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已过，连日的暴雨驱赶了炎热，盛夏的梅子汤还未喝够，秋意却步步逼近。
“阿嚏——”
杨雪钊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子，神色郁闷无比，“明明是大夏天，怎么回事？”
“已经是第几个了？你可别把风寒传染给我。”尉迟烽故意往旁边的座位挪了一挪，与杨雪钊拉开了距离。
杨雪钊朝着他的胸膛捶了一拳，“别见外啊，烽哥！”
叶霏烟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二人。载具一路疾驰，在驶进长安城前降下了速度，窗外高楼林立，道路两侧的风景不断倒退，霓虹与街灯织作锦带，将长安装扮得流光溢彩。
她几经辗转，终于寻找到了愿意提供唐氏乐伶信息的线人。恰逢一年一度的“秋猎大会”召开在即，作为安西节度使，她亲率安西军精英将士赴长安参赛，而尉迟烽与杨雪钊也接到任务，将作为赛事裁判参与大会。
三人一合计，干脆一起出公差前往长安。
未央街华灯璀璨，杨雪钊忽然趴到了窗边，阿泽紧随其后，一人一狗兴奋地注视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金吾卫装甲车队。
“他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大慈恩寺？”
“中元临近，前往大慈恩寺的香客要比往常多，大概是去执行巡逻任务吧。”尉迟烽十分随意地应道，“每年的惯例罢了。”
三人下榻鸿胪寺，叶霏烟放下行
李，当即开始联系那名线人。
“这是什么？”杨雪钊盯着通讯器屏幕看了半晌，脸色黑了下去，“裁判上岗培训……当裁判还有培训？”
他一抬眼，才发现尉迟烽正在庭院里和人通话，用的是他听不懂的于阗塞语。
杨雪钊脑内灵光乍现，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门外，用口型问道：“婉奴？”
尉迟烽脸上挂着笑意，语气柔和，“我在长安等你，等‘秋猎大会’结束了，随我回于阗多住些时日，等明年开春再走吧。”
杨雪钊有些局促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搓了搓手，阿泽冲着他叫了两声。
尉迟烽解释道：“是阿泽，雪钊的阿泽。”
杨雪钊与他对视，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却听他道：“那行吧……等你来了长安就能见到了。”
尉迟烽挂了电话，幽幽道：“婉奴说，她想阿泽了。”
杨雪钊看了眼摇晃着尾巴的阿泽，呆立在原地，神情有些沮丧，又有些委屈。
叶霏烟见他情绪低落，便对他招了招手，“雪钊，陪我去胡玉楼见一个人。”
“叶姐姐，你这几日究竟在忙什么呢？总是见你神神秘秘的。”杨雪钊好奇道。
胡玉楼门口，迎宾的门童忙地脚不沾地。秋猎前夕，各国使者汇聚长安，皇城内外大。大小小的驿馆酒楼皆是生意火爆，人满为患。
叶霏烟一进门，便
被一名小厮拦住了去路。
“客官请留步，请先在我这儿登记下个人信息。”
叶霏烟一脸茫然，“怎么还要登记信息？”
那小厮示意她打开手环，一步一步教授她如何操作，杨雪钊在一旁有模有样地学着操作。二人一同填完了电子信息表并上传，最后得到一张长安城临时通行证。
“叶使君，杨都尉，抱歉耽误二位这么长时间，快请进。”那小厮扫了一眼通行证上的信息，毕恭毕敬地说道。
叶霏烟盯着自己的通行证看了数秒，这是一张能够实时反映人员动向的行程表，表内明确记载着她的身份、年龄、血型以及职务，并且在醒目位置注明了“未经过身体改造”——这通行证显然是为了排查出目前长安城内强化人的动态。
身旁忽然传来的争执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打小就住这条街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实在抱歉，这位客官，特殊时期，请恕小店暂不接待特殊人群。”
“特殊人群？你们歧视‘修罗’？大唐哪条律法规定强化人不得出入公共场所？倒是亮出来给我看看啊！”
“客官您请息怒，这是长安新规，我们也没有办法……”
那酒客不难烦地推开了阻拦在他面前的小厮，当场冲进店内，一旁的仿生人侍者见状，纷纷停下脚步注视着他。
“怎么！你
们要拦我？一群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盯着我干什么！”
“客人您的心率过高，是否需要帮助？”一名仿生人问道。
“闪开，都闪开！”那酒客挥赶道。
“喂！你横什么横？”一名年轻酒客拍桌而起，“规矩就是规矩，这里不欢迎你！”
“强化人现在还敢上街？是来捣乱的吗？”“把他赶出去！”“再不走就报官了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嚷着要将强化人赶出胡玉楼。那酒客不堪受辱，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挥拳砸向一名仿生人，发泄了火气，怒而转身离开了胡玉楼。
“他打人了！大家都看见了！是他扰了大家的兴致！”一名酒客朗声道。
叶霏烟见状，不由得皱了下眉。天子还未下杀手锏，仅是一张“通行证”，就让长安城的强化人不得不画地为牢。
她给杨雪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楼。
“实在是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杨雪钊一进入包厢，便要开窗，冷不丁地发现角落里站着一个女人，当场大叫了一声。
“嘘……别把人引进来！”那女子低声道，“我是偷偷溜进来的。”
“姑娘可是彩凤？”叶霏烟问道。
“没错，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叶霏烟上下打量她，女人项上戴着银饰，看起来不像是中原女子，眼角有些鱼尾纹，抹上脂粉后依旧显得风韵十足。
“可以和我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吗？”叶霏烟坐下来道。
“我和那妹子原先在教司坊里住一间房，她以前常和我说，她本是世家府上的千金，名叫唐无忧，小字玉儿。”彩凤坐在椅子里，回忆起过往，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沧桑。
“玉儿……”叶霏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和被杀的太常寺少卿卫峰是什么关系？”
彩凤轻笑了一声，“还能是什么关系呢？玉儿仰慕卫卿，卫卿允诺娶她，本以为是两情相悦，谁知道……”她的语气变了调，压低声音道，“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玉儿说要出门去见卫卿，回来时满身是血。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把负心汉杀了，扔到了芙蓉渠里，那表情、那语气……一点都假不了，可把我吓坏了！”
“所以你并未见到她是如何杀人的？”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晚芙蓉渠畔有不少人都见到她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变得力大无比，活活把人掐死了。”彩凤愁容满面道，“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有杀人的力气？我不相信……她一定是中了邪，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她忽然神色警觉地看了看身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惧，“叶姑娘，不瞒你说，我现在必须得点着灯才敢入睡，这半年里，长安城里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
章节报错(免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