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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魂术(1 / 1)

听了这句可以说调戏意味十足的话,晚云灼镇定自若,嘴角一弯,大方承认:“是的。”

并且十分真诚地追问:“还能再摸吗?”

一向平静的眼眸中,出现了少见的渴望。

甚至,有点狂热。

墨无疾瞳孔微震,哑口无言。眸中细碎的金光宛若被风吹动的浮萍,颤抖了一下。

方才强装出来的镇定,在心里瞬间溃不成军。

被微卷长发覆盖住的耳垂,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头上那想要自动蹦出来的魔角。

内心相当后悔。

他本来就知道,她这人奇奇怪怪的,从小就对小动物的耳朵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痴迷。

他就不该那么问她。

实在是失策了。

“不能。”

魔无疾面无表情,移开视线,硬邦邦地拒绝。

被拒绝的晚云灼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嘴角一弯。

她更加确定了。

他就是那个心口不一的小狗妖朋友。

拒绝人的神情和语气,一如当年。

“墨无疾,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

晚云灼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想法。

“尊上!晚姐姐!”

金蛟突然出声,打断了晚云灼。

“这里有血迹。”

晚云灼和墨无疾循声望去。

双头蛟盘踞在巨石块的正中心,那里的确有一摊血迹。

缓慢流淌的鲜红血迹中,夹杂着陈旧的暗黑血块。

在血迹旁边,有一副镣铐。

晚云灼道:“看上去,玉有寄应该就是关在此处,刚刚被人带走。”

他们晚了一步。

黒蛟贴在冰凉的石块上,缓缓游动。

它抬头,直起身子,道:“这里有一道暗门,下面有人声。”

晚云灼调用灵力,侧耳倾听,果然听见模糊的人声。

她毫不犹豫,打开暗门,发现是一个蜿蜒向下的阶梯。

看来,玉有寄是从这里被带走了。

不出她所料,除了海牢之外,果然还有另外一个入口。

他们当机立断,顺阶梯而下。

沿着阶梯走了没多久,就被一个门拦住了去路。

而那个门后面,窸窣传来熟悉的人声。

透过细细的门缝,晚云灼往里窥探。

从奢华的地毯和昂贵的宫灯可以推断出来,这里大概是鲛皇的众多寝殿之一。

鲛皇和人皇正在里面。

鲛皇双手高举,悬在空中,似乎是在对着某一处施法。

站在一旁的人皇,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玉有寄……不是你们的国师吗?为何要这样?”

鲛皇爽快地和盘托出:“他这人不识好歹,不肯安心当国师,只好绑起来。”

人皇沉默了一下,疑惑道:“这搜魂术……当真有用?”

鲛皇冷哼一声:“放心。用过好几次了,每次他都会按照要求乖乖算卦,并且有问必答。”

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家伙身子骨太弱,快不行了。”

人皇没有说话。

晚云灼眉头一蹙,眸中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色。

搜魂术,堪称最为阴毒的邪术。

罔顾他人意愿,进入他人识海内,强行对魂魄进行问询,这会导致其精神错乱、加速肉身衰亡,本就是道反天罡。

而更加令人唾弃的是,想要施用搜魂术,并不简单。

必须要以另外一个人的魂魄为媒介,方能进入对方识海施展搜魂术。

而被借用的这个无辜魂魄,由于被迫进去他人体内强逼另外一个魂魄,沾染上因果,从此不得往生,直接消弭于天地之间。

一般来说,施法者会用本就罪大恶极之人的魂魄来做此事,尽最大可能减少自己的罪孽。

鲛皇笑意盈盈,对人皇道:“魂魄越是完整,搜魂术的效果就越好。我这里死掉的鲛人,魂魄都残缺不全。多谢苍梧兄割爱了。”

晚云灼一愣。

割爱?

这是何意?

鲛皇用的魂魄,跟人皇有关系?

人皇颔首:“九戎妹子客气了,她对我无情无义,心中只有算计,你尽管用。”

一团缥缈的紫气,顺着晚苍梧的背脊缓缓上升,从耳边蜿蜒而上,进入其识海。

晚云灼的手指收紧,沿着缝隙,抠住门缝。

一丝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可惜门的缝隙太小,视野太狭窄。

她看不见鲛皇到底用的是何人魂魄。

但下一秒,鲛皇就给出了答案。

“苍梧兄,不得不说,你爱妃的魂魄,保存得实在是太好了。若是晚云灼知道其母下场如此,怕不是会疯?”

晚云灼瞳孔一缩,手指用力抠住门缝。

原本粉白融合的指甲,由于极度用力,呈现出红白分明的分界线。

竟然……竟然用的是她母亲的魂魄!

母亲是难产而死的。

晚云灼从未见过她。

于是,长大后,她找遍每一个和母亲接触过的人,想要知道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过师父莫紫微。

师父说,母亲原是一个小宫女,被晚苍梧看上,一夜风流后,便怀了胎。

她这个人,性子怯懦,胆小如鼠,怕死怕疼。

有一次,她去后花园散步,不小心踢到一个石块,脚趾吃痛,登时痛得泪流满面,最后甚至晕厥过去。但其实,脚趾上,连一点肉眼可见的小伤口都没有。

从那以后,她只走铺了绒毯的路。

她问过宫里的老嬷嬷们。

老嬷嬷们委婉地说,晚苍梧与她母亲的相遇,其实是被精心设计的。

她出身农户,父母早亡,自己身无所长又贪慕荣华富贵,凭借姿色进宫当了宫女。

可宫女也还是底层。于是,她费尽心思精心谋划,手段施尽,终于如愿爬上龙床。其手段,并不算磊落。

她问过接生的医师。

医师说,她母亲是个很勇敢的人。

生她时,突遇难产,疼了整整七天七夜,都没能把晚云灼生下来。

但母亲在疼得意识涣散时,仍旧十分坚定地告诉医师:

请医师放心大胆地穷尽一切手段。只要能保住她的宝宝,她接受这世上一切痛苦。

包括死亡。

她问过人族的国师。

国师说,晚云灼被算出是人族重器之后,她母亲第一反应是开心。如此一来,她定会受人皇偏爱,说不定还能当上王后。

可细细思索后,她却苦苦哀求国师,不要将此事告知人皇。

她说,这个担子太重了。

只希望自己的宝宝是个平凡人,一生平安,喜乐无虞。

当什么劳什子人族重器?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公主,就好了。

一开始,晚云灼听了他们的描述后,感到十分茫然。

为什么大家口中的母亲,是完全相反的形象呢?

是谁说了谎?

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他们都没有说谎;他们口中说的,都是她的母亲。

她一辈子都胆小怯懦又爱慕荣华。

在最后,为了尚未见面的孩子,勇敢了一次,淡泊了一次。

……

母亲殁后,按照人族皇族下葬的规制,魂魄会先进入皇寺,由百名僧人供灯祈福、用香火温养,百年之后,再入轮回,便能投得一个好胎。

晚云灼一直期待,说不定她与母亲缘分未尽,兴许母亲会换一个身份来与她重逢。

可现在……

母亲的魂魄被花九戎用于搜魂术。

从此,魂魄消散于天地。

再无轮回,再无重逢。

墨无疾倚靠着暗门,微微俯身,问晚云灼:“这搜魂术,能中途打断吗?”

晚云灼摇头,低声回答:“不能。”

搜魂术一旦开始了,若强行打断,双方的魂魄都会彻底消失。既无法救回母亲的魂魄,还会导致玉有寄暴毙。

可玉有寄不能死。

墨无疾唇瓣微动,想说什么。

但见女子神情镇定,不似有悲伤情绪,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张口。

他们继续沉默等待。

半盏茶后,搜魂术施展完毕。

鲛皇收回施法的手,往前走了小半步,迫不及待地问:“玉有寄,结果如何?大衍谷金乌子位于何处?”

从缝隙里,晚云灼看不见玉有寄,只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似乎是在地上挪动。

“在……在……”

沙哑的嗓音,微微颤抖,能明显地听出,他在努力抗拒搜魂术,拒绝说出大衍谷的位置。

墨无疾问晚云灼:“不杀了这女的么?”

晚云灼摇头。

花九戎此人,阴狠狡诈,心眼比蜂巢还多。

这寝殿里,看上去只有鲛皇和人皇两人,但实际上,周围不知暗伏了多少鲛人精锐和各种阵法,身上也一定带着无数护身法宝。

若无法一击毙命,便会打草惊蛇。

她自有别的计划。

搜魂术阴邪又强大,岂是普通人纯靠意志力就可以抵抗成功的?

挣扎片刻后,玉有寄还是断断续续地接着往下吐露信息。

“在太平……咳咳咳……”

然而,就在答案呼之欲出之际,玉有寄的声音又停了。

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破裂声。

像是玉有寄在爬动的过程中,摔碎了什么东西。

果然,一只碎掉的玉碟,滚动着进入门隙所框出来的视野里。

一只带血的、枯瘦的手,也颤抖着进入视线,其身体缓慢蠕动着。

是玉有寄。

他爬到鲛皇脚边,然后力竭,瘫在地上。

头倒向一边,刚好朝向晚云灼。

他头发干枯发黄犹如杂草,乱七八糟地垂落下来,挡住大半边脸。

只露出一只空洞无神、带血的眼睛。

晚云灼嘴唇抿紧,认真凝视他。

那只眼睛突然微微一动。

浑浊的灰白色眼珠转了转,直直看向晚云灼这边。

晚云灼抬手,做了一个捏诀的手势。

玉有寄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放松的笑意。

鲛皇抬起一只脚,轻轻放在玉有寄的脸上,然后狠狠往下一踩。

咔哒——

晚云灼听见轻微的骨裂声。

同时,玉有寄张开嘴,喑哑的声音仿佛生锈的小刀从贴片上颤颤巍巍地划过,从嗓子里划拉出来。

说出大衍谷金乌子的所在。

“大衍谷金乌子,太平镇向西,三十公里,小阑山。”

如愿以偿得到答案的花九戎,却脸色一黑。

她视线逡巡片刻,然后投向晚云灼他们所在的这道暗门。

并死死盯住缝隙。

双眸中,杀意陡起!

因为,就在玉有寄说出大衍谷位置的同时,晚云灼悄无声息地扔出一个最基础、最简单但却难以想到的决。

扩音决。

于是乎,玉有寄那原本微弱的声音,骤然响若洪钟,穿过花九戎那铜墙铁壁的寝殿,掠过殿外枕戈待旦的重重守卫,响彻羲和海!

并随着海浪上涌,飞出海面,以羲和海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快速铺开。

不出一日,整个下界,都会知道大衍谷金乌子的位置。

下界不仅仅只有人鲛魔三族,还有妖族、精怪等小族;即便是三族内部,也有不少分裂势力在虎视眈眈。

如今,既然都知晓了灵力之源金乌子的所在,必定都会蜂拥而上。

花九戎打的那独寻金乌子的算盘,就此落空。

暗门缓缓打开。

鲛皇花九戎看见晚云灼,眼眸猩红,几欲滴血。

浓妆艳抹的脸上,一片片浮现出泛着冷光的鳞片。

“晚云灼,你怎么敢……”

晚云灼语气平静地打断她。

“灵气之源,谁不想要?各凭本事,强者得之。”

“有问题?”

她眸色深处,一直以来积蓄的怒意,犹如盘桓已久的暗流终于呼啸着冲出海面,掀起骇人的滔天巨浪!

光洁如瓷的额头上,那枚赤色云纹,带着磅礴杀意,骤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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