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与作战行动，叶霏烟不免有些紧张。她坐镇指挥室，一旁的须弥都护萧长河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作壁上观。
尉迟烽的赤兔是陆战机甲，毫无太空狙击经验，各项参数需要经过实践才能调整，而他只有一次狙击机会。
“星云，报位置。”尉迟烽冷静道。
赤兔借着碎石带的掩护，躲藏于须弥星上的太阳能帆板后方。机甲屏幕上，雷达范围内一片空白。
“修正参数”“校准”“锁定”
随着指令一个个下达，尉迟烽深吸了一口气，双目望向茫茫宇宙，那里除了黑暗，似乎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沙陀虎的机甲及护航舰正在不断靠近。
耳机内传来尉迟烽的呼吸声，叶霏烟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在出发前将自己的战术方案告诉了杨雪钊，那是在局面不利情况下的最后方案，能够确保安西军将自身损失减到最小。
商船均已进入射程范围，尉迟烽忽然怒骂了一声，“他的机甲在飞船上！”
叶霏烟也发现了端倪，湿婆几乎紧贴着飞船，借着庞大的船身掩护，尉迟烽根本无法找到射击角度。
尉迟烽变换策略，顶着碎石逼近商船队伍。
“尉迟！快退！你马上就要进入雷达反应阵的范围了！”
叶霏烟不断提醒，
然而尉迟烽显然更愿意冒险一搏。沙陀虎已经发现了逼近的敌机，当即朝着赤兔扑去。
她呼叫杨雪钊，却忽然发现风虎军的信号瞬间从屏幕上消失了。
“雪钊？”
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唤，萧长河突兀地笑了一声，指挥室内再度恢复了死寂。
在接下来的十秒钟里，叶霏烟感受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然而下一秒，风虎军的信号忽然闪现。杨雪钊已率队绕到商船前方，距离沙陀虎麾下的护航舰仅一步之遥。
“开炮！”杨雪钊喝道。
叶霏烟屏住呼吸，大脑迅速运转，却还是无法想象到杨雪钊是如何从雷达中消失的。他不仅骗过了她，也骗过了敌人。
宇宙中无声地闪烁起光亮，叶霏烟交握双手，十指紧扣，肩膀微微颤动。
护航舰与商船被尽数摧毁，杨雪钊立刻马不停蹄地率队支援尉迟烽。“湿婆”被团团包围，却仍旧显现出“灭世神”的风范，在安西军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殊不知，那正是尉迟烽特地为其准备的“黄泉路”。
一枪。“赤兔”腿甲火焰蹿起，抵不住后坐力，向后仰去。
“校准！”尉迟烽调整姿势，再度射击。
又一枪。“湿婆”避之不及，右臂炸裂，改变了行进路线。
杨雪钊驾驶幽鵺
从斜后方扑来，抡起陌刀朝着机甲驾驶舱砍去。“湿婆”迅速转身，单手格挡，将“幽鵺”甩向深空。尉迟烽趁势瞄准机甲背部推进器，再度扣下扳机。
火花乍现，“湿婆”的动作僵直了一下。杨雪钊操作机甲，又是一刀，卸下“湿婆”的手炮。“湿婆”忽然停下了动作，大量粒子漂浮在其身周。
“撤退！”尉迟烽命令道，“小心它自爆。”
杨雪钊飞至“湿婆”上方，观察了数秒，应道：“它好像熄火了。”
“保持戒备，别大意。”尉迟烽提醒道。
“幽鵺”俯下身去，伸手触碰“湿婆”肩部。杨雪钊连接公共频道，对沙陀虎道：“老实投降，你跑不了了！”
四周一片死寂，就在他准备强行破开驾驶舱之际，频道内忽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尉迟烽双眉一蹙，捂住右眼，爆喝了一声。
杨雪钊感到不明所以，尉迟烽几乎在同一时间和沙陀虎一道陷入了昏迷。
叶霏烟当即下令，命安西军撤退。
“叶姐姐，先前你在象城见到‘湿婆’时，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须弥都护府医务室内，叶霏烟摇了摇头，扭头瞥向病床上的尉迟烽，示意杨雪钊去外面说。
“我怀疑是那种奇怪的红色光粒有问题。
”杨雪钊放低了声音道，“但它对我好像没有影响。”
叶霏烟忽地一怔，想起了象城街巷上那群失控的仿生人。
“粒子可能会对智械造成影响。”她道。
“智械？”杨雪钊困惑道，“烽哥的眼睛受伤后，接受过手术，难道是因为他装了义眼的缘故？”
这一推测让叶霏烟感到战栗不已，她先前完全不知道尉迟烽在战场上经历了怎样的伤害，他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接受义体改造的事，就连李星鸿可能也被瞒在鼓里。
“除了眼球，还有哪些器官受损，接受过手术？”她追问道。
杨雪钊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脑部。”
叶霏烟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之中。
杨雪钊自责道：“如果我能及时支援，烽哥就不会受伤……他的脑前额叶受损严重，无法完全恢复，只能通过安置芯片辅助部分脑功能正常运作。”
“我对这种生物科技一向不是很了解……但这不怪你，雪钊。”叶霏烟安慰道，“如今大唐科技发达，他不会有事的。”
她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李星鸿。尉迟烽选择隐瞒，多半是怕旁人过于担心，她愿意尊重他的选择，但另一方面，眼下这种关头，必须依靠旁人才能帮助尉迟
烽避免再受此伤害。
万幸的是，尉迟烽只睡了半天便醒了过来。
“沙陀虎呢？”
“抓到了，但人还在昏迷中。”叶霏烟试探着问道，“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的事吗？”
尉迟烽摸了下脑袋，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我当时觉得脑袋忽然剧疼无比……我疼晕过去吗了？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叶霏烟松了口气，人没事，不光没事，还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硬汉”形象。
“等回了于阗，让宫里的医师给你好好做个检查。”她道，“你要是有任何不适症状，可千万别隐瞒，如实说。”
尉迟烽虽然觉得古怪，却并没有提出质疑。
安西军凯旋归来，不光得到了李嗣的嘉奖，也受到了于阗百姓的热情称颂。叶霏烟忙于撰写作战报告文书，只得抽空给李星鸿留了条短信，关照他留意尉迟烽的身体检查报告。
“失控现象可能不止发生在仿生人身上，云敛，万望你多加小心，珍重。”
她关闭文档，抬眼望向窗外，天际已翻出一抹微光。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和你可以仰视同一片天空。”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李星鸿对她说的这句话。
是了，即便她不能和李星鸿并肩而行，至少可以见到同样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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