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袁静婷的预审结束, 刑侦支队的刑警们也没必要继续待在监控室，一行人从监控室出来往办公间走。
游弘翊加快脚步，边走边问：“梁丘，之前让你联系郁承泽和熊大伟的家人, 怎么样了？”
“萧队他们联系上了, 但是这两名死者家人都不愿意回国协助调查。”梁丘苑冷哼一声, “熊大伟的妻子孩子不愿意回来我能理解，但是一开始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郁承泽的妻子和女儿也坚决不愿意回国！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她们母女俩分明是不敢回国吧！她们应该是非常清楚郁承泽做的事情, 怕回国之后被我们抓起来吧！”
“可能性非常大！”游弘翊眼角下沉, 表情和语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穆感, “不管怎么样, 想办法让郁承泽的妻女协助调查！”
“这事儿交给我们！”萧文然高抬手臂挥了挥，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看来你们也怀疑郁承泽就是江城信投两名董事口中的幕后boss？”
“对, 熊大伟之前不是偷录了一个音频？就是幕后BOSS让他——”游弘翊说了一半，蓦地想起唐半夏还在他身后，生生地止住了话头。
音频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唐半夏，他觉得让她知道这两个人渣具体是怎么谋害她父亲……对她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他不动声色地吞回方才未说出口的话，委婉地说：“他和幕后BOSS密谋音频还记得吗, 我们刚才做了分析，确认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郁承泽的。”
萧文然能坐到经侦队长这个位置, 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不弱。
他立刻反应过来, 闭口不谈音频的内容, “记得, 如果音频里密谋的两人是熊大伟和郁承泽, 那就对得上了。”
他快步上前将一沓厚厚的文件塞进游弘翊怀里, “之前你不是让我们查熊大伟和他老婆在国外的账号及流水吗？我们申请查了他和他妻子的银行账号和流水，发现在几个重要时间节点之前，都会有一个账户往熊大伟妻子的国外账户里打几笔大额资金。”
“这个账户的主人名字叫Seanna Davis，我们顺着这个人往下查，发现Seanna Davis其实是郁承泽妻子肖娜的外国身份。”
萧文然拿来的这厚厚一沓文件都是熊大伟妻子国外账号的银行流水，游弘翊看着头疼，随手翻了两页就把文件交给了梁丘苑。
“目前以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江城信投两位董事口中的幕后BOSS应该就是郁承泽。萧队，你跟郝队一起好好查查郁承泽的公司，务必搜集好他们所有违法犯罪的证据。”
“阎风，你的工作可能要辛苦一点，你多带点儿人手去体育场酒吧街调查，主要是看宣媱和袁静婷有没有交集。袁静婷对于她跟宣媱两人关系的隐秘程度很自信，所以你们查的时候一定仔细一点！”
“是！”
队里的警员们领了任务立即出发，郝正初点了几名警员跟着萧文然一起去经侦支队办公间，商量调查郁承泽公司事宜。
走廊里转眼只剩下游弘翊和唐半夏。
游弘翊站在办公间门口没急着进去，单手插兜眼睫微垂注视着她，“审袁静婷之前，周文乐发信息跟我说你们刑科所有新的发现？”
“对，我们把熊大伟的车运过来了，他们痕迹科的人再次对车辆做了仔细勘察，发现他这辆车子应该是最近才做过保养。”
唐半夏顿了下，提议道，“正好我也该回去了，一起去看看？”
“走吧。”
两人肩并肩地往刑科所走，唐半夏突然提起刚才的事情，“你跟萧队打什么哑谜呢？”
“没打哑谜，你不都听见了？”游弘翊刻意地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导，“我们现在怀疑郁承泽就是幕后BOSS，这样的话调查方向也该变一变，杀害熊大伟和郁承泽的凶手很可能是他们两人之前犯下案件的受害者。”
唐半夏脚步微顿，“比如我？”
“你？”游弘翊偏过头，好笑地反问，“你是有作案时间还是说你会黑监控？再或者你自己查得出魏德运就是熊大伟？”
唐半夏轻呵一声，加快脚步把他甩在身后，“懂了，你就是看不起我。”
“不是，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希望自己被当成嫌疑人？”游弘翊无奈地摇摇头，快走两步跟上她，“我的意思是唐主任心怀正义堂堂正正，不屑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游弘翊心里清楚，唐半夏八成猜到了刚才他未说出口的话跟她父亲有关。
她大概是不希望他们还得小心翼翼照顾到她的情绪，才会用这种半开玩笑的方式告诉他，她对父亲死亡的事情早已释怀，这些年的坚持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
只是游弘翊不知道如今她得知郁承泽就是幕后BOSS，而他和熊大伟这两名罪魁祸首被别的受害者报复后惨死家中，心中会是怎样的想法？
刑科所的人把熊大伟的车运回来后停在了市局的停车场中。
两人快走到熊大伟的车旁，游弘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游弘翊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低声让唐半夏先过去，自己站在原地接起电话。
“师父，又有新线索？”
“对，泰国和缅甸那边又有新消息了。”张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省厅那边知道那两名女孩的资料你要得急，翻译完资料之后第一时间就把资料给咱们发过来了。但是后来涉外部门的处长回来看了资料后觉得这个资料肯定是造假的，所以又一次协调了泰国和缅甸警方。”
“师父，您的意思是这次有了新结果？”
“没错！根据泰国警方核实，袁静婷原来工作的赌场是泰国一个当地hei社会控制的赌场。泰国警方提到他们曾经打掉过另一个该hei社会团伙在芭提雅的赌场，救出来100多名从各国被卖去的女孩，这些人大多数都被赌/徒和嫖/客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而且根据当时赌场经理交代，他们的赌场从来不会让陪酒女郎赎身，所以泰国警方一直怀疑袁静婷的真实身份。”
“这些人渣……”游弘翊暗骂一句，又问道，“师父，有没有可能袁静婷就没有在那个赌场工作过？”
“省厅的同事也询问了这个问题。”张局回答道，“但是泰国警方表示，在能查到的资料里显示袁静婷的确在这个赌场工作过，而且早在三年前就在这里工作。她是一年前不知去向，之后在曼谷突然获得了泰国身份，并且利用这个身份回了国。”
“宣媱呢？她有没有新的线索？”
“缅甸警方效率没这么高，目前只是查到这个女孩两年前来到缅甸，一年前从缅北出境，几个月前又回到了缅甸，缅北当地还给了她合法缅甸身份。”
“两个人都离奇消失了多半年，再回来就有了国籍？”游弘翊语气极为肯定，“肯定有人在她们背后推波助澜！”
“这两人的身份确实很可疑，我会盯着缅甸警方继续提供线索。”张局沉声说道，“接下来的就靠你们了。”
结束了同张局的通话，游弘翊锁上手机，大步流星走到熊大伟车前。
“游队你来了。”周文乐看见他过来后脱下手套，从旁边的椅子拿起一瓶水拧开猛灌几口。
“我们发现熊大伟的车子发动机舱内部，机油箱附近都能找到指纹和一些混合着机油防冻液之类的手套纹路。这些纹路都很新，我们推测应该是案发前一两天刚去做过保养。”
“还有，之前小唐他们不是在汽车后排发现了一根头发吗？经过比对，那根头发确认是袁静婷的，所以小唐他们有了一个新的推测。”
周文乐话落，唐半夏从后排钻出来，走过来摘下口罩解释道，“考虑到那根头发是在后排发现的，我们就想，如果当时袁静婷躺倒在后排，熊大伟家的小区监控会不会拍不到？所以我们准备一会儿用这辆车做一个测试。”
游弘翊从怀疑袁静婷跟熊大伟的凶杀案有关联起，就让队里警员将熊大伟死亡当天小区大门监控查了一遍，但是小区大门和侧门入口以及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监控都没有发现袁静婷的身影。
如果当时袁静婷是躺在熊大伟车的后排进入小区……那倒也能说得通了。
游弘翊沉声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正好去查查熊大伟小区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查完这个再去一下4S店看看熊大伟是在什么时候给车做的保养。”
“别抱太大希望。”周文乐轻叹一声，摇摇头，“凶手这么谨慎的人，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估计也没了。”
一行人驾驶着两辆车来到了熊大伟所在的小区。
游弘翊和周文乐直奔保安处的监控室。
唐半夏跟袁静婷身材差不多，她留在车内躺在后排做实验。
趁着唐半夏他们准备的空档，游弘翊让保安帮忙查了一下熊大伟死亡当天地下停车场的监控。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案发当天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也坏了。
唐半夏那边儿一切准备就绪，褚子安开着熊大伟的车驶入地库，下去后经过两个路口，最后停在了熊大伟的车位上。
车子停好，唐半夏站起来按着对讲问道：“监控里能看到我吗？”
游弘翊很快回话：“看不到，不过为了保证不是巧合，我们再试几次。”
也许是这个小区地库停车杆前识别车牌的摄像头比较靠下，后排的座位漆黑一片，刻意躺倒时确实无法被监控发现。
他们一连尝试了五次，最终确认在后排躺倒的情况下，的确拍不到后排的情况。
一行人集合在熊大伟的车旁，唐半夏总结道：“也就是说当天晚上袁静婷是很有可能假装喝醉躺在熊大伟车子的后排，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小区。”
“小区大门入口没有拍到袁静婷的身影，如果凶手真的是她，她很可能就是以这种方式进入的小区。”游弘翊招招手，“走吧，我们再去4S店问问。”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到达了熊大伟汽车品牌所在的4S店。
通过维修记录确认，熊大伟在案发当天的上午把车子开过来，蹭了一顿4S店中午的自助餐后将车开走。
该品牌4S店服务周到，每次去保养后店里都会送顾客整车清洁，其中包括内饰清洁。
从4S店出来，周文乐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案发当天上午，熊大伟的车被4S店里里外外仔细清理过，他中午在4S店蹭完自助餐后开着车到达自己酒吧，这期间车内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而我们在他车上发现了袁静婷的头发……说明当天下午到熊大伟死亡，袁静婷确实在他车里出现过！”
游弘翊点点头，“嗯，这条证据几乎能锁定袁静婷就是杀害熊大伟的凶手了。”
他说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郁承泽别墅三层有一组指纹一直没有头绪，你们能不能用那组指纹跟熊大伟大拇指的指纹比对一下？”
“熊大伟之前醉驾进过监狱，他的指纹有过备案，比对他的指纹并不难。”周文乐眯起眼睛，“你是怀疑凶手拿着熊大伟的大拇指故意在郁承泽家留下痕迹？”
游弘翊“嗯”了一声，“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你们先比对看看。”
周文乐不敢怠慢，回刑科所的路上就抓紧时间联系了刑科所指纹室的同事，让他们马上比对熊大伟在当年入狱时的大拇指指纹是否与郁承泽家别墅三楼的指纹一致。
等一行人回到刑科所后直接来到指纹室，指纹室的同事刚出比对结果，见他们来了兴奋道：“周科长你还真是绝了，这组指纹居然真的是熊大伟的！”
“你可别夸我！”周文乐听到这结果也松了口气，他摆摆手，“可不是我神，是游队神！”
同事两眼放光看向游弘翊，“游队，你是怎么想到郁承泽家别墅三层那组指纹是熊大伟大拇指上的？”
“这个案子的凶手目前看很有可能就是袁静婷和宣媱，她们杀人的主要目的就是报仇。”
游弘翊开口解释道：“两名死者的死状充满了仪式感，比如熊大伟垂着双手坐在马桶上，腕间的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流，看起来很像沾满了鲜血，我猜凶手就是想表达熊大伟是个双手沾满鲜血恶贯满盈的人。而郁承泽的跪拜姿势更像是凶手希望他用死亡来忏悔自己当年犯下的罪。”
“我也有这个预感。”唐半夏抿了下唇，轻声开口，“我之前还想过，两名死者被杀前都是被‘听话水’迷倒会不会也是凶手的一种报复？郁承泽背地里从事贩du，没准儿凶手使用的‘听话水’也许就是郁承泽自己在国外的du品加工厂里生产的。”
她对这两名女孩儿的感官很复杂。
她的职业道德让她必须要公平、公正，协助刑警告破案件。
可她又会忍不住想，这两名女孩儿到底因为这两个人渣遭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为自己报仇。
周文乐听完两人的解释后摇摇头，“我还是不理解凶手为什么要把熊大伟的大拇指指纹按在郁承泽家的别墅里，这也太多此一举了吧？”
“凶手可能是在引导我们发现郁承泽和熊大伟的关系，以及郁承泽的真实身份，进而能够将整个郁承泽系在江城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吧。”游弘翊语气复杂，“凶手手上应该掌握着不少郁承泽和熊大伟的犯罪证据，如果他们选择跟警方合作，这两个畜生肯定逃不过死刑……凶手是多恨他们，才会一边暗暗给我们提供线索，一边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复仇。”
“你要让我以个人情感来说，我觉得他俩死有余辜！”周文乐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这话不妥，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而后话锋一转，“这样说的话，那携带着熊大伟手指进入郁承泽家别墅的人就一定是凶手！”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郁承泽别墅区的监控里，宣媱当天是带着一个红色的手提包去的别墅，手提包左侧有一个小挂件。”
唐半夏迟疑了一下，“但是在你们抓捕她之后，给物证实验室送去的手提包上没有那个挂件。”
“根据天眼系统跟踪的结果，宣媱中途也并没有回家。”游弘翊立刻反应过来，“你怀疑她是在路上偷偷换了一个手提包！”
“我不确定，我当时没多想，只当是在抓捕过程中不小心蹭掉了。但是结合你刚才提到的信息……”唐半夏顿了下，“我们最好再去看看监控！”
“应该就是这样！”游弘翊转身往外走，“你们先忙着，我得赶紧带人去搜索宣媱途径过的地方！”
游弘翊快步回到刑侦支队办公间，招呼着队里的警员去寻找宣媱丢失的手提包。
他们之前整理过天眼系统对宣媱追踪的视频，通过这些监控视频很快锁定了城东一块儿区域。
上一个监控中宣媱手上拿着的那个红色手提包上面还坠着一个挂件，她经过了一片监控死角区域后，下一个区域的监控再拍到她时，她手上依旧拎着那个红色手提包，但是上面的挂件却没有了。
“就是这里！”游弘翊立即说道，“你们立即去这个区域仔细寻找！看看有没有一个红色手提包！”
“是！”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前往那片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还真在监控盲区附近的一片灌木丛中找到了一个带有挂件的红色女士手提包。
游弘翊打开红色手提包，手提包里装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包裹着两个散发着臭味，微微有些腐烂的大拇指。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只大拇指装进证物袋，又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市局，将这两只大拇指送去刑科所DNA实验室跟熊大伟的DNA进行比对。
等游弘翊从刑科所回到队里，其他人也基本都回来了。
众人带着各自的线索集合在会议室。
游弘翊言简意赅地说了下他们今天发现的线索。
梁丘苑问道：“等DNA实验室那边儿有了结果，是不是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两个女孩就是凶手了？”
“我也怀疑宣媱和袁静婷是凶手。”程商跑了一天，这会儿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他侧身趴在会议桌上，右手绕到身后轻轻锤着自己腰部，一边说道，“我们今天跑了二十几家酒吧，其中有三家酒吧是袁静婷常去的，宣媱也经常会去这三家酒吧演出。这三家酒吧的酒保都经常看到宣媱和袁静婷两人有过交流。”
“那宣媱和袁静婷肯定是凶手没跑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撬开她俩的嘴。”时浅咬了咬下唇，“可惜了这两个姑娘，为了这么两个王八蛋搭上自己后半生……真不值啊！郁承泽和熊大伟死了也活该！死有余辜！”
郝正初瞥了时浅一眼，“这话你在我们自己人这里说说得了，出去可别乱说啊！”
“对了游队。”梁丘苑怕时浅挨训，赶紧转移话题，“我越过了郁承泽的妻子，直接跟他女儿通过电子邮件取得了联系，但是他的女儿同样拒绝回国配合咱们调查。”
阎风咂咂嘴，“她们又不傻，想想也知道她们不会回来！”
“这些人也真是的……”闵阳羽忍不住吐槽，“好歹也是自己丈夫和父亲死了，她们都没考虑回来给郁承泽办个后事吗？”
程商嗤了一声，“人都死了，办后事还有什么用？不如躲在国外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游弘翊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转头交代梁丘苑，“梁丘，你再尝试联系一下他女儿，看看她能不能通过电子邮件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好！”
“她们这么自私，会给我们提供线索吗？”闵阳羽颇有些赌气道，“这个案子我们破案在即，哪里还要她们施舍线索……”
“小闵。”郝正初一记眼刀扫过去，“你废什么话，听游队安排就是！”
游弘翊倒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现在虽然在证据链上已经锁定两个女孩了，但是在她们的作案动机一直只是我们的猜测，在这方面的证据链还是非常模糊。”
“在等待DNA实验室那边报告的时间内，大家再仔细的分析一遍宣媱和袁静婷的资料，看看能否挖出一点两人的背景和她们背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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