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传来柔软的触感,千榆一愣,下意识屏住呼吸。她盯着面前放大的脸,此刻混沌的脑海中闪过零星的记忆片段。
是属于夏末的傍晚吧——
烟雾缭绕的天空,云朵被染上了玫金色的光辉,宛若瑰丽的花朵,令人心驰神往。
面容模糊的少年轻柔地抚上她的脖颈,嘴里嗫嚅着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贴近她,唇上微凉的触感恍若初绽花瓣上轻含的雨珠。
贪婪地吞噬对方所有的气息……
夏末,火烧云以及……青涩的吻。
千榆低低喘息着,仅存的理智被情绪的巨浪所淹没,身体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这是我几百年前的记忆吗?可我为什么会感到……那么难过呢?]
童磨感觉千榆的血带着莫名的熟悉,体内的无惨细胞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变得活跃。
此时在浅草别墅的书房内——
一位身姿卓越的少年立在桌前,轻轻合上手中的书本,玫红色的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童磨体内传达出的讯息他已经接收到了,除了珠世那女人外又再次出现了一只不受他掌控的鬼。
俊国(无惨化名)扶着青筋凸起的额头,失控地推翻了书架上摆放的书“啧,又是变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劣化」!为什么就没有保持完美,直到永恒的不变呢?”
这时门外的女佣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英式红茶推门而入,却见到一地狼藉,她立即上前检查俊国的伤势,满眼担心到“少爷,您没事吧?如果累了就请休息一会吧。”
俊国一扫刚才脸上的阴霾,朝女佣微笑着点头。打发走女佣后,他便不再隐藏自己。
“当初就应该杀了那个女人。”
童磨掐着千榆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他已经确定千榆同样为鬼的事实,但心中不免好奇她是怎么成为猎鬼人的。
这时脑中传来无惨的吩咐:“无论用什么方式,将她带回来见我。”
这还是几百年来头一次被大人吩咐呢,童磨眨了眨眼,随后开心地像个孩子。
千榆刚从失控的情绪中剥离出来,眼下自己正处于劣势,她恍然想起当年珠世小姐曾问自己:“不再是人类,是很痛苦与悲伤的一件事,但是……
即便如此,你也想活下去吗?”
千榆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当她睁开那对与鬼一般的竖瞳时,气场便与先前陡然不同了。
她咧开嘴冲童磨露出一抹挑衅的笑,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战意,挥起一拳砸向童磨的下巴,速度快到连残影都看不清。
意外的变故使童磨下意识松开了掐住她脖颈的手,千榆则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童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一拳,神情餍足“嗯~这一拳真不错~看来真的不能小瞧你啊,哪怕是女性,身为鬼也是一种不可小觑的存在呢~”
不远处,千榆拔出了插在地上的日轮刀,原本泛着寒光的刀刃却反射出一道令人发怵的血光。
锋利的刀在她手中化作舞动的弦,在空中造成震动迷惑对方的五感,最终将刀定格在对方的脖颈处。
童磨回眸一瞥,日轮刀的刀锋已逼近他的脖颈处,想躲避几乎不可能。他收起玩心,使出血鬼术 · 枯园垂雪护住自己的几个死角,挡下了千榆的急攻。
并且这个血鬼术还有一定的限制能力,千榆想接近他几乎不可能,最终也只在童磨的脖颈处斩过一道血痕。
千榆还没看清童磨的动作,以至于下一秒她便被天女散花般的玄冬冰柱包围,连带着无数缠绕的冰晶莲根冲她袭来。
“血鬼术 ·水月流影!”
千榆立即旋转刀身,身旁的空气中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显现出水面倒映的蛾眉月影。
周围的空气温度逐渐下降,袭来的莲根被旋转的刀刃斩断,可随后迎来了更多!
在躲避过程中,莲根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斩断,锥状的冰刺也一根接一根擦过她的身体,最后将她生生钉在地上,顿时血流如注。
此时她已被童磨召唤出来的冰晶莲根紧紧缠绕住身体,整个人动弹不得。
千榆耳尖一动,感受到周围的风变得凌厉起来。于是她缓缓闭上眼,内心安定下来。
忽然间,她睁大眼睛,耳旁的风终于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水之呼吸·捌之型 ——滝壶!”
千榆感受到上方有一股威力巨大的能量自上而下攻向童磨,落地的瞬间掀起一阵巨大的狂潮。
童磨下意识躲闪,而千榆已然被一位戴着红色天狗面具的猎鬼人护在身后。
“哎呀,话说今晚真是个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啊,我都没想到还有人来保护你呢。”童磨扬了扬眉梢,轻蔑地望着鳞泷。
他一挥扇子,制造出众多莲叶,在空中挥洒出冰晶,人只要吸入, 肺部就会遭到侵袭。这对使用呼吸法的剑士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千榆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鳞泷,只见他瞬间腾地而起,挥动日轮刀直接冲童磨发动攻击。
“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
鳞泷的日轮刀上浮现汹涌澎湃的水浪,连续旋转攻击,挥出刀刃后的水浪中惊现一头怒吼嚎叫的水龙!
水龙朝着童磨怒吼,眼看刀刃离童磨的脖子越来越近。童磨轻笑,眼底透出诡异的平静。
只一瞬,气势如虹的水龙瞬间便被泯灭。
童磨用折扇抵御鳞泷挥来的刀刃,两者碰撞时发出了尖锐的破空声,又擦出几星火光。童磨勾唇轻笑,故作惋惜道“好可惜啊,就差一点呢。”
鳞泷利用足尖在地上轻跃,在空中腾起一个后翻便与童磨拉开了距离。
“血鬼术·散莲花。”
漫天莲花的花瓣纷纷飘向鳞泷,空气中混进了一抹淡淡的花香。
顷刻间,那柔软的莲花瓣化作缭乱的利刃,全部向着他刺去!
鳞泷心下一紧,手中迅速挥动日轮刀,催动呼吸法将这些锋利的花瓣斩开。
花瓣数量众多,不一会儿,鳞泷身上的羽织已经挂了数条划口,鲜红的血从中渗出。
“鳞泷先生!”千榆想冲过去支援,却又被身后的冰晶莲根缠住。
她身上总在增加新的伤口,又不停地反复愈合,此刻她已经要达到身体的极限。
漫长的防御过程中,他们的体力也在慢慢透支。千榆只感觉肺部痛的快要炸裂,一呼一吸之间夹杂着巨大的痛楚。
鳞泷也不好受,他尽可能地调整呼吸,防止更多的冰晶被吸入肺中。可撕裂的疼痛还是让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一时不察,竟有几片花瓣刺入了千榆的胸口,鲜血似泼墨般涌出。她终是承受不住,呛出了大滩的鲜血,呼吸也变得紊乱。
“千榆!注意调整你的呼吸!”鳞泷再次挡在千榆身前,替她斩断袭来的莲根。
千榆抬头望着身前的背影,心逐渐滚烫,她迅速将呼吸调整到全集中状态,撑着日轮刀重新站了起来。
“鳞泷先生!”
“别担心,我在。”
鲜血从她的七窍中流出,千榆封闭了自己的感官,彻底进入无我境界。
鳞泷预料到千榆下一步动作,提前对童磨使出玖之型·水流飞沫·乱分散他的注意力。
地面开始涌现一圈圈溅起的水花,随着鳞泷脚下的动作冲向童磨!
“血鬼术——散落之银河……”千榆飞跃至高空,狂风掀起她破损的衬衫,皎月在她身后释放圣洁的光辉。
天边众星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千榆直直俯冲而下,与她共同落下的,还有数不胜数的陨星。
童磨下意识退后闪避,他迅速召唤出雾冰·睡莲菩萨,顿时,十多米高的菩萨冰像从水中腾起,周围的空气一瞬间便被冻住。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鳞泷立即跳开躲避,菩萨一掌劈在他刚站的位置处,顿时山崩地裂,等灰尘散去后便出现了一道惊心动魄的沟壑。
千榆的日轮刀斩在菩萨的脖颈处,硬生生将其斜劈成两半。
偌大的菩萨轰然倒塌,眼看天边已经渐渐露出一层鱼肚白,童磨只能召唤出结晶之御子留下垫后,黎明前的微风中传来他的声音:
“就让这些孩子来做你们的对手吧,在下就不奉陪了。喂——鬼剑士!我们还会再见的,千万别忘了我啊!”
鳞泷提刀便追了过去,却被结晶之御子阻拦前进。它能使用童磨的全部血鬼术,实力不容小觑。
直到天亮时分,御子才彻底消散。
——产屋敷宅邸
主公大人听铳鸦汇报了当时的战况,止不住地叹息。
产屋敷邦彦(产屋敷耀哉的父亲)看向窗外,初晨第一缕晨光照着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和脸上狰狞的疤痕。
他温柔地抚摸着铳鸦的黑羽,脸上的神情却显得落寞无比。
“也许希望该寄托于下一代,真可惜啊。”
鳞泷倒下的最后一件事是将羽织脱下,将千榆遮盖的严严实实,确保她身上没有部位会晒到阳光后才放心地慢慢闭上眼睛。
两人最后被赶来的隐运上担架抬回紫藤庭院休养,吉原花街的女性失踪案也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