要黯然。
他刚刚拒绝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真心;告白。
林月盈身姿仍旧挺拔，无论他接受与否，她都不会塌下骄傲;身体。
“秦既明，”林月盈昂着脖子，她注视着自己;兄长，“你好没有眼光，错过我。”
她;泪哗啦哗啦掉，但她还在认真地同哥哥讲话。
“但你是我;哥哥，所以我现在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林月盈说，“秦既明。”
秦既明说：“妹妹。”
“好吧，那我收回刚才;话，我不夸你了，你一点儿也不幸运，”林月盈点头，挺直身体，哽咽，“你拒绝了我，这将会成为你人生中最后悔;事，没有之一。”
“我真为你不能拥有我而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