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煦在听见程弈宇这句话的时候, 错愕地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了爱豆。
然后，他就看见——
程弈宇的表情非常的认真，眼睛紧紧盯着他, 里面是一种很难说明的情绪。
但是那种情绪，让江初煦联想到一些词语——比如深情，比如爱意，比如……沦陷。
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沦陷在程弈宇的这一双眼睛里面。
江初煦努力摆脱这种沦陷感，他磕磕巴巴，努力挣扎出一句：“我……我不漂亮的。”
江初煦头晕目眩, 又找补出一句：“还是你……比较好看。”
程弈宇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江初煦会反客为主夸他。
程弈宇笑了一下, 问：“是吗？我吗？”
“对, 对啊。”江初煦点头, 晕乎乎，“你是那个, 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行走的画报, 盛世美颜什么的……”
江初煦越说越小声。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把平时在微博随机乱发的彩虹屁啪啦啪啦往爱豆脸上丢啊。
社死分级别吗？
他感觉自己已经满级了……
程弈宇倒是听得挺开心的。
虽然这些控评词他都听了无数遍, 但是由江初煦说出来, 就是感觉与众不同。
看着江初煦越说越小声, 程弈宇笑意倒是越来越深。
江初煦看着程弈宇的笑意，已经在解安全带, 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下车静静了。
但是下一刻，程弈宇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行, 那我们就都漂亮。”
程弈宇一边说, 一边起身坐到江初煦这一侧的扶手上面。
然后, 程弈宇举起相机，对准他和江初煦：“很漂亮的小朋友，和女娲……那什么之作。三二一——茄子。”
·
这是一张特别特别美好的照片。
夏天的阳光落在江初煦和程弈宇的脸上，照亮他们两个人，温暖无比。
程弈宇对这张照片，显然很满意。
他拿着手机坐了回去，然后开始在手机上点点点。
江初煦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事情——不是，程弈宇该不会是准备发微博吧？！
这个是真的不能发啊！！
江初煦下意识准备过去抢夺程弈宇的手机。
但是他刚刚伸出手，就发现程弈宇脸色有点凝重。
“怎，怎么了？”江初煦问。
程弈宇直接把手机转给他看。
江初煦看见，有一个叫割韭菜专业户的人给程弈宇发信息。
【小程，已经摆脱那群私生了吗？】
“这是谁啊？”江初煦疑惑。
“杜龙飞，我们老板，你见过的。”
……这割韭菜专业户的名字，取得倒是非常恰如其分。
FLEE：【嗯，已经没事了。】
割韭菜专业户：【没事就好。】
割韭菜专业户：【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上微博给粉丝报个平安吧。】
程弈宇刚才被人跟车的图被媒体拍到了，虽然公司花钱压了。
但还是有很多散粉看到。
散粉看了这种情况，没人能忍住担心。
程弈宇上一条发的微博都被散粉刷了上万条评论，都在问他有没有事情。
程弈宇本来想发一段文字，但是想了想，最后还是拍了一段视频搭配他刚刚拍的照片发出去。
视频是先拍了拍后面干干净净的道路，然后怕自己，挥挥手：“平安平安，大家放心吧，没什么事。”
照片则是刚才他和江初煦的自拍，不过程弈宇把江初煦的脸用一只小熊猫给挡了起来。
上面配字：【谢谢小熊猫的计谋，帮我逃出生天。】
程弈宇微博一发，马上就是上万评论。
评论1：【哥哥你没事情就好！！！】
评论2：【小熊猫，就是机场那只奶酷奶酷的小哥哥吗？】
评论3：【那只？这个量词笑死我了。】
评论4：【话说哥哥，计谋是什么？可以share吗？好像很有效诶。】
评论5：【啊啊啊啊啊谢谢小熊猫，刚刚就觉得你很可爱，现在你是我心中最最最可爱那个！！！】
评论6：【姐妹们我真的，呜呜呜，本来以为只是很可爱，但是现在居然还保护了哥哥，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保护哥哥，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评论7：【谢谢小熊猫，好人一生平安。】
评论8：【小熊猫虽然只能看见下巴，但是还是觉得你好好看，和哥哥这张照片拍得也超级好。】
程弈宇一边刷评论，一边选择性地读了几条评论给江初煦听。
读完评论，程弈宇笑着抬眸：“大家都在表扬你。”
“……谬赞了。”
真的是谬赞了。
江初煦搓搓自己的脸，试图假装那里的红痕是被他搓出来的。
江初煦一边小猫洗脸般地搓自己的脸，一边说：“真的是谬赞了，我相信，今天是任何你的粉丝在这里，都会像我这么做的。”
“是吗？”程弈宇说。
然后程弈宇又笑了笑，点击那条问他计谋是什么的评论，回复：【计谋就不告诉大家了，毕竟我下次还要用呢，然后小熊猫说，谢谢大家夸奖，但是今天任何粉丝在这里都会这么做的，大家不用夸他了，他很害羞。】
想都不用想，这句话一发出去，又是一大波的夸奖和赞誉。
有的粉丝被程弈宇那一句“他很害羞”给可爱到，在疯狂刷可爱。
有的粉丝在刷屏：“就要夸就要夸，小熊猫人美心善为什么不给夸？”
大家显然是更喜欢江初煦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脑瓜子特别聪明能保护哥哥，然后还特别特别谦虚的人呢？
程弈宇将这些评论继续念给江初煦听，无辜道：“你看，我叫他们不要夸的，谁让你太招人喜欢了呢。”
江初煦：“……”
你那个行为，明明就是让他们继续夸的意思啊！！！
而且——怎么还在念夸他评论啊！！
别念了别念了，乌乌，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程弈宇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读了一路的评论，后面太阳都缓慢落山，整个城市陷入黑暗，都没止住他的“朗诵”。
江初煦看见他们即将入住的酒店的时候，终于重重松了口气。
下车后，逃也是地扑向来接他们的助理，江初煦扶住助理胳膊：“唐叔叔，谢谢你来接我们。”
“……不谢。”年方二十八的唐助理看了一眼背后微笑的程弈宇，默默取开自己两只手，含泪道，“那个，叔叔带你们去吃饭……”
房间还没有完全办理好，DECIDE的吃饭地点是酒店的一间会议室。
江初煦刚刚走进去，周云乐就冲他挥挥手。
江初煦刚要挥回去，就听周云乐说：“小熊猫，你好。”
江初煦：“……”
网速是5G的，对吧！！！
这你也能刷到，还不只是你，对吧？！！
江初煦注意到了，周云乐在这么喊他的时候，DECIDE其他人也笑着把他盯着。
虽然那种笑看得出来是特别特别友善的。
但是江初煦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羞耻啊……
不过，江初煦还没有来得及反击，程弈宇就勾上了他的肩膀。
程弈宇看着周云乐，淡淡说：“小熊猫不是给你叫的，是我专属的。”
大可不必啊！！！
江初煦现在觉得——与其让爱豆搭着他的肩膀说这么暧昧亲近的称呼只有他能叫。
被大家都喊喊，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吗？
江初煦侧过头看了程弈宇一眼。
他真的必须承认——“小熊猫”这个称呼只有程弈宇的能叫这件事情，的的确确，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不久前才感受到的，隐秘的快乐。
专属的称呼诶。
他是程弈宇的小熊猫吗？
江初煦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面的手，很想用侧脸去蹭蹭它。
这样疯狂的想法是被周云乐给打断的，周云乐装委屈：“好好好，行行行，我不叫——那江江，过来吃饭吧。”
“好！”
江初煦如梦初醒，赶紧把程弈宇的手臂晃开，跑到桌子边坐下。
——想“蹭蹭程弈宇手指”这是个什么荒唐想法啊！！！
他唾弃自己！
江初煦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看桌子上的美味佳肴。
可能是为了满足桌子上一大帮燕京人的胃口，所以除了上海本帮菜，还有些跨地域的烤鸭什么的。
程弈宇洗手过来，非常自然地替江初煦包烤鸭。
江初煦感觉程弈宇可能是想把自己喂成小猪。
毕竟一份烤鸭里面包四片鸭子，是不是有点不讲礼貌了！
但程弈宇不觉得有什么，他从容不迫地替江初煦包好六七个烤鸭卷，然后又夹来蒸过的蟹替江初煦拆。
真的是当猪那么喂。
后面江初煦已经吃不下了，程弈宇还坚持让他把盘子里面的东西吃完。
江初煦幸福又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块螃蟹肉，刚刚吞下去，就看见唐助理拿了一堆卡片走进来。
“办好了？”许明嘉站起来。
“对，给你们留三张房卡够吗？”唐助理说。
三张房卡……
江初煦开始算。
许明嘉和周云乐一间。
许书和楚阔一间。
然后，自己和程弈宇一间？
“我觉得不够。”江初煦快速地站起来，抢在许明嘉和程弈宇说够之前。
江初煦斩钉截铁，认真道：“我觉得真的不够。”
“我这个人，睡觉姿势不好，喜欢抢被子，还喜欢踢人，我没办法和人一起睡一间的。”
“害。”唐助理非常有情商，“怕什么，正好有一间是标间。”
江初煦：“……”
不是，标间也不可以啊——和爱豆同寝共睡，不合适，真的真的不合适。
江初煦咽了咽口水，眨眨他的大眼睛，开始胡说八道：“我刚刚说的是，物理攻击，但是接下来我要说的是魔法攻击！”
在场所有人眨眨眼睛，迷茫地听魔法攻击。
江初煦：“我睡觉的时候，会磨牙，打呼噜，甚至有时候会梦游，踩在别人床上，大跳特跳普通的disco。”
这听上去，好像不是魔法攻击，这是一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攻击。
周云乐被江初煦的语言惊到，然后幸灾乐祸地看了程弈宇一眼。
周云乐善用眼神交流他，说：“这么狠，你怎么得罪你老婆了？”
程弈宇怜爱地看了周云乐一眼，他眼神的意思是——“再说一次，人世间的眼神，是无法传递任何复杂的句式的。人类还没有进化到那个程度。”
程弈宇给周云乐发送了这条“眼神信息”，成功看到周云乐一脸懵逼之后。
才笑着站起来，对唐助理说：“那就多给他一间吧，我们本来是五间房，对吗？”
DECIDE这个量级的明星，出来晚会主办方当然会提供一人一间房。
只是他们队内爱恨情仇错综复杂，平时一般都只开三间房，唐助理也习惯了。
听到程弈宇的要求，唐助理便去取另外的房卡。
江初煦看了程弈宇一眼，确认他没有生气，才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程弈宇走到江初煦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累了一天了，你休息得好，对我而言最重要。”
“至于别的事情，都不重要的。”
·
程弈宇的手是终年的温暖，每一次江初煦被他摸摸头，都会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头顶传递到心底。
江初煦没有躲，他只是把脖子缩了缩，承受着这股暖意。
很奇怪，江初煦觉得自己很奇怪……
就是刚刚，他在被程弈宇摸头的瞬间，产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去他的不守粉德吧，他就想和程弈宇睡一间怎么了？！”
不过，这种想法当然会被江初煦给无情地敲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种想法都敢有了？？
所以江初煦只是缩着脖子等程弈宇摸脑壳摸完，其余什么话都没说。
程弈宇手刚刚放下，唐助理就拿着新的房卡回来了。
这一次他直接换了四个大床房回来，让大家都能睡得好点。
分好房卡，然后又分好行李，大家就各回各房间里面休息。
江初煦拖着行李，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把手机充上电，才在起飞后第一次看微信。
然后江初煦就吓了一跳——他的微信上面显示新消息数量，一共99+。
不是哪儿……哪儿来的这么多信息啊？
江初煦战战兢兢地打开微信，然后他看到——
置顶的江秋给他发了十几条，剩下的全都是老王老岳三人群的信息。
江初煦先看妈妈的信息。
前面几条是落地平安的信息，爸爸妈妈还给他拍了江北机场的日落。
后面则是妈妈说程弈宇已经联系过他们了，知道江初煦平安抵达就好的信息。
然后叮嘱他要客气礼貌。
江初煦回了妈妈一张魔都的夜景，然后点开他们三人群。
三人群前面是老王老岳在发他搜集到的江初煦和程弈宇的机场合照，以及粉圈的各种反馈，调侃江初煦红了。
但是后面就有一段“？？？？”“你们被跟车了真的假的？？？”“没事吧？？？”
到最后，就是一段：“小熊猫是你吗？？我们江江好厉害啊，不过你到酒店没有啊，理理我们。”之类的语言。
最后一条是岳清发的，他说：【等你空了亲自回群里报个平安。】
看到这一条，江初煦赶紧打字。
初宇知时节：【平安平安，大家放心。】
他的字才刚刚发出去，岳清就发起了群电话。
江初煦接通，第一个说话的却是王天天：“江江！你没事吧？？？”
王天天的担心真情实感，听上去声音都在颤抖。
岳清比他冷静，说：“他能打电话，肯定没事啊。”——忽略岳清声音也在抖，听上他确实很冷静。
“没事没事。”江初煦马上安慰，“哥哥不是发微博报平安了吗？”
“他发是他发啊，我要亲自听你的声音啊！真的想把那些跟车的都鲨了！！！”王天天出言非常不逊，然后又问，“真的没事？你开个视频我看看。”
江初煦就按照王天天所说，开了个视频。
然后还被岳清要求对着镜子拍一下——保证没有缺胳膊断腿才行。
等到确认了他安然无恙，岳清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还好是真没事，不是装没事。”
王天天：“就是就是。”
江初煦哑然失笑：“我在群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不过，江初煦哑然失笑归哑然失笑，心里面是真的觉得很温暖。
可能也许全世界的人都想听一听今天下午的八卦。
但是只有王天天和岳清让他开个视频确认一下，只担心他没事就好。
果然，江初煦一想完，岳清就催促：“好了，没事你就可以去睡觉了，明天再来畅聊你和哥哥走机场的愉快心情。”
“江江，不怕不怕，白天的事情就不要想了，睡不着就群里打电话哦。”王天天也说。
“知道。”江初煦笑着说，“哎呀事情都解决了，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嗯嗯，你早点休息，晚安晚安。”
大家说了晚安之后，便挂了电话。
江初煦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留了一盏床头灯，便缩进被子里面准备睡觉。
但是他刚刚一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
打开了全屋灯光，江初煦攥紧被子。
为什么……
他明明不害怕的……
可是为什么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程弈宇的迈巴赫被那一辆白色的雪佛兰撞得支离破碎的场景呢？
闭上眼睛，他就看到程弈宇坐在汽车的残骸中，双目紧闭，额头流血。
江初煦攥紧了被子，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面，轻轻颤抖。
他必须承认……
他真的很害怕。
很害怕程弈宇出事，很害怕今天他们有一步走错了，就会导致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
江初煦浑身颤抖，他把手机扯进被子里面，打开三人小群，然后又关上。
不能说，他也不想让朋友担心。
至于爸爸妈妈……那就更不能让他们担心了。
江初煦捏着手机，缓了一会儿，最后点进朋友圈里面，准备刷刷朋友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朋友圈确实还是有一些能刷的东西。
比如说周云乐的朋友圈，拍了一段他和许明嘉去外滩的视频。
视频里面周云乐直男发言，问：“你为什么每一次来魔都都要到外滩来啊？”
许明嘉瞄了他一眼，问：“你猜。”
感觉外滩应该有什么对许明嘉重要的东西吧？
江初煦默默想着，给周云乐点了个赞。
然后他继续往下刷，有爸爸妈妈回山城去吃火锅的照片，他点赞。
然后是许书拍的放在床上的乐谱和画的照片，他点赞。
然后是以前学校朋友去电玩城的照片，他点赞。
人间烟火气好像冲淡了他心中的害怕。
江初煦一路往下拉，但还没有获得足够的力量，就看见一行绿字。
【跳到还没看的位置】
这是微信提示，他已经把所有新的朋友圈都刷完了。
到底了。
刹那之间，江初煦感觉——好像是他本来走在某一个热闹的庙会上。
但是这一瞬间，庙会突然散了。
只剩下不知道被风吹了多久的破灯笼，萧条得要命。
江初煦也真觉得要命。
江初煦从被子里面钻出来，愣愣地看着灯火通明的温暖房间，以及灯光照不到的漆黑的地方。
真要命。
江初煦想，今晚不要想睡觉了。
江初煦刚刚叹了口气，准备又钻进被子里面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却听见房间门被敲响了。
房间门响的刹那。
江初煦意识到了什么，他以自己都没想到速度掀开被子，赤脚跳到门口。
一把拉开门，怼脸而来的，是两个白色的……枕头？
江初煦茫然看枕头，下一刻，枕头往下滑，程弈宇的脸和肩膀从枕头后面探出来。
“夜间的挑枕头服务，你想要一个硬一点的枕头，还是一个软一点的枕头。”
说完这句话，江初煦忽然感觉——程弈宇他好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在害怕。
因为他并没有让江初煦真的选择，而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举起两只枕头，敞开怀抱。
将江初煦裹进自己的怀抱，程弈宇用自己和柔软的枕头簇拥着他。
低下头，轻声问：“还是别害怕了，我给你当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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