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这就要走了么？”
起了个大早的蒲牢刚出门就被昨夜那个很热情的女人拦了下来。
“嗯，是。把寒烟姑娘送回来就已经有些过火了，再不回去的话，我哥不会轻饶我的。”
“这样啊……”
那女人迟疑着搓了搓手，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出于自己的疑虑并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吗？若是有什么能帮得到的，我也可以稍微做一下。”
看到自己似乎给对方添了麻烦，未经世事的蒲牢便感到了满身的不自在，连忙追问了下去。
“啊无妨，毕竟这种事情再帮下去的话对您自己也没有好处，所以还是先到此为止吧。”
女人倒是十分贴心地放下了这事，但刚刚起床正在营寨之中洗漱的柳寒烟也看到了这边。
“蒲牢小姐，是准备要走了么？不再多留些时日？”
她挥着手走了过来，俨然不见了在京师之中那副不可近人的感觉。
“不了，我……”
虽然有些好奇刚才那女人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但她还是摇着头下定了注意。
可这时，一个浑身被血浸染的，背上插了几只箭矢的白莲教众仓皇地逃回了营寨正中的位置。
胯下的马正好精疲力竭地倒在了蒲牢的面前，遍体鳞伤的男人费劲了全身力气，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
“前线，告急。鲁卫所军，已经要，突破关口了……”
“来人，把他带到后面去。”
那女人明显是这个地方的首领，她振臂一挥，招呼来了数十人全副武装围聚一团，等待命令。
“抱歉，让您见笑了。事发突然，我们也不好为您欢送，还请仙人多多谅解。”
她再度向着蒲牢做了个揖，便急匆匆地叫着柳寒烟一起跨上了拴在营口的马向外面某处山路冲了过去。
“寒烟姑娘，这是……”
蒲牢想要问些什么，但众人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柳寒烟抛下一个落寞的眼神之后，便骑在马上一溜烟不见了踪影，队列之一致速度之干练简直让人咋舌。
“怎么回事？”
蒲牢彻底慌了，那人满身血污的样子她看在眼里，这种发生在眼前的苦难让保有些神性的她无法坐视不理，于是便也划动环刀，向着所谓前线的地方飞了过去。
一路上她的内心都焦虑不止，在飞到山顶的位置时便停了下来。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如果趟了这趟浑水，势必会被卷入一个她无法掌控的局势之中。
但联想到柳寒烟离去时的眼神，想到那个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人，想到被一纸信件害死的几十号白莲教徒，她的心就变得躁动不止。
“受罚……你真受得起么。”
她又想到了离开京师时睚眦叹气说出的那句话，似乎是故意告诉她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可以掺和的。
如果现在停手，老老实实回到京师，找到睚眦乖乖认错，他估计也不会计较，日后不论是朝廷还是白莲教们发生了任何事都与她无关。
但如果主动参与了这件事的话，未来会发生什么，她根本想象不到。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她的耳边忽然毫无征兆地回响起一个调子，婉转哀怨，好似是在催促她快点做出决定。
秦汉烽火，生灵涂炭，她却只愿做那哀叹的旁观者吗？
她有实力，也有能力去做到那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万里云山入浩歌，一任旁人笑我——”
那声音又出现了，如炸耳洪钟点醒了她。
任凭何种的嘲讽讥刺或不能理解，我也是听之任之，由它去吧！
现下，没有人能替她做决定，也没有任何东西能管束她。
她完全可以放手去做，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创造任何她所期待的结局。
最起码，她不想看到战场上躺着柳寒烟冰冷的尸体，虽然白莲教众们的注视让她感到害怕，但她同样不希望那些热情好客的人们遭遇不测。
所以她决定了，做她能做，而且应该做的事！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虎狼之师，踏水而来。
那装备精良且准备充分的卫所军每一人都如同杀神，在白莲教众们辛苦堆砌出来的防御工事面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无数白衣被染成鲜红，兵刃落在地面上发出铿锵声响。
惨叫声，战吼声，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
刚刚率兵赶到的女人还在带队苦苦支撑，但在卫所军的攻势之下显然即将溃不成军。
随着一声呼啸，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巨大环刀从天而降，砸进人群之中。
身穿一袭浅色交领花冠裙袄，孔雀霞帔的年轻女子如仙女下凡般从天而降，缓缓立在环刀之上，神情严肃地盯着在场每一个手刃过白莲教众的士兵。
“若是立马回头，撤出十里之外，还可既往不咎，无需偿命。”
蒲牢缓缓开口，若非必须，她不想在手上沾染血污。
但随之，一直穿云箭便从后方飞来，直冲蒲牢面门。
她抬手抓住，将其摔在地上，再抬头时眼神中已被杀意填满：
“我数五声，作为最后的机会。立刻弃甲而逃，我可以不杀。”
“五——”
“杀！”
才刚刚喊出一个数，眼前的军队便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呐喊，他们提着沾染了鲜血的兵刃，向蒲牢冲了过来。
没人能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大小姐能做到什么程度。
哪怕她从天而降，哪怕她能轻易接住力可透甲的飞矢。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直到震天的杀声消磨了一半，这群杀红了眼的士兵才终于发现了异样。
那个手持着巨大环刀的女子仿佛变成了一台效率奇高的屠宰机器，闪电般地在人群中穿梭，毫不留情地精准撕开了每个人的身体。
若是被反应过来的队伍群起攻之，那锋利的刀口又会释放出气势极强的罡气，轻易振飞十几个身着重甲的士兵。
“白莲下凡，万民翻身！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随着一声暴呵，无数被镇压在阵地之中的白莲教众们也接着蒲牢的气势杀了出来，配合着几乎化身杀神的蒲牢将军队逼退到了几十里开外。
望着那帮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卫所军，蒲牢紧紧抓着刀，久久平静不下来。
直到带头的那个女人急匆匆的跑到了蒲牢身边下跪感谢，她才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
“刚才，他们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蒲牢头痛欲裂，捂着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是口号而已，那是无生老母下达的神旨。”
女人看了眼周围乱作一团打扫着战场的众人，默默叹了口气。
“可你们并不能刀枪不入。”
“他们跑出十里了，您也并没有收手啊。”
女人狡黠地眨了眨眼，转身叫来了照顾伤员的柳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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