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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135 盐运司(1 / 1)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盐运司衙门位于东圈门, 此处向东俱是扬州城内大盐商的居住地,钱家也坐落于这条街上,放眼望去一片繁华景象。

此处无疑是扬州城中最繁茂、最鲜亮的地带, 住宅皆是青砖黛瓦,围墙缝隙处可隐约瞧见坐落于其间的园林, 盐商好享受,也会享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便是山水园林也仿的是苏州形制建成。

年初时, 柳贺和谢知府一道领略过其中的风光。

轿子很快来到了盐运司衙门。

以往,柳贺作为管河同知,和盐运司衙门的交集其实并不多,他所督考的只是扬州境内河工的完成情况, 修筑堤坝、梳理河道,而在扬州府衙中, 管户仓钱粮的通判反倒常和盐运司衙门打交道。

若非盐运司衙门参了柳贺一笔, 柳贺也不会特意上门找麻烦。

他疏浚河道明明是有利于盐运, 可盐运司的官员不仅安稳坐着,还在背后给柳贺放冷箭,柳贺就算脾性再好, 心中也有些容不得这种做法。

当然, 从盐户及灶户利益上说, 治河并非好事, 柳贺不知盐运司衙门是否有这样的考量。

吴桂芳与柳贺在盐城、兴化等地治水时,便考虑过将洪水自海口排出, 然而盐场民众反对开海口, 海口开凿后, 淡水进入堤外,必然会影响到灶户煎盐。

治水要治,两淮盐运也要正常开启,在这件事上,吴桂芳担起了与盐运司衙门协调的职责,但据说协调结果并未如预想的一般。

动河本就是难事,再加一个盐搅在其中,治水之事立即复杂了数倍。

……

柳贺递了官牌,待官兵入内通报,他便在衙门中默默闲逛了起来。

历任扬州知府上任之后,都会先去拜访漕督衙门,再到盐运司衙门拜访,这是历来的规矩,扬州知府是四品官,盐运司都转运使却是从三品,但对各府的知府们来说,想但一任盐运使却并不容易。

毕竟盐运使掌着钱袋子,盐运司衙门中仅属吏就有八十余员,可谓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盐运使到了各地,官员们俱是热诚以待,论权柄丝毫不逊于知府。

当然,知府管一府财税、民生、文教、军事,一府官员与百姓皆仰其鼻息,地位也非其余官员可比。

“柳府台,盐司大人在正堂候您。”

柳贺笑道:“那便领我过去。”

在大明朝,户部下设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山东五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下也有同知、副使分司治事,当然,诸盐运司中,两淮盐运司的地位与收益无疑是最多的。

柳贺今日见的,就是在朝堂上参了他一本的都转运使王焕。

盐运司衙门中,往来的官员只见一身着绯袍的官员入了正堂,扬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盐运司衙门众官都算熟悉,可这绯袍官员却年轻得出乎众人意料。

“杨大人,这是何人啊?”

“应当是新任的扬州知府。”杨大人将声音压得极低,“就是那位柳三元。”

余下官员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毕竟盐运司衙门刚弹劾过柳三元的事人尽皆知,然而弹劾过后,柳三元不声不响地接过了一府正印,他们都转运使大人反倒受了申斥,这段时日盐运司衙门上空阴云密布,都转运使想尽办法去找实证,可他一封弹劾原就来自钱家的状告,如何能找到证据?

张相眼下虽未剥了都转运使的官位,可为官若为宰辅所不喜,这官注定也做不长。

毕竟并非人人都是柳贺,得罪了张相还能风生水起,旁人都以为他柳三元该卷起铺盖回老家了,谁知他竟就在这扬州府扎下根来!

柳贺原是南直隶人,张相竟就让他在原地任职了!

“这柳三元着实太年轻了,今年可有三十?”

“柳三元中状元时不过二十一岁,如今应当是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便权掌一府,我二十五岁仍在家中苦读,心忧着自己中不了举呢,这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柳贺二十一岁便连中三元,此事已经叫人羡慕嫉妒恨了,可自入翰林院以来,柳贺先轮值诰敕房,再任东宫日讲、天子日讲、会试同考,后虽因得罪张相被外放,却只用了一年便自五品同知升至四品知府,短短四年就达成了不少官员奋斗半生的目标。

……

两淮盐运督转运使王焕是嘉靖三十五年的进士,柳贺入内后,就见一头发微白的官员笑着迎上来:“柳老弟,听说老弟你荣升知府一职,老哥心中十分欢喜,正要上门贺你呢。”

“盐司大人客气了。”

两人面上带笑,笑意却都未达眼底。

王焕心中看柳贺十分不爽。

若非因为柳贺,他不会平白挨一顿申斥,原本他还想着再都转运使的位置上升一升,再担一任巡抚,之后便可名正言顺地去户部任侍郎。

眼下申斥倒是小事,他担忧的是自己会给张相留下坏印象,之后再想升迁便难了。

因而柳贺来访,王焕并未与他多谈,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请柳贺与扬州府中的盐商们打好关系,王焕暗示柳贺,盐商们背后都有人,若柳贺对待盐商们如对待钱家一般,他这知府的位置绝对坐不安稳。

“谢王盐司提点。”柳贺微笑道,“不过本官并不畏惧,咱们为官一任,又如何能受商人掣肘?”

“柳府台年轻气盛,这般想倒也平常。”王焕道,“不过这扬州府的风可与京中不同,柳府台可要小心被这风吹闪了腰。”

柳贺叹息一声:“王盐司真知灼见,这扬州府中的风着实太烈了些,若非如此,谢知府也不至于回了老家,下官能至此官位,全要仰赖谢知府与王盐司的照顾。”

王焕轻一咬牙:“好说,好说。”

柳贺坐姿比方才随意了些:“王盐司,下官今日来此,实是还有一事要麻烦盐司。”

王焕心中知晓柳贺所来为何事。

扬州府素来富庶,但财税依然要仰仗盐税,且富的是盐商,知府衙门中可动用的银子十分有限,因而历任知府上任时,都要来拜访盐运司衙门,只为求收税安稳,也求与盐商们和睦共处,不给府衙添麻烦。

王焕心想,若是柳贺诚意恳求,他倒是可以放下成见,这般也能显出他的大度来。

“柳府台有事只管说,你我皆是朝廷官员,衙门虽分属地方与户部,但彼此间就该通力合作才是。”

“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就在柳贺说出请求前,王焕却忽然将他拦住:“柳府台,本官细想之下,若是事涉扬州府与盐运司衙门,只本官一人在此恐怕不够,须得将盐运司中大小官员都叫来,如此才能满足柳府台所请。”

柳贺眉头微微皱起,犹豫道:“王盐司,这般不合适吧?”

王焕正色道:“既是公事,又如何会不合适?”

见柳贺犹豫纠结,王焕心想,自己这个法子必然是对了。

众人皆知他因柳贺一事受申斥,可眼下柳贺却不得不相求于他,此事必须得叫盐运司衙门上下都知晓了,否则他在柳贺面前很难抬起头来。

柳贺一再推拒,王焕再三坚持。

此地毕竟是盐运司衙门,柳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依了王焕要求,让盐运司衙门的官员都一一入内拜见。

两淮盐运司衙门辖泰州、淮安、通州三司,还有督查各场仓的官员,尽管有几位副使此刻在淮泰通三司,但在扬州办公的官员们仍是乌压压站了一片。

“柳府台新官初任,我等盐运司衙门官员当配合柳府台行事。”

王焕这般要求,堂下官员们自然无不应声。

尽管众官员都知晓王焕与柳贺间的龃龉,此刻却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无事发生。

“柳府台,你便当着众人面说一说,有何事要我盐运司衙门帮忙?”

王焕从容地喝了一杯清茶,他这几日心下烦躁,尽管茶叶是地方上进呈给天子的极品,他喝着却没什么滋味,此时见得柳贺为难,他只觉心中烦恼一扫而光。

即便柳贺升至一府正印官,还不是得来求他?

柳贺清了清嗓子:“王盐司如此关怀,下官实在感动,如此下官就却之不恭了,无功。”

顾为俯身,将一沓文册递给柳贺。

“盐司大人也任过府官,应当知道,在老百姓眼里,咱们府衙的银子是用不完的,可到了年尾,咱们也为发饷的事一直忧心。”柳贺道,“尤其前一任留下单据的话,后一任总免不了要发愁。”

柳贺将文册其中一卷拿出:“原本下官只想与盐司大人您面谈,但盐司大人为人实在真诚,竟将整个衙门叫来,只为帮地方解决烦扰之事,这般倒显得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下官便直说了。”

“盐运司衙门嘉靖四十四年欠本府三千六百二十四两银子。”

“隆庆三年夏日暴雨,盐运司衙门请本地民役八百九十八人,饭食本该由盐运司负责,至今未付,共四百二十一两银三十七钱。”

“隆庆四年,盐运司衙门欠本府……”

“万历元年八月,盐运司衙门欠本府……”

“万历二年春,盐运司衙门欠本府……”

柳贺语气抑扬顿挫,可他念得越长,王焕的脸就越黑,最终几乎变成了铁青之色。

当着这般多下属的面向他要债,柳泽远其心可诛!

果然,此子器量如传闻一般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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