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鸿摘下头盔，打开驾驶舱门，一眼便见到了恭候一旁的技术部与整备班成员。
他上前朝着杰森伸出了手，“先前是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我向您道歉。”
“副舰长，您言重了。”杰森客气笑道。
双方握手言和，李星鸿道：“照夜白是我的好搭档，请您好好待她，这一回应该能用上最好的装备了吧？”
“当然没问题，技术部还为您准备了一些小惊喜。”杰森笑着道。
一旁的加拉哈德顺势道：“我们对宙斯盾做了一些改进，现在它能够无死角覆盖机身，而不单单只是一面‘盾牌’了。”
李星鸿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加拉哈德的脑袋。
加拉哈德脸上带着羞涩之意，却并未抗拒这一动作。
“对了，副舰长，医务室的吕大夫正在等着您呢，检修的事就交给我和杰森老大吧。”
医务室……一想到自己要面对吕零，李星鸿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他已经想象到了吕零会用怎样的说辞“炮轰”他。
医务室内，李星鸿大步流星地走向沙发，一坐下来便开始检阅桌上的瓶瓶罐罐。
“你这儿有没有治头疼的药？给我来点儿。”
试验台旁，扎着低马尾辫的男子磨了磨后槽牙，“李、星、鸿……你把我这儿当采购中心？才过去三天！我储备的抑制剂已经被你用掉了大半！那是救急用的！”
“那是必需品，谁让你不多备一点？”李星鸿将腿搁在了案几上，顺手将维生素片抛进了嘴里，嚼得“咯嘣”作响。
“你的发作
周期实在太短了，这不正常。”吕零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通过审批登舰的，你根本不适合上战场。”
“是特权。”李星鸿毫不掩饰地说道，“我上不上得了战场，不是你这榆木脑袋说了算的，快帮我开药。”
“我治不了你。”吕零道，“你需要的不是治疗头疼的药，你需要把自己脑袋里的水倒一倒。”
李星鸿咧了下嘴，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笑。
吕零的嘴远比他手里的柳叶刀更锋利，但这厮却长着一张看起来十分纯良无害的脸，让他成为了大唐舰队中最受女性舰员欢迎的存在。
任何人在领教过吕大夫的“话疗”功底后都会对这张惹人遐想的脸感到幻灭，李星鸿是如此坚信，却迟迟未能在吕零的身上看到这句话应验。
他一手撑着太阳穴，身体倚靠在沙发上，“那至少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白虎号马上就要着陆了，你难道不打算下舰吗？”
“到时候把我叫醒就行了。”
吕零放下了烧杯，打量着沙发上的男子，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
身为随舰医官，从业以来，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李星鸿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李星鸿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吕零离开了医务室，关门时刻意放轻了动作。
李星鸿差点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这一觉他睡了很久。
冥冥之中，有人在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可那呼唤声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却无法想起。
他尝试着睁开眼，却觉得双眼一阵刺痛，视线内白茫茫一片，什么
也捕捉不到。
他动了动指尖，过了许久，身体才恢复知觉，视线中那模糊的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白虎号着陆了吗？”
“还有半小时，你该起来做准备了。”叶霏烟应道。
李星鸿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的大衣，语气艰涩，“我有点渴。”
叶霏烟端了一杯茶递给他。
不知怎么的，在接过水杯的那一刹，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似曾相识的画面。
黄色的月季摆在纱窗下，彼时彼刻，他似乎也像这样注视着眼前之人。
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浮现于脑海，逐渐拼凑出过往的画面，每一段都与叶霏烟有关。
明明是无法分割的关系，为什么她却说是仇人？
李星鸿感到脑袋一阵剧痛。
“我就不下舰了，需要我的时候，你通知我就行了。”
叶霏烟察觉到李星鸿在一点一点地拉远他和自己的距离，刻意掩藏真心，敬守本分，然而他的眼神却依旧掩饰不了太多。
“吕零说你身体不适，让你休养一阵。”叶霏烟道，“你下舰吧，钱教授和段霄在玉盘山等着你。”
李星鸿睁眼看向她，眸色沉静如湖水。
“我这才来了不到三天，你真的要赶我走？”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把自己的命搭进来。”
“你很矛盾。”李星鸿皱着眉道。
叶霏烟并不否认，她患得患失，顾前顾后，就是没法放下这个人，她拿他没办法。
李星鸿出现在她生命里，注定要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喜悦和哀愁，左右她的爱憎，牵绊她的灵魂。
“我没有要
开除你的意思，并且随时欢迎你回来。”她解释道，“就在半小时前，段霄和钱教授的实验团队对外宣布新型抑制剂的研究已经进入三期临床试验阶段，你的陨化情况说不定能够得到缓解。”
李星鸿嗤笑了一声，“再厉害的技术也不可能逆向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接受自己会死，比接受别的一些事情简单多了。”
“别的事情？比如……”叶霏烟问道。
“我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找到失去的记忆了。”李星鸿叹息道，“可能对你来说这还不算是坏事。”
叶霏烟感受到了他的低落情绪，这同样让她感到一阵揪心。
“也有很多愉快的回忆，我可以讲给你听。”她坐下来道，“比如元夕那天，你为我弹奏琵琶……”
那一曲似乎打开了她对李星鸿的好感开关，让她越来越深陷，无法自拔。
还有开车带她在太乙山兜风，元月初一一起在大慈恩寺祈福，在于阗街头漫步……
她也不可能忘记，李星鸿是如何不顾性命地救她，为了她甘愿接下那一枪。
李星鸿将悲愤收进了眼底，脸上的神色起了些许变化。
“我再试一试能不能通过催眠回忆起来。”他道。
叶霏烟点了点头，把青玉环佩放到了他手里。
“还有这个，尉迟烽的贴身之物，先前你受伤时摔裂了，我让工匠修补好了。”
李星鸿接过玉佩，眉眼间凝结起雾色，刹那间回想起了无数过往画面。
皇城甬道，烟雨里的那个身
影逐渐和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重合。
洱海畔，举着相机为他录像的身影逐渐和马球场上与他默契配合的身影重合。
藏经阁里，哼着家乡小调为他包扎伤口的身影逐渐和深夜里背着他四处寻找医馆的身影重合……
怎么能忘了？自己还剩这一口气，便是为了替那些已故之人活下去。
怎么能忘了那些仇恨？
他眼中逐渐燃起了光亮。
白虎号发出轻微的晃动，降落至玉盘山。
港口早已等候着大量准备登舰的大唐公民，见到从故乡驶来的星舰，无一不欢呼庆贺。
李星鸿站在窗边，俯瞰着排成长龙的登舰队伍，眉眼间带着一抹阴色。
“这些人的身份背景有没有经过审查？”
“阿赖耶识已经对所有人进行过核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但阿赖耶识不会读心。”李星鸿道，“要是混进来一两个间谍，这艘船就完了。”
叶霏烟知道他的提醒并非多余，但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批乘客将被安置在舰上最“安全”的专门区域，所有人都将享受到最“贴心”的照顾。
白虎号运输服务，绝对安全可靠。
“舰长！不好了！”
一名技术人员忽然冲到了舰桥上，喘着粗气道：“方才登舰时，有人往引擎盖上扔了一枚祈福的铜板，现在那枚铜板找不到了。”
叶霏烟：“……”
她实在想不到，科技如此发达的大唐，竟然也有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的乘客，更离奇的是这名乘客竟登上了白虎号！
“找！必须给我找出来！哪怕拆了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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