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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 / 1)

“这孩子是我从黑市买来的,从前是个药人,试过上千种药物。稀奇的是,这孩子未经医治,体内的毒素便悄然消失了,想来的确非同小可。”

“城主,我家小女曾经患有嗜睡之症,遍寻名医无果。”

车挚微顿,“倒是听说过,不过你这女儿看起来十分活泼,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陈元覆:“是这孩子来了之后才好转的,如今已和常人无异。晚辈还在寻找其中缘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孩子试过的药有关,如今石窟的人也早已换了地方。”

“世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车挚道。

车挚远远望着凉亭中嬉笑的几个孩子,小雀在陈家兄妹之中显得拘谨沉默,但难得脸上有一丝笑意。

“那群人也是丧心病狂,居然拿这么小的孩子当药人。”

“百年前三城联手抓捕石窟余孽,本以为他们已经销声匿迹,却不想他们一直暗中做着这种勾当。”

车挚没再说话,直盯着凉亭的方向,看陈映澄笑着笑着打起哈欠,慢慢趴到桌上。

小雀不知从桌下掏出一个小枕头给她垫着,陈映澄笑着对他说了句什么,这孩子便扭过脸,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待陈映澄闭上眼睛,他又把脸转过来,低头盯着陈映澄的睡颜。

“你家小女儿……”车挚见此场景,心中有了别的主意,“元覆,你愿不愿意让澄澄也跟着我修炼。”

“什么?”陈元覆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城主,澄澄她资质平平,实在不是修炼的苗子。”

“资质平平又如何?我虽不敢夸口将她培养成多么厉害的人物,但是筑基结丹,延年益寿,还是可以一试。

你现已是金丹,家中几个孩子也早是筑基,若是专心修炼,活个几百岁肯定没问题。而普通人百岁已是高寿,你们如此疼爱澄澄,想必也不愿与她分离。”

“……”

车挚一言,正戳中陈元覆和沈婧软肋,这也是他一开始想将小雀许给陈映澄当夫君的原因。

陈家四个孩子,唯有陈映澄没有半点灵根,勤勤恳恳修炼一辈子,能到筑基已是顶天。

陈映澄幼时患病,已使他们充满愧疚,在她身上倾注心血,又怎么舍得亲眼送她离开?

沈婧不想因为他们想让澄澄多陪他们几年,而逼着孩子在毫无天赋的事情上耗费心力,只愿她能一辈子平安顺遂,过得开心恣意。

可陈元覆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一想到有朝一日陈映澄会离开他们,便觉得难以呼吸。

见他神色动容,车挚道:“你若没法决定,可先和夫人商议。这两个孩子交给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

半月后,陈元覆在城主府附近买了一处宅子,陈映澄带着桃苑众人搬了进去。

这半个月里,她跟陈元覆和沈婧哭闹过多次,在哥哥姐姐面前装病装傻,也没能改变他们将自己送去给车挚当徒弟的决定。

翌日他们便在青宝司举行了拜师礼,车挚笑得花枝乱颤,小雀神色平静,陈映澄皱成苦瓜。

她很清楚车挚想收的是小雀,而自己不过是个赠品。

陈映澄也明白父母做此决定的缘由,普通人寿命短暂,修道可以延年益寿,但她没有修仙的天赋,进不了有名的宗门仙府去修炼,能拜在车挚门下,已经是求也求不到的幸事。

可她根本就不想修仙啊!!!

穿越后遗症好了之后,她就只想改变书里全家团灭的剧情,让家里这群修士都活下来,清清白白赚钱,坦坦荡荡做人,然后她就安安稳稳地当咸鱼啃老。

只能活七八十年又怎么样,上辈子她才活到二十多岁,七八十年已经很多了!

而且车挚出了名的嘴毒,她这样平平无奇的人当了他徒弟,将来免不了被奚落。

陈映澄垮着脸给车挚敬茶,车挚接过去,邪魅一笑,“澄澄,以后你该叫我一声师父。”

“……师父。”陈映澄叫得不情不愿。

“徒儿乖。”

车挚笑容亲切,伸手牵着她和小雀,语重心长道:

“我车挚从来没收过徒弟,也没自信可以当个好师父,但既然收了你们,定当竭尽所能,对得起你们今日这一拜。”

他语气真诚,倒不像演戏,陈映澄想起送她来时陈元覆和沈婧殷切的目光,心中有些动容。

“我此生只会有你们两个徒弟,你们要互助互爱,永不相弃。”

车挚将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陈映澄慢慢抬起头,发现小雀在注视着她,她露出笑容,反手握紧了他。

“好。”她道。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再怨天尤人也没用了。

那她只好努力修炼,尽量活得久一点,陪伴在亲人的身边。

小雀的嘴角也扬起微小的幅度,淡淡地嗯了一声。

车挚扔给两人一大摞心法,给完才发现两个小孩都不识字,便紧急安排他们进了城里的学堂。

本来陈元覆给陈映澄寻了教书的先生,这样一来,先生便用不着了,她和小雀白日在学堂,晚上还得学心法。

他俩不识字,芹娘和梦姑就读给他们听。

车挚每三日会抽检二人功课,陈映澄早先便识字,读起书来流畅,但车挚问起她对心法有何领悟,陈映澄便不吱声了。

她能有什么领悟?

书上说天地间有灵气戾气怨气真气,沉心静气便可感受到万物之“气”的流动,气聚丹田,全身经络都像被洗涤过一般神清气爽。

但陈映澄呼呼吸吸,只能感叹一声这里的空气真清新!

她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车挚也不追问,连连摇头叹息,便将话头指向小雀。

但小雀在学堂便不爱说话,先生抽他读书,宁愿站着也不肯开口,陈映澄每日找他说话,也只能换来他几句应答。

在车挚面前,他也是闷葫芦一个,三棍子蹦不出一个屁来。

不过小雀却是个实战派,车挚一说起心法,他便闭上眼睛,陈映澄面上有清风拂过,像柔软绸带,轻抚她的脸颊。

每每这时,车挚眼中便流露出惊喜的神色,盛赞小雀悟性高,进步快。

陈映澄不明所以地摸着脸颊,小雀的目光不经意似的投过来,她便学着车挚点头,冲他竖起拇指。

过了一个月,她才知道脸颊拂过的那阵风是小雀带来的。

她实在没什么天赋,车挚也明白这一点,后来便不再考她心法,只让她认真读书——不能修道,走仕途当个官也是不错。

陈映澄在城中住着,父母和兄姊隔三差五地来瞧她,除去每日都要去上学堂,日子过得和在山庄中没什么区别。

近三个月她都没有做过噩梦,陈映澄一度以为自己救下了车挚这个根源人物,已经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可秋末冬初,落叶铺满青宝城,冷家的车马碾着碎叶,停在了学堂门口。

生辰之后,陈映澄第一次和冷家父子见面。

冷相七亲自将冷成光送到学堂,与教书的先生攀谈时,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映澄躲在小雀身后,不敢和他对上目光。

城主回来后,冷相七和陈元覆依旧在青宝司协理城中政务,车挚做惯了甩手掌柜,现在常年在城主府宅着修炼,大事小事也都由着二人来决定,情况和从前无二。

此情此景,陈映澄不禁会想,书里冷相七杀车挚是为了权力,可现在看来,根本是多此一举。

车挚不死,她爹便没有把柄捏在冷相七手中。

不走歪门邪道,将来被男主杀光的可能性也就小了几分。

陈映澄一直在小雀身后躲着,直到冷相七走了她才出来,冷成光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落座,陈映澄瞧瞧看了一眼,一扭头,发现小雀额上全是汗水。

“呀!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陈映澄拿出手绢递给他,暗自思忖:难不成小雀也害怕冷相七?

小孩子对善恶是很敏感的,冷相七就有一副坏人气质,一进门学堂里的孩子都不敢玩闹了,小雀会害怕也正常。

小雀没接她的手绢,自己用袖子擦了汗,道:“先生来了。”

“陈映澄!怎么又在打扰你的同桌!不要以为你书背得好,就可以在我的课上无法无天!”

先生眼刀劈过来,陈映澄赶紧转了回去。

小雀将胳膊放在桌下,仔细整理着被陈映澄攥皱的衣袖,余光看向左前方端坐的冷成光,将桌上铺好的纸张压实。

冷成光自小在城中长大,常随着父亲出入各种府宴,学堂中大多数的孩子都认识他,纵使他总是臭着一张脸,身侧也少不了人围着。

陈映澄没她那么高调,她父母没来过学堂,她也不经常和这里的孩子聊天,他们想打听她和小雀的身份,也无从下手。

只能从每日送他们的马车和他们的穿着中揣测一二。

两人像是兄妹,同出同进,但小雀连姓氏都没有,穿得也不如陈映澄华贵,整日跟在她身后,像个侍卫。

可寻常富贵人家的陪读,有哪个能和主家一起同坐的?

关于他俩的各式谣言猜测已经满天飞了,但没人当着陈映澄的面说,她也就当不知道,不想管这闲事。

这日上完一堂课,陈映澄打着哈欠又要趴下,脑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见冷成光拨开人群朝她的方向走来,目光直直盯着她。

找她的?做什么?

陈映澄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他一眼。

“陈映澄!”他敲了敲她的桌子,“你什么时候来这里读书的?”

“三个月左右。”陈映澄道。

冷成光道:“你看着呆笨,上学倒是早。”

“……”

陈映澄本是看在两家相识才肯搭理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如此嘴贱。

“你看着聪慧,现在才读书?”陈映澄反唇讥讽。

冷成光扬起下巴,“我家中早有名师授课。”

“那你还来什么学堂?”陈映澄问。

冷成光没回答她,转头睨了小雀一眼“倒是稀奇,奴仆也送来上学。”

此话一出,陈映澄的脸瞬间拉下来。

“你说什么?”她寒声问。

“我说……”冷成光低下头,耸肩道,“别的陪读只能在主家身侧研墨陪学,能和主家同坐同学,你们家还是独一份的。”

陈映澄冷哼一声,目光幽寒,“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说什么?!”

冷成光错愕,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

“我说你嘴贱。”

陈映澄话音刚落,其他孩子皆发出惊呼声。

冷成光更是涨红了脸,“你怎么能说出这种粗鄙之语!”

“粗鄙吗?很形象啊。”

“你们家就是这样的家教吗?”

陈映澄站起身来,纵使比他矮半个头,但是气势毫不输他,“你尖酸刻薄,我言语粗鄙,又有什么分别?”

冷成光:“你——”

陈映澄:“不过还是有些分别的,至少我父母从小教导我人无贵贱,冷少爷却热衷于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拜高踩低,啧,你们家家教也不怎么样嘛。”

陈映澄一番话,将他说得哑口无言,不敢相信前些日子还呆笨痴傻的人竟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着嘴唇思索许久,才有气无力地来了句,“我家规矩严明,才不会像你们这样,主子和下人混在一起。”

“他才不是下人。”

陈映澄扭过头,小雀正站在她身后,目光死死地盯着冷成光,似乎在防着他动手。

陈映澄笑道:“他是我的朋友。”

她的语气,像在炫耀自己的珍宝。

冷成光一愣,满眼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胡话?”

陈映澄仰头叉腰,又重复一遍,“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不是奴仆,是我的朋友!听懂了吗?”

她的目光掠过冷成光,扫视一圈后面围观的孩子们。

她和小雀在学堂读书这段时日,这些孩子以及他们的家长,想必已经对小雀的身份进行了一番猜测。

毕竟说他们是兄妹,两人长得也并不相似。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她要告诉所有人,小雀是她的朋友,他们陈家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看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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