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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1 / 1)

一入十月,才消停了几日的东京大街,便又开始热闹起来。

无他,大梁十五路三十八府的举子陆陆续续抵达京城,备考来年的省试

朝廷规定,获得解额的举子,需在十月二十五日前,到南衙或是国子监投状报名,留京待到来年春闱时。三十八府,加上南北国子监,意味着共有四十位解元

拿到省试入场券的举子,少则五六千,多则过万人。听赵宕举说,今年省试遇大年,赴京应试举子不下九千人。已是过关斩将的九千人,按正奏名三百人来算,三十人中仅取一人。

真乃是万人欲渡河,独木一桥横

既是应试,则不能单单考虑学间,还需考虑应答的技巧和节奏,保证能在考场上尽可能发挥自己的才华从十月到来年二月,乔时为还有四个月来准备

不同于解试“一日定胜负”,省试四日考四场,由四场文章来定去留高下。

第一场试本经大义三道、《孟子》《论语》大义两道;第二场试赋一首、律诗两首;第三场试论一首;第四场试子史时务策三道夜不继烛,就地而眠。

从时间上看更宽裕了,但题目难度会骤增。

故乔时为以五日为一周期,前四日模拟省试应答,以适应省试的作答节奉,第五日为歇息日,或读读闲书,或出去透透气如此安排并不十分饱和,使他常有闲心应付家中“琐事”,如忙里偷闲饮一盏茶,很是惬意

得闲时,翻开手边的史书,乔时为常常在想一件事-

在这个异世里,是不是正因少了黄巢,没了“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蹋尽公卿骨”的血刃世族,于是才有了大梁朝没有黄巢诛尽杀绝贵族,使一部分世族苟延残喘活过了乱世,延续至今。太祖借着这部分人的支持,聚众成势,逐一击破拥兵自重的各方节度使,建国大梁。而如今,随着科举的推行,入仕者异地为官,使得世族们难以像从前那样盘踞一方当地头蛇,势力日益式微。于是,正值盛年的皇帝,迫不及待想要从世族手中夺回权力,以免受制于人、重蹈覆辙。容貌似书生、野心图集权的官家,节节败退但试图攥着官权不松手的世族,借着科考一步步入局的寒门,还有北边的狼主和西北的铁鹞子虎视眈眈.....乔时为认为,掌握这一大势所趋,是日后立足朝廷的关键所在。也是省试、殿试中脱颖而出的契机

审度时宜,虑定而动

又逢第五日,乔时为上街透透气,顺便买两本新出的诗集

街道两侧阁楼上,频频传出举子们的吟诗作对声,把酒言欢。

乔时为在摊前选毛笔,一侧身,正巧远远看见高维桢背着竹箱、拎着包袱,走进了一条深巷里。

那条巷子通往城隍庙。

乔时为猜出了几分,赶忙将衣摆塞在腰带上,小跑追上去。

“高兄且留步。”乔时为呼道

高维桢披着一身家当,有些狼狈,见到是乔时为,走也不是,停也不是,面露窘态,

乔时为刚到跟前,他便忙着解释道:“解试后,黄座师给了我些银钱,叫我安心备考,我正打算换个地方租住.....“换地方换到城隍庙里呀?”乔时为抢过高维桢手里的包袱,不等高维桢辩解,便又道,“省试遇大年,近万名举子涌进京,即便是西北郊民宅,租金也涨了一倍...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这样的情形下,黄齐给的那点银钱显然不够了

乔时为劝道:“城隍庙里早挤满了人,纵是你侥幸抢得铺铺盖的地方,乱糟糟的庙里,你如何读书写文章?万一夜里睡得沉,被人摸去了财物,又该如何是好?高兄还是不要因小失大的好。高维桢面露犹豫。

趁此机会,乔时为拉着育维桢的袖子往回走,轻快道:“我家院子后,有两间闲置的小房,还算清净,你随我上那里住去......不过冬目漏风,冻手冻脚,你在里头多穿些才好。那两间房在乔家院子外,隔着长长一条巷子,原是堆放柴火杂物的地方

后来有友人借住,三哥掇拾了一番,摆了些旧家什。

算是个不错的临时落脚之地

高维桢止步不前,为难道:“乔弟已经帮高某许多了,我岂能再给你添麻烦?

“软过渡口硬过关,事遇难处需放胆,已到了省试的紧要关头,你还与我计较这些作甚么?我当你是好友,自是希望你莫同我见外。”乔时为说道,“退一万步进,只要你过了会试这一关,还怕还不起我帮你的这个小忙吗?乔时为拎着包袱自顾往前走,走了几步后,招招手道:“育兄,走罢.....我年岁尚小,可没力气帮你背书箱。自从看了赵宕举那些小报后,乔时为逢人就强调自己年岁尚小

“来了。”高维桢提了提书箱,小跑跟上去

小房里,乔时为帮育维桢安顿下来

谁知,橘子莫名回家把乔大胆引了过来。

乔大胆站在篱笆外,手里拿着个啃了两口的柿子,朝里吹了声口哨,道:“小安,你在里头捌饬什么呢?乔时为领高维桢出来,从中作了一番介绍

乔大胆自来熟,打了声招呼,注意到高维桢露出的一节前臂青筋微突,她夸道:“你这手臂真结实.....高维桢脸刷一下红到耳根,连忙放下衣袖,应道:“在家里常上山砍柴。”声音很小。

大梁学子认为,读书寒苦,身形理应清瘦。

而粗壮显得笨拙

乔大胆啃了一口柿子,哭笑不得,道:“你紧张什么?我是想问你,这么结实的手臂,小时候爬墙爬树一定很厉害罢?"还......还成。

”有机会比试比试。

“啊?

“我当你答应了。”乔大胆啃着柿子,闲散回去了。

等乔大胆走远,乔时为解释道:“我姐就是这样的性子,无意冒犯,高兄莫见怪。

高维桢连连摇头:“令姐真率,是高某太过紧张了......不要叫她见怪才好。

半个时辰后,一切收拾妥当

乔时为告辞道:“穿过前头那条巷子,便是我家后门,我的书房在后门边上,高兄有事尽管寻我。”叨扰乔弟了。

两人又约了后日碰面探讨文章。

十月末,趁着封丘县衙门放假,姑姑乔姝燕与姑父张巡检领着二女儿和小儿子来了东京城

随车带了好些自制的腊味和山菌

姑父行伍出身,能调回县里当巡检已是不易,极难往上再走一步,但这并不耽误他们一家小富自乐。许是生了两个孩子,小姑瞧着丰韵了些,两颊红润

姑父从马车往下搬物件时,乔姝燕指挥着:“好生收着些你的劲,轻拿轻放。

二女儿一下马车,立马钻进了大姐乔大胆的房里。

白其真同老太太打趣道:“瞧瞧,咱乔家人掌家,都是这个范儿。

封丘、东京城相距不远,每隔半月,乔姝燕至少要过来一回。

午饭后,乔姝燕进乔大胆房里,母女俩依偎闲叙。

“对了。”乔大胆从衣箱里拎出两袋子铜钱,放在桌上,沉闷的哗哗声,说道,“娘亲回去时,把这两袋钱带回去罢。乔姝藏先是诧异问道:“大胆,你上哪挣的这些钱?

又言:“娘亲虽爱钱 可并不缺钱.....要你钱作甚么?

乔大胆得意道:“这两个月,京城里的学子跟鱼出窝似的,到哪都是一群群的,我雇人看守的那几个摊子,只要摆出来就有进项,日日都要算账到深夜。又大气道;“娘亲只管拿去花,买金子买首饰都成,要不然就留给妹妹弟弟们。

“娘亲省得你孝顺,听娘的,这些钱你自个收着。”乔姝燕牵着女儿的手,展望道,“大胆呀,你十六了,咱娘俩这两年多攒攒,把嫁妆备得厚厚的,再让二舅给你张罗门好婚事。此话一出,急得乔大胆忙把手抽了回夫

“说好要让全京都遍布我的摊子的。我可不急差嫁人,”乔大胆举例道,“就说二鼠妈家的霜枝姐,至今未嫁。话本子一本连一本地写。茶楼戏楼都抢差买,挣得盆满钵满。这不地过得好好的吗?又说:“再说了,女儿性子闲散,可受不了那些‘好人家’的破规矩,谁能看得上我?

乔大胆指着两袋钱,劝娘亲道:“这些钱呢,你只管带走,莫瞧不起女儿,我定有能耐挣更多...至于嫁人的事,缓几年再说。乔姝燕说不过,只好随了她

刚提及白霜枝,没过几日,白霜枝也来了京都

一袭白衣,风采不减当年

经年的文字沉浸,使她更显才气,素而雅

说早路过着看小姑白其直却给天家每个人都带了物件,“这稿香年份长出香沉最适天父父静修几料子着美厚密起来却早又轻又软奶奶试美载身衣堂密那盒珍珠是我一颗颗挑的,姑姑拿去铺子里穿串链子戴罢,还有这几副补药,是吴嬷嬷上回紧要的。‘最后是一方镂空雕了荔枝、核桃和桂圆的玉冠

白霜枝笑道:“时为表弟离及冠还有几年,可三元及第已在眼前,我便把这个带来了。

虽晓得侄女写话本子挣了不少钱,白其真仍是推辞,道:“你给他买这么贵重的物件作甚么,小安打小就是个简朴的孩子。白霜枝径直把玉冠锁进了姑姑的抽屉里,道:“若不是表弟帮我读本子、提建议,我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这三圆玉冠,需早早送出,图个吉利。‘又言:“吉利可不兴推辞。

在乔家开心玩了一日,一直到第二日临走前,白霜枝才对姑姑说:“小姑,侄女要嫁人了。

”你爹替你相看了什么样的人家?"

“是我自己选的。”白霜枝淡淡然应道,“是县里的一个教书先生,早几年没了爹娘,刚过守孝期,年纪比我小些,言行正,长相也正。‘这一听,就晓得是个不富裕的,

白其真谨慎问道:“你们如何认识的?

”他读了我的话本子,递信替我校正几句诗,一来二回便认识了。"

七八年过去,侄女已不是十六岁的懵懂年纪了,所以白其真没往深了问,只道:“你想清楚了?

白霜枝点点头,挽着姑姑的手,宽慰道:“姑姑不是同我说过,同样是八钱一斤的豆子,有人要的只是豆子,有人却要一颗颗挑豆子吗?‘”我要的只是豆子,他是豆子就成。

白霜枝终于不再是被人挑拣的豆子,她也并不在意挑拣别人。

她继续道:“我爹虽混账无能了些,到底还是护短的,他进了白家门,我爹等闲不会让入赘的姑爷欺负亲女儿......所以,选对选错都不打紧,错了可以和离再选,不离也成,重要的是握着‘再选’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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