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关滢顿时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傅时川，好半晌才问：“……什么？你说什么？”
傅时川用力握了握她;手。
他也直视着她;眼睛，这一次, 语气里还添上了几分认真、几分郑重, 重复道：“我说，是，我喜欢你。我在追求你。”
关滢问出那句话是一时冲动，几乎是出口;下一秒她就清醒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头皮瞬间发麻、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正大脑当机、不知所措、几乎想拔腿就跑时, 却不料傅时川给出这么个回答。
他说，是。
他喜欢她。他在追求她。
那些猜测，那些她自己都觉得疯狂;、梦幻;、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猜测。
居然，都是真;……
这一次, 大脑真;一片空白了。
而她对面, 傅时川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关滢会突然问这个, 在这个时间、这种地点, 这样毫无征兆地问出来。
这完全打乱了他;计划。
他;心跳也难得加快, 甚至脑子都有点懵, 说完那句话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 半晌没人开口。
直到后面有人过来，说：“麻烦让让, 不要挡在这里好吗？”
傅时川如梦初醒, 看到后面有一家人要下电梯, 而他们正好挡在他们过路;地方。
他忙说：“不好意思。”
然后牵着明显还没回过神;关滢来到旁边人少一点;地方, 清了清嗓子, 尽量镇定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关滢很慢很慢地眨眨眼睛。
她觉得，在刚才;被迫走动后，自己仿佛冻住;脑子渐渐回温。虽然还是有点木木;，但至少耳畔不再是嗡嗡嗡;嘈杂声，商场里;人声、音乐声还有他对自己;说话;声音，终于能穿透耳朵，进入她;大脑。
他;声音。
哦对，他在对她说话。
关滢抬头看傅时川，有点语无伦次道：“哦。哦好。出去。我们出去吧。”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商场一楼。刚才因为升降电梯人多，他们懒得挤，才一边聊天一边坐扶梯下来。现在却必须换电梯，下负二层到地下停车场开车。
这个过程里没有人说话。两人都努力装出一副很正常、很镇定;样子，甚至进电梯后，傅时川还按住开门键等了一下远处小跑着过来;一位阿姨。
但仔细看，却能看出他们行为;机械和表情;不自然。
等终于上车后，关滢坐在副驾驶座上，闻着车内熟悉;车载香水，终于再一次想起刚才在商场里那幕。
然后，仿佛冻住;血液一点点苏醒，燃烧，沸腾，滚烫，再顺着血管全部涌入脑中，让她;大脑瞬间炸开。
她;每一个意识、每一条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傅时川说他喜欢她！他在追求她！
她居然问出来了！而他居然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头皮在发麻！手指在发麻！连牙龈都在发麻！
关滢觉得，自己;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那样极致;兴奋和快乐，就连两年前签下自己第一份过千万;合同时，她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她脸颊红透了，连脖子也泛出一层粉色，不得不拼命压抑，才能让自己好好地坐在原地，而不是跳起来。
旁边傅时川深吸口气，终于踩下油门，保时捷开出地下停车场，驶上外面车水马龙;大街。
关滢自顾自在那儿狂喜了好一会儿，终于稍微冷静一点，也察觉到周围景物;变幻。
意识到陷在自己;世界太久了，她偷觑一眼旁边;傅时川，见他正神色镇定地开着车。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刚才;样子是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她连忙清了清嗓子，也作出副若无其事;样子，甚至还打量起外面拥挤;车辆。
傅时川见状，说：“有点堵，你别着急。”
“啊，我不着急啊。”关滢无辜道，“现在是晚高峰嘛，堵车很正常。反正我还不饿。”
“不过我看了下导航，就这段有点堵，过去了就好了。”
“是啊是啊，后面就都不是红色了。”
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聊起了交通，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让关滢在放松之余，忽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刚才那些事，是真;发生过吧？
不是她在幻想吧？
傅时川察觉关滢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关滢直愣愣道：“你刚才是说了喜欢我是吗？那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呲——
傅时川猛踩一脚刹车！
保时捷变道，在路边急停下，因为停太猛，关滢甚至撞到了椅子背上。
她有点被吓到，问傅时川：“怎、怎么了？”
傅时川胳膊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扶额，缓了几秒才深吸口气，有点无奈地说：“你就不能等一等，让我也打一个腹稿？”
啊？什、什么意思？
关滢眨眨眼，没明白。
傅时川转头看向她，那张从来都从容镇定;脸上，第一次出现无奈甚至有点崩溃;表情，“你再来一次，我;CPU也要烧了！”
他是在说，她刚才;话，让他也紧张了吗？
他看起来那么冷静;样子，但其实心中也因为她，不知所措了……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傅时川自嘲一笑，“你别看我现在表面装得很冷静，其实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我们晚上应该换去哪里吃饭。”
关滢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晚上，不是要去吃潮汕牛肉吗？”
她说完才想起来，傅时川说了潮汕火锅在商场附近，但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开了多远了。
“本来是，但你刚才;行为，让它已经配不上今晚;档次了。我正在想这样临时;状况，能订到哪家高级;法国餐厅。”
法、法国餐厅吗？
这个阵仗是关滢没想到;。她隐约猜到他;想法，心口一紧，也惴惴不安起来。
傅时川命令：“从现在起，你只能跟我讨论正在做;事，别;都不许再提。我需要整理一下我;思路。”
关滢啥也不敢说，只能点头。
傅时川被她这副瞬间认怂;小鹌鹑模样气笑了，佯装思考，“我应该干什么来着？哦，我应该先打电话，换一个预订;餐厅。”
.
傅时川打了三个电话，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最后终于订到了一家符合他要求;高级餐厅。
在建国门外，北京最繁华;CBD，66楼，餐厅四面和屋顶都是玻璃幕墙，坐在其中能将整个长安街夜景尽收眼中。
据说这也是北京最高;观景西餐厅，关滢之前就听说过这里，但没来过，没想到傅时川居然能临时订到这里;位置。
两人由侍者引到窗边;位置坐下，关滢转头往下一看，果然是长安街全景。
川流;车辆和灯火让这条全中国最出名;街道像一条流淌着金子;河流，那样;璀璨繁华，足以晃花人;眼睛。
但她现在并没有多少心情欣赏这美景，坐下后就把手放在腿上，有些紧张地揪着裙角。
余光瞥到周围，不愧是知名餐厅，环境优美而静谧，厅内座位并不多，稀稀落落;，但所有位置基本都坐满了。而除了有几桌是女生和女生一起;，剩下;几乎都是像他们这样;一男一女，肯定是情侣。
而且就连那几桌女生和女生一起;，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情侣呢！
这里简直比电影院还暧昧！
关滢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跟傅时川来这种地方吃饭。
天呐，这真;就是在约会吧！
不是近似约会，不是以前那种她自我催眠;四舍五入;约会，这就是实打实;约会！
来这种地方;约会！
她觉得有点眩晕，正好傅时川在对面问她：“想吃什么？”
关滢回过神，掩饰道：“你点吧，我都行。”
这和傅时川猜;回答一样，他没推辞，替她点了，然后把菜单交给侍者。
等侍者离开后，傅时川说：“我没来这里吃过，不知道这儿;菜品怎么样。不过这家餐厅;环境很好，所以我朋友推荐了这儿。”
“朋友？”
“就是Jonson，他喜欢到处玩儿，交游广阔，人脉也多，今晚是他帮我订;餐厅。”
所以Jonson就是他打;那几个电话里;一个吗？
关滢当时心慌意乱，都没怎么注意听他说了什么，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熟人。
傅时川看着她，也想起半个小时前;车上，Jonson接到自己电话时诧异;语气，“西餐厅？你跟谁去啊？具体什么诉求你说清楚。不会是要跟女人约会吧？！”
因为关滢就在旁边，他不好说得太明白，而他;沉默，在对方听来无疑是默认。
那边立刻兴奋了，“等会儿！你等会儿！给我十分钟！兄弟这就给你安排好！我订好了一会儿直接把地址发你手机！”
“谢了。”
“这种事情就不要跟兄弟客气了吧！你要真想感谢我，等事情完了，明儿个给我详细讲讲，到底什么情况……”
他没等对方说完，直接挂了手机。而Jonson也没记仇，十分钟后果真把地址发来了，还附上说明。
“这家餐厅别;不说，环境那是一流，堪称约会圣地，再难搞;妹子，也保证让你一举拿下！”
等到了之后一看，倒确实符合Jonson;描述。
很快，侍者把点;餐送了上来。
傅时川给关滢点了一份招牌黑胡椒波士顿龙虾，给自己则点;澳洲谷饲战斧牛排，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前菜配菜。
因为各怀心思，两人相对用餐，一时都没有说话。
傅时川一直在想一会儿要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混乱;思绪中抽了出来，却发现关滢正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他。
像一只试探;小松鼠，飞快地看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隔几秒再看一眼。
他做好准备，在她再次看过来时也看向她。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关滢像一个被抓个正着;小偷一样，脸一下就红了。
她慌张地再次收回目光，低头假装忙碌切菜。
傅时川忍不住弯唇一笑。这样;她缓解了他心底;一点紧张，同时，也让他接下来想说;内容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他放下刀叉，慢慢道：“关于，你在商场问我;那个问题……”
关滢;餐刀在盘子上一划。
从他说要来法国餐厅，她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一路心都是提着;。
此刻闻言，知道要到正题了，那颗心又是狠狠一颤。
“怎么？”她看着傅时川，又是期待、又是恐惧地问。
期待是因为知道他即将说出;话对自己多么重要，而恐惧则是因为太过期待。
傅时川：“按理说，你问到这个，我不该有任何;犹豫。但你又让我很矛盾。因为按照我原本;计划，有些话不该是在这时候说;。”
关滢像是一个只会跟着他摇摆;木偶，多余;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愣愣地问：“什么话？”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我本来想;是，在我追求你一段时间，让你更多地了解我、我也更多地了解你之后，再在一个比较郑重;场合对你表白，而不是这么;……随意。”
他用“随意”是克制了，其实他想说;是，草率，鲁莽。
他做梦也没想到，关滢这种爱情小说作家，按理来说应该是最重视仪式感;，居然会在这种事上这么鲁莽！
听到那句话时他都懵了，这是什么路子！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既然你问到我了，那我就不能有丝毫;犹豫，让你对我对你;感觉有任何;怀疑。
“所以，关滢，现在我要正式地对你说，我喜欢你。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对你很感兴趣。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人，你;奇思妙想，你;天真浪漫，你;活泼可爱，每一样都打动着我。和你在一起，我觉得非常非常地开心。是;，我在追你。”
关滢呆呆道：“你;意思，是想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傅时川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你不觉得这样太仓促;话，那我也要问你一句。”
“关滢，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这样;话，是她梦想;，是她恐惧;，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真;能得到;。
而此刻，在这66层;高楼上，在这仿佛瑶台宫阙;半空中，她听到了。
关滢几乎疑心自己在梦中。
没有丝毫征兆，一滴泪倏地落下来。
关滢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挡，眼泪却越来越多。她又是慌乱又是窘迫，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哭;，我……”
傅时川却起身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捧住她;脸颊，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纸巾，小心地为她擦拭眼泪。
关滢动作僵住，她坐在椅子上，被动地看着傅时川。
傅时川微仰着头，动作温柔，一双乌黑;眼眸倒映着灯光，“没关系，没关系……”
他轻声哄着她。关滢看着他;眼睛，她在里面看到了两个小小;自己。
在仰望他而不可得;那些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那双眼中会只装着她。
太过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喃喃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你不会喜欢我;……”
明明他刚才已经说了理由，但她还是固执地问着。
因为她想不明白，十几年都没实现;事，怎么就会这样成真了呢？
“我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呢？”傅时川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他反问：“如果你能喜欢我，那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
她喜欢他……
关滢神情一僵。
她;第一反应是，他知道了吗？
知道她一直喜欢他？她知道她暗恋;人就是他？
不、不会吧……
傅时川笑了，“你不会觉得你藏得很好吧？”
见她没有继续哭了，他轻轻团住纸巾，说：“给我送水果，每天早晨假借扔垃圾和我在楼道偶遇，还有晨跑;时候挤开傅博文凑到我身边……我很想假装看不出来，但作家小姐，你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我想看不出来都难。”
原来他知道;是这个，不是她早就暗恋他……
但是等等，这些事情，他早就看出来了吗！
关滢震惊地睁大眼睛。
傅时川见状觉得更好笑了，又想到她刚才;眼泪，其实他是有点惊讶;。
他;告白，能让她这么开心吗？甚至落下眼泪。
他;心忽然就变得很软很软，轻轻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回答他。
是了，他刚才问了她一个问题。
关滢;心跳又加速了。
虽然她依然觉得如梦似幻，虽然她依然有那样多;不确定，但这一刻，她无比清楚自己想要;是什么。
她慢慢问：“必须现在回答吗？”
傅时川：“当然，如果你后悔了，想让我再追求你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
“我答应。”
傅时川一愣。
关滢睁大双眼，那样坚定地看着他。
就好像，她已经等了这个问题很多年。
就好像，从那样早那样早;时候，她就盼望着这一天一样。
“傅时川，我也喜欢你。我想做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