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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怒意(1 / 1)

夜风吹动院子里的梧桐,落叶在地面翻滚。

前几日一场暴雨,将夏花打得七零八落,空气中隐约带着残留衰败的香气。

沉晔的视线从那些零落的花瓣上收回,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人:“大人?”

本该静养的越之恒,不知为何从院子里出来了。

越之恒一席瞰青色的麒麟外袍,散落的发也用青色发带束了起来。

离得近了,沉晔才发现越之恒身后还有个女子身影。

越之恒淡声开口:“我有要事去做,你与其他彻天府卫留在越府,湛小姐,跟上。”

湛云葳小跑着追上他的步子。

这命令明明不合常理,但沉晔以及一众彻天府臣,没有一个人敢置喙,肃然应是。

湛云藏走在越之恒身侧,松了口气。她看一眼身边的越之恒,越大人的身份好用就好用在这。

整个王朝,除了那位灵帝,试图与越之恒作对的,要么已经入了土,要么就在入土的路上。

两人出了越府,湛云葳伸出手:

“替我解开。”

今夜的汾河郡很是晴朗,星子漫天,月亮隐在云后面。越之恒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但靠得近一些,就能发现他的眼瞳比平日更深。往常他如浅浅水墨的瞳,如今是一片冰冷的漆黑。

妖傀丹在起作用。

越之恒抬起手,没一会儿,湛云葳感觉到困灵镯被解开,滂沱的灵力回归体内,她早就养好了灵丹的伤,这一瞬只觉得滞涩的身体闭上眼,甚至能听到远处汾河流水潺潺的声音。

湛云葳不欲耽搁,妖傀丹的作用只有三个时辰,如果越之恒清醒过来,那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汾河郡离王朝虽说不远,但赶过去也要一段时间。

坐上越之恒的青面鬼鹤,湛云葳低头甚至能看见汾河中倒映着的繁星点点。

越之恒就在她身后,他现在是傀儡状态,没法离她太远。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与越大人猎猎作响的青色外袍交织,他无知无觉,身子却冷得厉害。

湛云葳默默坐直了身子,替越之恒挡住身前吹来的夜风。

对不住,她心想,我无意伤你,越大人。

念及一会儿要逃命,这青面鬼鹤是个好东西,湛云葳只能让身后的傀儡教自己怎么使用。

他得了令,一只手环过来,带着她熟悉藏在鬼鹤翎羽下的机关。

傀儡无知无觉,自然也就没有男女之别的概念,湛云葳发现,自己几乎被越之恒抱在怀中,他棱角分明的下颔,再低一些就能抵住她的肩。她连忙错开一些,不敢再占半点越大人的便宜。

她至今都不敢想,若他日还有机会再次相见,越之恒会多想要杀了她。

越大人这样讨厌御灵师,今日被她如此轻薄,还成了被-操控的傀儡,恐怕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喂妖傀丹时,越之恒虽然动弹不得,可意识还在。

那漫长的过程,他想必记得清清楚楚。

湛云葳第一次觉得,要是给她个机会,抹去越之恒这段记忆就好了。

遗憾自己不是丹修,也没有这个时间。

她索性不再想,只希望这辈子都别和越之恒再见面了,不然这多尴尬啊。

湛云葳收敛起心神,专注熟悉起青面鬼鹤来。

越是摸索,她越惊叹越之恒在炼器方面的造诣,前世她只以为越之恒的九重灵脉厉害,但没想到,他炼器的天赋丝毫不逊色。这青面鬼鹤平日只有彻天府卫在用,看上去阴森可怖,外形也不似仙门的鸾鸟、乌金凤车、太岁仙架那般仙气飘飘,恢弘美观。可青面鬼鹤速度极快,它的爪牙,尖喙,几乎能将普通邪崇撕得粉碎。

鬼鹤的每一片翎羽,都能随意念拆卸,腾空而起,甚至当做万箭齐发的利器!

不说翅膀下有无数机关,湛云藏在探究的时候,发现这家伙竟然能吐火球?

湛云葳连忙阻止了身后傀儡想要示范给自己看的行为,开玩笑,下面就是百姓的村庄,鬼鹤一个火球下去,能把别人的屋子烧得干干净净。难怪百姓忌惮彻天府,光一个坐骑法器,既能杀人,又能放火。

三两只鬼鹤,甚至可以轻而易举踏平一个村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湛云葳能熟练掌控青面鬼鹤时,王城也到了。

与秀美安谧的汾河郡不同,王朝四处灯火通明,亮起的地方歌舞升平,无数王朝贵胄会在夜晚取乐。王朝的宵禁,仅仅只为普通平民设立。

她低眸凝视这头庞大又华丽的巨兽,明明如此糜烂,偏偏坚不可摧。

昔日与它作对的仙门,纷纷被它无情吞吃。

诏狱在一更天收到彻天府的命令,掌司大人要连夜提审仙门余孽。

一行被关了多日的仙门灵修,终于从刑具上被放了下来。他们已经数十日没有喝水,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前日,最小的两个灵修,四岁的元琮和五岁的别有恙,纷纷发起了高烧。

对于凡人来说,伤寒会致命,对于灵修来说,高烧意味着他们体内的灵力溃散得差不多,再无法维持活下去的生机。地牢中的灵修,大多沾亲带故。

别有恙是蓬莱尊主的关门弟子,裴玉京的小师弟。

元琮则是湛云葳的表弟,从能走能跑开始,就十分聪明乖巧,湛殊镜虽然对湛家一家子都有怨恨,却不至于将气撒在一个四岁小孩的身上。以至于元琮经常追在他身后喊阿兄。

成为俘虏时,琵琶骨被玄铁穿透,元琮尚且还会哇哇大哭,这几日,他渐渐说不出话,偶尔只能呢喃一句阿....昨日好不容易醒来,他虚弱地问:“阿兄,我是不是要死了。”

湛殊镜这样一个只在父母身死时流过泪的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朝历来残忍,连一口水都不给灵修,大人还熬得住,可孩子纷纷肉眼可见走向了衰败。

五岁的别有恙这几日也不在睡梦中喊师尊和裴师兄了。

地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今日被放下刑具,元琮的身子无意识滑落下去,湛殊镜不顾身上的剧痛,将他接住,抱在了怀里。

元琮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瞳孔涣散地说:“阿兄,我看见你悄悄藏起来云葳表姐的香囊,但是小琮不会告诉云葳表姐,这是我们男子之间的秘密。放在平日,湛殊镜会说你放屁,敢乱说小爷就把你屁-股打开花,但今日,他抱着怀里几乎要消散的孩子,哑声道:“嗯,我们的秘密。”“我好想爹爹和娘亲。”

可他的爹娘都已经战死了,和湛殊镜一样,成了孤儿。

湛殊镜就像抱着幼年的自己:“阿兄会想办法带你走的。”

今夜的提审,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他也要试着劫持那王朝狗贼,将族人放出去。

十六年前,长琊山主牵着他的手,告诉他,今后长琊山就是你的家。那时候湛殊镜心中嗤之以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愿意为了湛氏族人去拼命地牢阴暗的火光跳跃,远远的,湛殊镜就看见了审他们的人。

那人剑眉凌厉,狭长的眸凉薄,抬起眸来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正是彻天府掌司,越之恒。

抱着别有恙的那位灵修,哀求着开口:“掌司大人,审讯前,能不能给孩子一口水喝。

世间最要命的武器,并非什么严刑逼供,而是折磨人的柔软心肠。

湛云藏的脸隐在兜帽下,有一瞬心酸得眼眶发疼。

湛殊镜抱着元琮,冷道:“求他做什么,他这种狗杂碎,给仙门提鞋都不配。

说这话时,湛殊镜已经准备强行扯出身体中的玄铁钩。

却见面前的越之恒没什么反应,反而对狱卒说:“出去。

而他身后的人,也从披风中露出了脸:“湛殊镜。”

她轻轻说:“我带你们走。”

密闭的审讯室,要将仙门弟子体内的玄铁钩取出,并非简单的事。

湛云藏以灵力护着他们的经脉,让身后的越之恒来取。

湛殊镜见越之恒言听计从,皱眉:“他怎么回事。”

“吃了妖傀丹。”

湛殊镜古怪地看了一眼湛云藏:“他对你没防备?”

湛云威:“....”这话没法接,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别有恙,替他用灵力护住心脉,又往他体内送了不少灵力这孩子睁开眼睛,认出了湛云葳,抱住她:“嫂嫂。”

湛云葳身后的傀儡垂着头,没有反应,倒是湛殊镜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也不知谁教别有恙的,湛云葳有些头疼,但也不至于和一个病重的孩子计较。

别有恙:“嫂嫂,我师兄呢?”

湛殊镜说:“他连你嫂嫂都不要了,还指望来救你?”

"闭嘴吧,湛殊镜。”

湛云葳发现,还是走投无路的湛殊镜靠谱,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别有恙脸色苍白,低落地垂下头。

湛云葳说:“他胡说的,你师兄和师尊一定也想来救你们,只是脱不开身,你离开这里以后,就跟着地牢里只有湛云葳一个御灵师,但灵修有五六十人,光解开他们的枷锁,就耗费了一个半时辰。

好在湛殊镜也看出她的急迫和吃力,一直在帮忙。

“妖傀丹时效还剩多久?”

湛云葳一直留意着,她看一眼冷冰冰毫无反应的越之恒:“约莫还有一刻钟。”

湛殊镜也知道意味着什么,帮最后一个仙族解开束缚,他说:“赶紧走。”

恐怕走不出多远,妖傀丹就要失效了。

城郊处,停着一艘巨大的云舟。

华夫人从里面探头:“泱泱,殊镜,你们可算来了。”

今夜湛云葳回王城第一件事,就是假借越之恒的命令,将这群御灵师从丹心阁接了出来。

华夫人担心了许久,唯恐计划出纰漏。

她不安地开口:“我们离开丹心阁的时候,被王朝那个方大人看见了,我担心他们已经起疑。”

湛云葳听见这话,不由心中一沉。

城郊十分寂静,几乎听不见一点夜风的声音。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空中隐约有灵力震荡。

不好,方准带着彻天府卫赶来了!

"走,上云舟。”

仙门弟子一个个登上云舟,湛云葳将怀里的元琮递给华夫人,回头却看见湛殊镜打算杀了越之恒。她连忙用控灵术挡下了湛殊镜的命剑:“阿兄,你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他,难不成还留着这个祸害?你拦我做什么?”

“他死了,你再对付下一个东方既白吗?再不离开,就走不了了!”

湛殊镜也知道这个道理,东方既白、越之恒,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同样天赋强悍,灵力高深,手段狠辣。每一次彻天府变更掌司,灵域必定血流成河,遭殃的是普通百姓,不杀越之恒才是对的。

可他没法完全忽视越之恒和湛云葳做了快一月道侣的事,他狐疑道:“湛云葳,你难道舍不得他死?”说这话时,他没看见,被湛云葳挡在身后的越之恒,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湛云葳:“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想越之恒死的原因有很多,哪一个都和“舍不得”沾不上边。

湛殊镜看她表情,不似作伪,总算懒得管越之恒,伸出手去接湛云葳,说:“走。”

湛云葳将手搭在他手上时,身后一阵寒意。

没了困灵镯,她的感觉敏锐很多,下意识将身前的人一推,二人双双滚在云舟之上

云舟旁,地面被鞭子劈开十丈深的裂痕。

湛云葳回头,有一瞬头皮发麻。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彻天府兵追来,而是暗夜下,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越之恒。

越大人仍是那身青衣疏朗的着装,他低着眸,把玩着冰蓝色的长鞭“神陨”,扬起唇道:“好快的反应啊湛小姐。”他虽然语气含笑,可湛云葳莫名感觉到,越之恒比过往所有时候都生气。

她方才要是慢了一步,那鞭子劈碎的地方,就是湛殊镜的脑袋。

她就说吧,以唇渡妖傀丹,越之恒恐怕恨不得杀了她。

好在她成功登上云舟,云舟开始载着仙门子弟升空。

也是在这时,方准带着彻天府卫赶到。他脑子也是好使,路过的时候,顺手将侯府的湛雪吟拎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怎么对付仙门的人,王朝老谋深算这批人十分有经验。

果然,华夫人看见女儿出现在这里,脸色都白了。

越之恒声音平静带笑,道:“拦下来,若是拦不住活的,就杀了,死的也一样。”

方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越大人好大的火气。

无数青面鬼鹤在空中升起。

湛云葳见识过厉害,知道大型云舟的速度及不上鬼鹤,如果没人拦着他们,今晚谁也走不了。

她当机立断,从怀中召出越之恒的鬼鹤,踏上鬼鹤的背。

“湛云葳!”湛殊镜想要抓住她,却晚了一步,只能看她驱使着鬼鹤,回身双手结印。

无数银白色的光芒如星子散射而下。

”...方准仰头,“越大人,你这是把青面鬼都给她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话音刚落,越之恒神色更冷。

那些细若蒲柳的灵力倾斜而下,没有任何一个彻天府卫当一回事,直到他们发现那银白星芒,将他们灵力封锁,甚至连鬼鹤都无法再启动的时候,众人才知道问题严重性。"烟海之灵,星罗棋布,万物芸芸,莫不从命!”

身下无形棋盘凭空升起,所有被灵力笼罩的彻天府卫,仿佛变成那少女手中旗子。

意志力薄弱的甚至丧失理智,朝着同伴砍杀而去。

方准几乎看傻了眼:“这是什么玩意?”

越之恒望着驱使鬼鹤的少女,冷道:“你没听见她说么,控灵术。”

眼见清醒的府卫越来越少,越之恒冷笑一声,终于动手,鞭子“神陨”在他手中化成二十四枚诡异的冰凌,朝越来越远的云舟冷锐刺去。湛云葳见势不好,只得收回控灵术,去拦那冰凌。

可惜冰凌四散,她只拦住了一半。云舟之上,不断有人惨叫着掉落。

湛云葳来不及回头去看受伤的都是谁,纯白的灵力与冰凌接触,她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在慢慢变黑!越之恒的法器能腐蚀他人灵力?

她不敢再硬拦,索性将冰凌推回去,借力打力。越之恒不闪不避,轻笑了一声,抓起身边的湛雪吟挡在身前。湛雪吟惨白着脸尖叫,湛云葳咬牙,生生控住了灵力,自己却被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越之恒!”

“湛小姐,越某可没躲,是你胆怯了。你若狠狠心,将我与她一起杀死便好。”

他笑声狂妄,道:“我教教你罢,拿弓来。”

身后的彻天府卫递上弓箭。

他挽弓搭箭,对着那云舟上掉落的人,箭箭指着灵丹。

“你知道自己输在哪了么,你不敢杀的人,我敢杀。”

方淮默默退了一步,也是第一次看越之恒疯成这样。湛小姐哪里惹了他,非要一点余地都不留,往人家软肋上扎。下一瞬,越之恒毫不意外地看见,湛云葳舍弃了鬼鹤。

以灵力为网,飞身拦住他的箭矢。

七支箭,在触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全部变成了玄色雾气,钻进她身体中,湛云葳直直坠下。

越之恒沉默片刻,神陨恢复成鞭,缠绕住她的腰,将人带到他的身前。

他低咳两声,咽下喉间血气,也没追那渐行渐远的云舟,低眸看了眼怀里的人。

平静道:“行了,回去。”

回去再和你好好算账,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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