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舞团有七天假, 初七开始有正式的演出。
闫老师允许离得近的，报备后可短暂离团。家太远的, 出于安全考虑, 不允许离团。
顾笙当天被父母接回家后就没出过门，硬生生在家赖了三天。开始的时候爸妈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端过来给她，恨不得亲自喂她吃。
三天以后, 陈明静女士就憋不住嫌弃她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在家躺着。
“有这个时间不出去逛逛？”陈明静拿个吸尘器到处吸, 越吸越看沙发上躺着的人不顺眼, “放个假就知道在家躺着, 你也不嫌累。”
“躺着怎么会累？”顾笙窝在沙发里看群消息, 新年群里基本没消停过。
谢思雨平时太忙了, 虽然十院有春节假期, 但她没抢到回家的高铁票。现在窝在帝都的单位宿舍里刷剧, 天天靠外卖零食维持生命。笑笑的就精彩了，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从迈入年关开始就是各种应酬和各家的晚宴，一天一个妆造各大场合赶场，果然是大户人家。
“思雨呢？你怎么不去找她玩儿？”
“她没回来。没买到车票。”
自从网暴的事情发生，不，应该说自从上次去帝都亲自抓到陆雁舟跟林青青吃饭以后，陈明静的心里就已经不认陆雁舟了。
可没了陆雁舟, 陈明静又担心起顾笙找对象结婚的事。
“咱们市郊那个元老庙不是挺灵验么？每年好多外地人过来拜的。”顾笙翻过年二十六了，陈明静每天都在心里骂陆雁舟，把她姑娘拖到这个年纪, “你今天没什么事, 就去元老庙里拜拜。人家都说锦鲤池里头那个小神像的手很灵的, 你去多摸两下, 保佑你明年结婚。”
顾笙：“……妈，这都是封建迷信。”
“你不去，信不信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封建大家长？”陈明静看她赖着不动就烦。
……才三天，三天就原形毕露。真是感天动地母女情。
顾成涛在旁边看报纸，假装自己不在。
“我明天去行不？好冷啊，外面真的好冷！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妈你看外面天这么阴沉，估计一会儿就要下雪了。”顾笙抱着毛毯滚来滚去，只想整个人陷在里面。
陈明静冷酷无情：“明天也一样下雪。现在就去换衣服！”
拗不过陈明静，顾笙只能不情不愿地换了衣服。
走到门口，陈明静硬塞给了她两百块纸币。红彤彤的票子捏在手里跟纸一样，陈明静嘱咐她务必去许愿池摸小神像的手，顺便把这两百块捐给元老庙的功德箱。
顾成涛还是爱她的，从兜里掏了三块钱钢镚给她：“一个你扔王八池里许愿，剩下两个你坐公交。”
顾笙：“……谢谢爸。”
元老庙离市区不远，打个车过去三十分钟。公交车要两块路费，四十五分钟。
最终她还是选择打车。这么冷的天，来回的倒公交就没必要。
刚到城郊的山脚下，天空就下起了雪。南方下雪天跟北方不一样，没有大风也没有雪粒子，就是那种鹅毛一样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落。不冷，看着还挺有氛围的。
顾笙紧了紧围脖，有点后悔没带伞。雪花落到脖子里化成水，还挺冰。
天气冷，山上山下都没什么人。青石板的山路从山脚下蜿蜒地递增上去，半山腰的僧人在扫地。顾笙哈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山上去。这条山脚下的马路尽头，不紧不慢走过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驼色的大衣，西装裤，深灰的围巾。走路姿势不紧不慢，有种从容的优雅，特别的鹤立鸡群。
顾笙心里一动，定睛看过去。
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得离谱。虽然她对他不是那么的了解，但也能猜到那人其实是帝都阔少。大过年的，人笑笑各大晚宴秀场的赶，他就算不这么赶场子，也不太可能这个时候跑来南城，悠闲地在元老庙山脚下遛狗吧？该不会看错了？
越想越不对，可能只是身形身高有点像。
顾笙实在没忍住好奇心，默默拉了拉帽子从旁边饶了一下，悄悄跟在那人的身后。
她打算先越过他，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结果她才靠近那人，离得还有一臂之长的距离。那人忽然站住脚转身，突然急刹车。顾笙冷不丁地，差点撞到他的怀里去。得亏从小学舞腰功好，站住了。
清冷的嗓音是熟悉的不咸不淡，仔细听还有点戏谑：“跟着我做什么？”
“真是你！！”顾笙懵了。
“对，是我。”周黎安拉着狗缰绳的那只手闲闲地斜插在口袋里。他的这狗是个小型犬比熊，圆溜溜白绒绒的一团。他停下以后，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转着圈子在他脚边嗷嗷叫唤，“偷摸跟着我？怎么？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这人一开口就粉碎了顾笙往自恋方向奔驰的小猜测，好半天，她干瞪眼瞪看他。
顾笙问他：“你觉得我能劫你哪样？”
周黎安彬彬有礼地反问她：“我哪样没有？”
“……”
“你在南城的濉溪路这边遛狗？遛的还不是周京花？”顾笙憋了好久，只憋出了这一句话。
周黎安点头：“对啊，不是周京花，干嘛？你要跟它告状吗？”
顾笙又被他给噎住了。
周黎安这狗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欠呢？
这只比熊是周黎安的外婆养的。比较凑巧，周黎安的外婆就住在南城的城郊。今年春节，他的父母没有办法赶回国，外婆一个人家里不放心，周黎安替父母过来陪老人家过节。外婆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周黎安闲来无事，帮忙遛几圈狗子。
“你穿成这样是要出门？”小狗估计是比较喜欢顾笙身上的气味儿，围着两人高兴的转圈儿。
周黎安微微侧目看向她，顾笙今天穿了一身特别厚的浅色棉袄。毛茸茸的杏色羊羔卷外皮，一顶贝雷帽。下面一条修身牛仔裤，长到小腿的皮靴，将腿拉得又长又细。搭配她一头微微打卷儿的长发垂在胸前肩后，随着她走动微微晃，慵懒又清纯。
顾笙刚想说话，周黎安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到了山脚下的介绍石碑上。
两人并排站着，顾笙的视线也不可避免的落上去。
石碑估计是城市旅游规划搞的，上面用特别红的油漆刻了景区介绍。这座山的元老庙这几年成了网上打卡地，据说特别灵验，碑文上也有明确的描述。
四目相对，顾笙有点子尴尬：“不是，我不是来求这个的，你别瞎猜！就是春节在家无聊，出来逛逛。你知道的，元老庙求婚姻特别灵这种传言都是文化局搞出来的噱头，用来骗外地人的。其实这里主要是风景好，你上去看过没？上面的旅游打卡项目还弄得挺好玩的……”
“我没瞎猜。”周黎安两手插兜地站着，装作没看懂她的欲盖弥彰。
解释好多余，顾笙：“……哦，那，你要上去看看嘛？”
周黎安挑挑眉，不置可否。
两人一狗，快乐的爬起了山。
说是山，其实就是丘陵。笑死，南城的山是山吗？九十八米的海拔高度够不够巍峨？两人一狗走得不紧不慢，不，应该说小狗跑的挺快，但是被命运的绳索拴住了脖子，只能在周黎安方圆三米的范围内做圆周运动，被迫保持这个速度上下左右地跑。
周黎安话不多，看人的眼神又特别深，仿佛无数个小钩子在不停地往她身上扎。
顾笙被他的眼神给看得心慌，就开始没话找话说：“周黎安你知道不？别看这个庙小，其实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真的吗？”周黎安有点惊讶的样子。
顾笙点点头，被他这么认真求知的眼神看着，搞得她心里慌张。她特别认真的科普：“就唐朝的时候，贞观年武则天建的！”
“贞观年建的啊……”
“对！”顾笙一激动脑子就容易串台，她开始记忆混乱地以电视剧为基础的瞎科普：“就那个时候武则天不是被唐太宗罚去庙里当尼姑吗？然后当了一段时间尼姑，就跟那个李君羡在一起。啊，这个不重要。她估计比较喜欢寺庙吧，然后大兴土木，到处建寺庙……”
周黎安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但又有那么一点不解的问她：“贞观之治不是唐太宗时期么？”
“啊？”顾笙猛地一僵，看着他。
“武后应该算贞观遗风，”他扭头，垂眸问她，“不过李君羡又是谁？”
顾笙默默地扭过头不看他，周黎安的嘴角慢慢地扯开。顿了顿，就听她梗着脖子，坚强地负隅顽抗：“……姓李，估计是李氏王朝的遗孤吧。”
周黎安盯着她倔强的后脑勺，意味深长：“哦~遗孤啊。”
“对啊……野史嘛。”顾笙其实也不知道，关于元老庙的所有刚才的科普都是她瞎编的。她怎么知道这元老庙是什么时候建的？小学的时候还没怎么听说，高中突然就火了。然后她小时候看了很多电视，什么《武媚娘传奇》《武则天秘史》啊……突然剧情全砸进了她的脑壳。
顾笙默默看着斜侧方，死活不扭过来。
死寂，死寂是今天的元老庙。
正好两人也走到庙门前，庙里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别的不说，这个寺庙建的确实很有味道，古朴的建筑和庄严的神像。庙门口一棵巨大的四人合抱之木，上面挂满了红丝带和小木牌。周黎安随便抓了一个看，上面都写了一男一女两个名字，在求要一直在一起。
他微微扬了扬眉，松开了树枝，扭头看向顾笙：“你也要挂一个吗？”
顾笙不理他。
“你不是来许愿的？”他又问。
“都说了我是来逛逛的！”顾笙才不承认，“我能许什么愿？”
周黎安手指拨弄了一下木牌，特别不走心的建议：“比如说求神仙给你一个超高品质的男朋友。”
顾笙被他的态度给激了，面红耳赤的否认。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心虚但胜在声高’：“我才不用靠求神仙找男朋友呢！我自己就能找到！”
说完，转头往庙里走。
周黎安迈着长腿跟上去。
小比熊甩着两只小耳朵一颠一颠地爬楼梯。爬到寺庙大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周黎安也跟上来，高高帅帅一大帅哥牵着一只小比熊，一人一狗看着站在门口的老和尚。
老和尚目视前方，神情是神佛一样的慈悲平和：“阿弥陀佛，这里有宠物寄放，一小时三十。”
周黎安：“……”
寺庙真的不大，就三个殿，顾笙要求的元老庙在右侧方。两人站在元老庙门前，顾笙手里还握着陈明静给的两百块香油钱。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久，放不下莫须有的美女自尊，迈不进去腿。
“你真的不去拜一拜？”周黎安只是开玩笑，看她这么纠结，没什么良心的人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不去！”
顾笙这时候就特别犟，扭头往楼梯走。
周黎安又好笑又无语，她到底在倔强什么：“我不看行吧？我去旁边喂鱼，你自己进去。”
“说了不去就不去！”顾笙已经走到楼梯下面了，站在下面梗着脖子喊。
周黎安看她这样子，烦恼地挠了挠脸颊。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皮夹，大步跨进了元老庙。周黎安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着巨大神像，往功德箱里塞了一小叠香油钱。
旁边坐在挂签桌后面的老和尚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用那么多，年轻人，心诚则灵。”
周黎安朝和尚客气地点了头，转身走了出去。
他出来的时候，顾笙已经站在前面的锦鲤池旁边。周黎安慢吞吞地走过去，他腿长，走得慢也很快过来。就看到顾笙正在试图往水池中间的石头上踩，然后伸手去够水池中间的小神像。
水池里泛着光，池底都是硬币，亮的晃眼。
“许愿只要往里面丢硬币就好，你在这做什么瑜伽呢？”看她脚下不稳，差点一只脚踏入水池。周黎安一只手揽住人腰，轻巧地把人给抱了过来。
顾笙才跨过去，还没摸到小神像的手，又被抱回来。心里有句国骂没骂出来，她问：“……你怎么出来了？”
“腿长走得快。”
周黎安单手抱着她的腰，把人横夹在手臂与身体之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大的力气，顾笙至少有九十斤。他气都不喘一下不说，站的笔直，腰都不弯。
把顾笙放下来，他弯腰伸手进了冰凉的池水中，抓了一把硬币起来：“要几个？”
顾笙：“……”他的履历果然是造假的吧？
“你信不信一会儿和尚出来打你？”
周黎安笑眯了眼：“不是你想要吗？我是在帮你啊。”
顾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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