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叹了口气,“原本这庄上有两个账本,一个是记录收成的,一个是记载佃户交上来的田租,和咱们庄子上的人的工钱的。”
“你磨磨唧唧的说那些做什么?说正事!”
管事厉声打断了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未出声,可他的小孙子却是瑟瑟发抖,可见很害怕这个管事。
但仔细看,这下面的佃户们也畏惧的有些颤抖。
苏意寻捕捉到了这些,冷眼看向管事。
“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吼什么?再者他也是为了说的详细些,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苏意寻眯起眼睛,“还是说这庄子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不敢让他说。”
三言两语,把管事直接堵了回去。
他不甘地看了苏意寻一眼,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还是不敢再出声了。
账房先生这才继续开口。
“前些日子,约莫有……小半月之前吧。”
话说到这儿,账房先生的眼神有些闪烁。
“我这小孙儿调皮,不小心把烛台打翻,烧毁了账本。”
账房先生推了一把孙子,“快,快和郡主娘娘道歉。”
小孩儿连忙跪下,怯生生的开口。
“郡主娘娘,我知道错了……”
苏意寻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在撒谎。
但并未急着揭穿,依旧和颜悦色。
“小孩子调皮也是有的,那后面没有想过重新补一份账本吗?”
账房先生叹息,“原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草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实在记不清。一个个盘问,也都说不明白。郡主不来,草民也是要向秦老爷请罪的。”
苏意寻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这庄子里的大概情况你应该是能记得一些的,管事说是欠了他不少银两,可有这事?”
账房先生点头,“的确,这两年庄子里收成不好,佃户们种的田买不上几个钱。庄子里也着意减少了些租金,但远远不够工钱,又要交税,确实是欠了不少。”
苏意寻从账房先生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拖欠工钱这事,他承认了。
但他可没承认欠了一千两。
“好吧,我知道了。”
苏意寻点点头,转头看向问柳。
“去把我带来的匣子取来。”
然后看向管事,“你去把所有被欠了工钱的都叫来,一会儿一个一个的领钱。”
说罢笑眯眯地看向账房先生,“待会儿还劳烦您帮忙,记录一下个人都收了多少银子。”
账房先生应下了,但看向苏意寻的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
他原以为,这个郡主是个厉害的,却不想也是糊弄两句就信了。
账房先生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叫人拿纸笔来。
管事趁机凑到账房先生的身边。
“算你识相,待会儿好好记,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账房先生眼神复杂的看向管事。
“老朽别无所求,只求大人把答应我的事做到。”
问柳拿着匣子回来了。
里面装的是银票和银子,都是皇后刚送来的。
问柳有些肉疼,那管事张口就要一千两,那后面的有样学样,岂不是也会狮子大开口?
苏意寻这才富了没几天,就又要被他们搜刮。
这一套下来,说不定这点供奉都不够用。
“小姐,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就是看着小姐抓不到证据,才为难小姐,咱们不能给啊。”
苏意寻笑着拍了拍问柳,示意她别急。
“好了,一个一个来领银子吧。”
苏意寻一声令下,管事立刻带着人围了上来。
他率先开口,“我那一千两郡主是知道的,还请郡主先给我吧,家里的老娘和孩子等着用钱呢。”
苏意寻示意问柳打开匣子。
问柳不情不愿的拿出一张一千两银票递给苏意寻,苏意寻捏在手里看了看,瞟向管事。
管事见到银票,眼珠子都绿了。
他就像是见到了肉的饿狼,马上就能扑上来,说不准还会咬了苏意寻的手。
苏意寻把银票递了出去,管事连忙伸手接。
可就要拿到手里的时候,苏意寻忽然又收了回去。
管事愣了,“郡主什么意思?”
苏意寻嗤笑一声,站起身来,面向那些佃户。
“大家都是火苦日子的人,我想你们很多人这辈子都赚不到一千两银子吧。”
苏意寻这话就像往热油里洒了一碗水,瞬间炸开了锅。
佃户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心。
别说一千两,贫苦年代,就是十两银子,不,五两,就能买一条命了。
苏意寻看着手里的银票,极其惋惜的说道。
“唉,可是欠人的钱哪里有不给的道理?今日 你们的钱,不管是一千两也好,还是一万两也罢,我都会还清的。”
管事觉得不妙,生怕夜长梦多,伸手就要抢过银票。
“多谢郡主垂怜!”
“等等!”
就在管事的即将把银票扯到手里的时候,下面的佃户里忽然有人说话了。
站出来的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他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只穿着短打,丝毫没有任何畏惧神情的。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怎配拿这钱?”
苏意寻眯起眼睛,道。
“这位大哥似乎是有意见,既然有意见,说便是,本郡主会为你做主。”
汉子上前两步,回手指着那些佃户。
“郡主养尊处优,怕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庄户人家的辛苦。您单看这些人,每年都要交不少的租金,本就剩不下多少钱,要是赶上收成不好,那全家老小一整年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
管事急了,“你们是佃户,交租金事理所应当,怎么好像我们欠你的似的?”
汉子冷笑,“的确,这是天经地义,可是你们的租金远远超出别的庄子好几倍!”
他逼近管事,恶狠狠的盯着他。
“旁的庄子一年交两成的收成,你要交四成!前面开始收成不好,你不体恤佃户,却反说不够赋税,竟涨到六成!”
苏意寻狠狠皱眉。
她知道这管事一定中饱私囊,却不想他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