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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1 / 1)

晚霞辽阔, 广袤的山野绵延伏卧在天际,那道身影矗立在高处,像是镶嵌在天边的一柄锋刀,充满兵戈之气, 无论山风拂猎, 暮烟漫盖,他始终凝着那里, 如挥之不去的磐石。

盛夏将过, 草木葳蕤,马车渐渐从茂密的山道驶出来。

随着她清致的面容映入万道霞光里, 那道身影渐而涌动,不消片刻,已从山头一跃而下。

这时,一道更为急切的马蹄声划破长空, 打他身侧跃过,一马当先冲到车队前, 她衣袂飘扬从马背跳下,

“晏晏!”

淳安公主穿着素衫快步朝宁晏奔来。

宁晏激动地眼眶发热,连忙从车辕跳了下来,“公主!”

淳安公主先一步将她往怀里一搂, “晏晏你太厉害了,赶明儿你捎我一道去泉州玩。”

“好。”两个姑娘相拥而笑,相互打量彼此。

“你气色比以前要好....”

“你长个儿了...”

“是吗, 我真的长个儿了吗?那是戚无忌手艺好,我吃多了肉!”淳安很努力蹬了下脚,

宁晏又笑眯眯道, “你怎么晒黑了...”

淳安公主小脸一跨, “我日日骑马出城,我当然晒黑了,你胖了你知道吗?我不在你身边,你不想我吗?你不想我便罢,连燕翎也不想?看来你在泉州吃香喝辣,很舒服嘛。”

宁晏害羞地捧了捧面颊,“我胖了吗?哪有?”淳安看向随后跟过来的燕翎和戚无忌,问燕翎道,

“表兄,你瞧瞧,你媳妇是不是胖了?”

燕翎逆着光抬眸看去,宁晏俏脸红彤彤地立在夕阳里,细碎的发梢拂过她面颊,她眼波盈盈,明致如玉,模样儿确实越来越好,泉州风土养人。

隔着数步的距离,眼神时不时交接,千丝万缕,谁也没说话。

淳安公主见燕翎不语,叹着气道:“瞧,你夫君都被你气得不吭声了,我们不是瘦了就是黑了,偏生你没心没肺。”

宁晏气得去挠淳安公主,闹了一会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淳安手搭在她肩上笑道,“我和戚驸马昨儿个回的,至于燕翎嘛..不知道...”

宁晏往燕翎瞥去,凉风袭来,秋将至.52gGd.,他负手立在晚风里,衣袂飘扬,卓如青松。

这时,戚无忌先一步上前朝宁晏郑重一揖,“我代边关将士,谢弟妹帷幄襄助。”

宁晏莞尔一笑,屈膝回了一礼,“无忌公子客气,对了,你的腿伤如何?”

戚无忌含笑道,“还好,临行前,药师留有药水,我日日遣人按摩,并无大碍。”他更多的时候是站在战车上排兵布阵,又或纵马领军打游击,正面与人交手的时候不多,他需要保护自己。

二人说话时,淳安公主发现宁晏手里捏着一物,好奇指着道,“这是什么,给我瞧瞧?”

宁晏低头瞧了一眼,脸色一红,连忙将东西握在掌心,“不给。”

淳安愣住了,这还是宁晏第一次拒绝她,她委屈道,“你以前什么东西都给我,你对我最好了。”

宁晏听得她委屈巴巴的语气,心头一软,余光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投来,她心一横,镇定自若道,“你现在有人管,有人疼了,我也犯不着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淳安明白了,她手里那玩意儿定是给燕翎的,嫌弃地啧了一声,往身后那长长的马队瞄了一眼,“那这些呢,你在泉州见了世面,可有捎礼物给我?”

宁晏闻言顿时轻快起来,扭身指了指那十几辆马车,豪气道,“这里全部都是给你的嫁妆。”除了手里的东西,其他都可以给淳安。

淳安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给我的嫁妆?你给我备嫁妆?”

指着那如长龙一般的车队,“这么多?”

“嗯嗯!”宁晏高高兴兴点头,“这是我在苏杭请最好的绣娘织的锦缎,请工匠打造的妆奁与箱盒,还有首饰,及一些日常用物....”

淳安眼眶一热,哽咽了一下,“我知道了....”

她们这份情谊已超越一切,无需赘言,她立即兴致勃勃往马车里钻去,

“那我去瞧瞧....”

戚无忌感慨失笑,朝宁晏又是一揖,追着淳安过去。

空旷的路边只剩燕翎与宁晏二人。

她抬目看向他,眼眶不知不觉泛了红。

燕翎往前两步来到她身侧,那张脸也清晰地从逆光处展露在她眼前。

明显消瘦了,眼眸变得越发深邃,棱角更加分明,面颊几乎已没了肉,身上那股肃杀之气未退,不是她想看到的样子。

热泪滚烫而出,她往前一步,险些要哭出来,“你怎么瘦成这样...”

她不是挣了那么多银子吗,钱粮衣物不是都如期运送到边关了吗,他是吃不饱穿不暖,还是....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很努力克制着情绪。

燕翎眼睁睁看着她无声落泪,手足无措,宁晏从来没有哭过,像这样泪水汪汪往外冒,还是头一遭。

他很想告诉她,他很好叫她放心,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好,他一点都不好,这数月是他最煎熬的日子,心中如同有口闸,万千潮水堵在其中,泄不下。

抬起袖,要去替她拭泪,那头突然传来淳安一声惊讶。

“这是什么?”

她从马车里钻出来,手里拧着一个羊皮袋,袋子开了一道小口,露出一些透明的类似羊肠一样的东西。她刚寻如月要水喝,无意中发觉此物,

宁晏闻声连忙将泪水一拭,扭头看去,待看清她手中之物,脸色瞬间胀成熟透的果子,飞快扑过去将羊皮袋给夺过,往马车内一扔,“这不是什么,你弄错了...”

淳安公主见她如此诡异,越发疑惑,低头见车辕上还洒落两片,拧了起来,“什么玩意儿让你这般大惊失色。”百般好奇地打量。

燕翎和戚无忌同时看了过去,

燕翎看清那物的形状,再见宁晏窘得无地自容,瞬间了悟。戚无忌何等聪慧之人,看着呆头呆脑的淳安,差点黑了脸。

宁晏绝望地将脸上泪痕擦净,吐了一口浊气,低声道,“这是外商所赠,若不想要孩子,可以用此物....”

当时她还是一九品吏目,做男装打扮,那金发碧眼的男子塞了几袋给她,她回想先前夫妻二人的遭遇,就给带了回来,途中实在好奇是什么模样,不小心戳开瞄了一眼,不成想被淳安公主给逮着了。

淳安公主愣了一下,看向戚无忌,

站在五步开外的戚无忌愣是装作没听到,视线已投向远方。

淳安公主不知想起什么,先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低声与宁晏道,“我也要...”旋即又往马车里一钻,见宁晏的箱盒上方搁了好几袋,拧出两袋,往戚无忌怀里一扔,“收好了。”

戚无忌僵住,第一时间没有接住,东西顺着他衣摆掉落在地,他木了一下,无奈地弯腰将东西捡起,往袖兜里一收。

淳安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宁晏,凑过去在她耳边道,“妹妹,你可真行....”

宁晏百口莫辩,抚了抚鬓发,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必须得行......”

“果然是见了世面的人...”淳安公主捏了捏她鼓鼓的面颊,朝戚无忌努了努嘴,“戚驸马,咱们可以回去了....”

燕翎那个闷葫芦,来了这么久,一句话都没说,可见是嫌他们俩碍眼,淳安公主也不至于这么不识趣,与戚无忌一道上马先行离开。

马蹄声潇潇远去,两道视线撞在一处,宁晏红着脸提裙上了马车,人还没坐定,身后刮来一片凉风,紧接着他倾身过来,从后面搂住了她。

闻得那久违的清冽气息,宁晏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心一颤,刚拧起的茶盏被轻轻放下,在他怀里扭身,再次抬眸打量他,红着眼问,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瘦成这样?”

燕翎反而有几分不自在,挨着她坐下,双手将她罩在怀里,“我怕你不回来...”

宁晏闻言眼神微荡,盈盈的泪波如同滉动的湖水,心被他掰开揉碎了,捣成一团泥,黏糊糊的,无语凝噎。

半晌,气得锤了他一下,哽咽道,“没出息....”

燕翎轻声一笑,上上下下将她审视了遍,笑意慢慢从眼底褪去,带着灼灼的深沉,“谢谢你肯回来。”

他不会成为她的将就。他已想好,通州背靠京城,毗邻津口,内有大运河通往腹地,外有海港可通往东洋和南洋各地,宁晏离开泉州,依然可以在通州施展拳脚,他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他只会做她的后盾。

宁晏听得这话,心口微微刺痛,害躁地推了推他,“别胡说,我嫁了你,怎么可能不回来?”

燕翎将她抱在怀里,几度想亲她,却又忍住。

宁晏眉梢掠过他翻滚的喉结,轻轻啄了啄他的唇,“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燕翎没回她,而是掰开她掌心,瞥见一只极小的蓝色纸鹤,清隽的眉目总算染了笑,“这是给我的吗?”

“我也不告诉你。”

燕翎失笑,揉了揉她的发梢,空落的心被这道温婉而磅礴的眼神给填满。

薄暝如雾,燕国公府灯火通明,大门洞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争先恐后朝她望来,大半年过去了,再次回到这里恍若隔世,国公爷与徐氏带着阖家上下侯在厅堂,待要跨进去与两位行礼,却见厅堂前的廊庑摆上了香案和蜡烛,久侯的内监迈到最前,

“世子夫人宁氏听旨。”

燕家所有人来到庭院当中拜下,燕翎将宁晏送到最前,宁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内监,烛火缭绕,明黄的圣旨晃了她的眼,她根本没听清上头说了什么,只听得县君二字,那内监笑眯眯将圣旨递给她,她迟钝磕头谢恩,将圣旨接了过来。

她刚回府,还有些不适应,抱着圣旨立在厅堂不语,落在别人眼里便是宠辱不惊。

国公爷笑得粗狂又开怀,满面红光,“你可总算回来了。”

徐氏热情道,“孩子,舟车劳顿,什么别想,先回去好好歇着,明日再来容山堂请安。”

礼不可废,宁晏还是当众给二老行了跪礼,回到明熙堂,如霜和荣嬷嬷扑过来,搂着她哭了好久,一众下人又是收拾行装,又是备膳备水,好一通忙活,才安妥停当。

宁晏舒舒服服洗干净身子,绞干乌发回到内寝,纱帐垂着,里面已有一道黑影若隐若现。

宁晏抿嘴一笑,喝了一口茶,吹了墙角的灯,掀帘上床。

有了一层帘幕为幛,二人彻底放开了手脚。

深邃的眸光一寸寸逡巡她,仿佛是巡视独属他的领地,那压在胸膛许久的潮水泄了闸似的,势若奔腾,原本十分牢固的拔步床,这会儿吱吱作响,没了丝毫顾忌,下人都很识趣,早就躲得老远去。

荣嬷嬷和如霜拉着如月问长问短,如月口若悬河,站在后罩房堂屋中,眉飞色舞将宁晏的功绩给吹嘘一番,“你们是没亲眼见,咱们少夫人在泉州不知多受欢迎,上门说亲的,都能绕晋水三圈,少爷那脸黑的哟...”

众人笑成一团。

如月又将宁晏捎回的新奇玩意儿,一人一份发下去,“除了府上五大管事,也就咱们明熙堂的下人有土仪,这里头很多东西是京城买都买不到的,你们回去仔细瞧便是。”

一人一个包袱,都是如月和云卓事先准备好的。

大家兴致勃勃翻开,一样一样打量,“也就跟着少夫人才有机会开眼界,也不怪大家伙都铆足劲往咱们明熙堂钻。”

后罩房闹哄哄的,不知是何人忽然哎哟一声,“哎呀,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是不是该送水过去了?”

屋子里顿时一静,大家七手八脚开始干活,

灶上的婆子搁下包袱去热水,另一人连忙提起木桶候着。

堂屋里的人还在感慨,“也不知啥时候能得一个小主子,”

“世子爷打了胜仗回来,蒙兀被赶了老远去,这回总该好好歇着了。”

“现在是七月中旬,年前总该怀上的。”

荣嬷嬷笑着起身一口猝骂道,“都涨本事了,敢编排主子,看我不拧碎你们的嘴!”

大家连忙起身说不敢。

“好了,别光顾着乐呵,怠慢了主子,有你们苦头吃。”荣嬷嬷便要往灶房去。

其中一人连忙笑嘻嘻将她按住,“我的荣嬷嬷,您老人家是少夫人的教养嬷嬷,金尊玉贵,您还是坐着喝茶,我去吧。”

荣嬷嬷晓得宁晏与燕翎都不喜旁人伺候,拍了拍手上的尘,“旁的事我能躲懒,这事却非我不可。”

荣嬷嬷带着两个婆子利索提了水从后面甬道送去净室,听得里面动静停歇下来,打算进去伺候,刚走到屏风口,风声乍起,又一阵低吟传来,连忙悄声退了出去。

七月十八这一日,燕家举办家宴,给宁晏和燕翎接风洗尘。

大约巳时三刻,燕翎出门办事去了,要晚一会儿才到,宁晏先一步来到容山堂,她坐在容山堂的明间,被二房和三房的婶婶嫂嫂们簇拥着,大家嘘寒问暖,尤其是褚氏说着说着,眼泪都抹了出来,

“你这丫头心可真狠,一去就是这么久,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说你要跟翎哥儿和离,去泉州干大事,不回来了,我听了心里可不好受,虽说最开始也曾不待见你,那是婶婶的不是,若当真缺了你,这个家还真不知成什么样。”

宁晏今日晨起听得荣嬷嬷与她说道,自从她离开,徐氏安排秦氏掌家,秦氏起先也想重振威风,无奈家中诸位管事不服她,秦氏若有不当之处,管事的也都敢站出来驳她,秦氏丢了几回脸,恰恰这样的关口怀了孕,胎像不稳,有些见红,大夫让她好好养着,秦氏索性告罪,躺回二房去了。

徐氏无奈只得重新当家,她到底上了年纪,精力比不得以前,再加上燕玥时不时闹一闹,三房燕璟与王氏感情也越来越生疏,家里一团糟,是以上上下下都盼着宁晏能早些回来,尤其这一回来,得封县主,风光无限,哪个不来奉承几句。

葛氏也在一旁红了眼眶,“三婶我说句良心话,原先我们个个埋怨你,你这一走,家里乱了套,我们反而牵肠挂肚的,前日听得云旭说,翎哥儿在通州置办了别苑,回头要去那头开什么海港....晏姐儿,你可是我们燕家长媳,可不能丢下我们一大家子....”

葛氏说到最后反而哭了起来。

二房少奶奶郑氏跟三房少奶奶余氏都跟着抹了泪。

宁晏哭笑不得,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向徐氏投去求救的眼神。

徐氏心情复杂地摇着头,扬声道,“好了,都别哭了,让晏姐儿歇一歇,她刚回来,说点喜庆的话,什么和离不和离的,这话以后不许再说。”

褚氏连忙点头,“是我失言....”

招呼丫鬟奉茶,宁晏吩咐如霜将带来的土仪交到各人手里,“一点心意,还望婶婶嫂嫂们不嫌弃。”

“哪里哪里...”以前大家都要挑三拣四,现在直接把锦盒收起来交给丫鬟捧着,又问起她在泉州的事。

片刻外头传来燕玥敞亮的嗓音,“让你哆哆嗦嗦,都这个时辰了才到...”话落人已从屏风后绕进来,宁晏抬目与她对了一眼,这一眼倒是让宁晏吃了一惊。

虽说有九个月不见,这燕玥变化也太明显了,颧骨略高,清瘦不少,神态也没了往前的意气风发,反而是变得有几分凌厉。

总不是怀孕了,瞥见她脚底生风的样子,也不太像。

看来是嫁过去这一年光景,也渐渐懂得了为人媳妇的苦。

裴鑫进来时神色略有不耐,到了宁晏跟前倒是十分热情,“县主回来了是好事,今个儿我出门时,我母亲交代我,说是府上要置办一桌酒席,请县主过门吃个酒,权当我们家给县主接风洗尘。”

这是给亲戚最高的礼遇。

宁晏微微愣住,很快回过神来,雍容笑道,“不敢让府上破费,这番心意我领了。”

裴鑫道,“哪里,这是应该的,还希望县主赏光。”

宁晏失笑,“一大家子亲戚,无需拘礼,姑爷是太客气了,反倒显得生疏。”

裴鑫笑了笑,猜到是燕玥在宁晏那里情分不够,请不动她。

燕玥原本不乐意请宁晏,如今听得她回绝,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

明间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这时,秦氏挺着肚子迈了进来,燕玥寻了机会连忙过去搀她,“二嫂,好一段时日没见,这肚子又大了一圈...”

秦氏气色倒是不错,到了能吃能睡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宁晏,脸上没了以前的刻薄,也没有过于熟稔,就不冷不热打了招呼,“昨夜收到嫂嫂的贺仪,康哥儿很喜欢,待会让他给嫂嫂磕头请安。”

不一会,王氏也进来了,她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进来,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粉的小裙,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像极了燕璟,乌溜溜大眼睛往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宁晏身上,大约是觉得她陌生,好奇打量许久,

王氏不咸不淡跟宁晏施了一礼,宁晏颔首示意,见孩子老是盯着她瞅,冲孩儿笑了笑,哪知道那小姑娘很有灵性,竟然伸手要宁晏抱。

这就有些尴尬了。

王氏抱着她往一侧走开,小姑娘哇哇大哭,委屈巴巴望着宁晏。

好在很快国公爷领着一众少爷进来,燕翎被簇拥其中。大家分了两桌落座,原先习惯男女分席,这回燕翎径直往宁晏身边一坐,徐氏看了一眼国公爷露出为难的神色,国公爷爽朗一笑,

“一家人随便坐。”

褚氏将媳妇一耸,示意她坐宁晏身边,就这样,燕琸与郑氏就挨着宁晏这边坐了,褚氏和葛氏带着几个年轻小辈坐在另一桌,

片刻菜上齐,大家坐定,燕国公举起酒杯,“这回翎哥儿和晏姐儿立了大功,给我们燕家争了光,大家给他们夫妇敬酒,翎哥儿今日不许推脱,喝醉了就在家里歇着,外头的事不急于一时,多陪陪你媳妇。”

夫妇二人功勋卓著,风头正盛,到了韬光养晦的时候,这个档口,生个孩子要紧。

燕翎承诺要给宁晏一个孩子,近来的公务能推则推,皇帝也许诺让他歇一阵。

燕国公发现燕翎这次回来不太对劲,不爱说话,正怀疑他与宁晏之间是不是起了龃龉,就发现这位养尊处优的长子,轻车熟路地将桌上那盘虾子给端了过来,挽起袖子开始剥虾,剥好就搁在宁晏碗里,继续剥下一只。

大家不约而同注意到这一幕,暗暗吃了一惊。

起先宁晏也没觉得不对,在泉州那段时日,着实是燕翎照顾她的时候居多,不经意抬眼发现大家都盯着燕翎的手,面颊立即生了几分红晕,扶着酒杯抬袖去饮酒,顺带低声提醒燕翎,

“别剥了....”

燕翎置若罔闻,剥个虾就大惊小怪,他在泉州还被穆少霖逼得下过厨呢。

燕玥就这么盯着亲哥那只指点江山的手,眼神木到发僵,当朝阁老都能给媳妇剥虾,裴鑫这个吊儿郎当的绣花枕头算什么,她拱了拱裴鑫的胳膊。

裴鑫正吃得带劲,被她一耸,眉头轻皱,“做什么?”

燕玥朝那盘虾努了努嘴,

裴鑫塞了一块麻婆豆腐入嘴,两眼望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燕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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