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原号的酒吧里倏然间安静了下来。
叶霏烟举起枪对准了李星鸿，李星鸿同样举枪对准了她。
阿史那思元有些看懵了。
“哎哟！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酒吧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长廊上回响起了清晰而充满节奏感的高跟鞋踩踏之声。
身材窈窕的年轻女性站起身来，走到了吧台边。黑色丝袜包裹着一双修长苗条的大长腿，落座于沙发椅中的动作既潇洒又优雅。
“云中姑娘，这儿不会也是你的地盘吧？”阿史那思元十分随意地笑道。
“呵呵，大单于说笑了。这儿怎么会是我的场子呢？我只是代朋友管理罢了，这是月轮的船。”
女子身披黑色薄纱，肤若凝脂，红唇明艳动人，一双媚眼看向李星鸿，秋波暗送。
“来者皆是客，这船马上就要驶入公海，大家有任何不满需要发泄，也得等下了船再说。”云中鹤笑着举起了吧台上的酒杯，目光环视一圈。
“不管是来自天外还是长安，是一国之主还是无名小卒，今晚在这公海上，没有仇人，只有高天原的客人。”
“诸位，能否给我云中鹤这个面子呢？”
叶霏烟有些犯难，却见郭子瑶主动站起身鼓起了掌。
“说得好，我敬云中姑娘一杯
。”
云中鹤笑着回应郭子瑶，二人似乎达成了默契。
叶霏烟犹豫片刻，放下了枪，李星鸿也随之收起枪。
她和郭子瑶身上都带着变装投影，以商界投资人的身份登船，不怕暴露官家身份。但这艘船上来容易，下去却不简单。
倘若在此处与李星鸿纠缠，势必招来阿史那思元的注意，在这“狼群”之中，她与郭子瑶二人无力对抗阿史那思元及其部下。
她被一时的冲动与仇恨蒙蔽了双眼，好在云中鹤点醒了她。在公海上，即便抓到了李星鸿，也无法实施任何处置措施，只有等高天原号开回江户湾才有机会。
她现在还不能杀李星鸿。
距离靠岸还有将近八个小时，必须得尽快联系蓬莱都护府做好准备，郭子瑶想来也在为此争取时间。
云中鹤拍了一下手，命人打扫现场。酒客们脸上带着些许不满之色，兴许是觉得扫兴，纷纷离开了酒吧。
流水声将叶霏烟的思绪拉扯了回来，她站在洗手池庞冷静了一番，回到包厢，发现郭子瑶早已坐在窗边等候。
“叶师妹，我们大意了。”
“李星鸿一定在这艘船上，我是知道的。”
叶霏烟坐了下来，往玻璃杯里夹了一块冰，倒了点儿低度的果酒，“我没想到
的是，阿史那思元也在船上。”
“当务之急自然是捉拿反叛军领袖阿史那思元，但这艘船上近半数都是他的人，光凭你我二人能做到的事实在有限。”郭子瑶一手搁在桌上，五指轮换敲打着桌面，似是在斟酌对策。
叶霏烟抬眼道：“师兄的意思是要放弃捉拿李星鸿？”
“是他让你上船的吧？他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郭子瑶目中含笑，“在公海上的法外之地，真是挑了个好地方，他在赌你会选择捉拿阿史那思元。”
叶霏烟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她和郭子瑶二人孤立无援，想要抓获阿史那思元，唯有与李星鸿合作，相反，想要抓到李星鸿，必须和阿史那……
不，她不可能和叛军领袖合作。
这正是李星鸿的意图。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中鹤所说的那位朋友，这艘船的主人，应该也与李星鸿有些联系。”郭子瑶摊手道，“所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和这艘贼船的‘老大’合作才是唯一出路，师妹。”
叶霏烟一仰头喝光了酒，站起身眺望海面，双眉之间笼起阴云。
“叛军袭击陇右道，明明也有月轮出的一份力，这么快就打算卖了阿史那思元？”
“依刚才那情势来看，阿史那思元显然
也没有把李星鸿放在眼里。”郭子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我很想提醒阿史那思元，别估错了李星鸿的实力，但他应该不会相信我这个大唐官员的话。”
借刀杀人，真是不错的本事。
叶霏烟冷笑着想，就在数月前，她也被李星鸿所展现的无欲无求的那一面蒙在鼓里。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太想面对李星鸿这样的敌人。”郭子瑶一手撑着下颌，嘴角带着晦涩的笑意。
“如果以下棋作比，在落下一颗子的同时，必须思考如何更进一步完善布局，大部分时候对手的出招意图是容易被看到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但李星鸿现在下的这一招棋，即便意图明显，我也无计可施……”
他倚靠在沙发椅中，发出了轻叹，视线落到了远处，心底深处那个作祟的念头如今愈发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叶霏烟双手撑在栏杆上，举目远眺海平面。
游轮航行在茫茫大海之中，举目远眺唯有无尽的黑暗，四周寂静无声，偶有海鸥的叫声伴随着海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来自另一个国度的呼唤。
“得请示陛下。”她道。
“信号实在太差了。”郭子瑶打开通讯器，摇了摇头，“这艘船的设备看起来并不落后，显然
是故意屏蔽了信号。”
叶霏烟环抱起了双臂，她并非毫无准备，机械蜘蛛已经放了出去，要不了多久就能破解船上的信号屏蔽装置。
桌面上的通讯器发出了“滴”的一声轻响。她瞥了一眼屏幕，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
蜘蛛的信号消失了，这台移动基站最后一刻出现在距离她的包厢不远处的某个房间里。
“有人破坏了我的设备。”叶霏烟瞥了一眼郭子瑶，伸手摸到了放在腰间的枪，“我得去查看一下情况。”
郭子瑶不假思索便起身跟上了她。
“知道你要找这艘船时，我就已经做好了和你一起冒险的准备。”郭子瑶道，“我已经在江户湾提前部署了兵力，万不得已时，只能把船击沉了。”
“师兄说笑了。”叶霏烟道，“那样会演变成外交事故，陛下会头疼的。”
“我做了最坏的假设，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李星鸿，我就帮你抛尸大洋。”郭子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我既然身为唐军上将，职责便是维护秩序，而不是破坏秩序。”叶霏烟莞尔道，“虽然我的确很想杀了他，这是我的私心。”
她在门扉前停下脚步，举起了枪，子弹上膛。
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我都听见了。”李星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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