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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1 / 1)

寒冷的冬日,漫天风雪,缩在家里打麻将却是一件惬意的事。田园坐在杨玲家的麻将桌旁,魂不守舍。杨玲定定地看着田园终于忍不住开了腔,“出牌呀,园园。我说,你开心点行不,这整天愁眉紧锁的,跟万恶旧社会似的,这女人呀,得为自己活,得自己找乐,千万不能为丈夫而活,这当下就是活好自己,多划拉钱,以备后患。”

“你说的那是变质的婚姻。”

“变啥质?他消耗我的青春,我划拉他的钱,这叫等价交换。极其公平合理的交易。和了。”

“行啊,一边讲演一边赢钱,一功二德呀。”一旁牌友姐打趣道。

“我这是做生意的脑袋,婚姻是一个人最大的投资,是一项高风险高投入的一桩生意,这世上任何一项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最终受益如何,就看你怎样进行手腕运作。岔。”

“倒是会计出身,句句不离生意。其实就你的口才应该当语文老师。”牌友姐善意地笑着。

“当语文老师就遇不着你们了,我告诉你田园,你这夜夜守空房就叫做资源浪费,别以为你是兵马俑,藏得越久越值钱。我跟你说,女人打折打得最快,未结婚叫姑娘,结了婚叫新娘,生了孩子叫老娘,五十岁一过,整个一破船,甭以为自己是豪华游艇。”说起婚姻杨玲总是感慨万千。

杨玲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快接,真爱来电话了,接晚了,小白脸该急眼了。”牌友姐不怀好意地笑着。

“哪有什么真爱,他享受我的钱,我享受他的身体,公平交易。”

“小心你家老洪知道,打断你的腿。”田园按耐不住警告着。

“他呀,早带着新人到澳门豪赌去了,早晚得栽在这赌上,我好心说他一回,他还数落我一番,我现在想好了,趁现在他还有钱,我得玩命划拉钱,省得到时候他输光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田园反复斟酌着杨玲的话,不无道理,这也是生存之道,可总觉得一旦自己那么做了,自己都过不了自己心这道坎。

她的耳边反复回响着杨玲的话,王宝钏守寒窑十八载,傻不傻呀?孟姜女哭长城,轴不轴哇?田园想,人活着一定要敬畏一些东西,比如道德。她想起康德曾经说过:“有两样东西,我思考得越久,就越对它们产生敬畏,那就是头顶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

田园在现实生活中苦苦找寻着道德与堕落的平衡点。

二零零九年,随着全球性经济危机的爆发,各种生意随之萧条。林楠老叔老婶的家庭战争也急剧升级。在买卖不景气的情况下,当他们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房贷车贷,服装档口费用等各种高额的费用下,他们忍痛卖掉了用以炫富的车,老婶如同一个怨妇,每天对着林顺不停地唠叨着,“你说当初咱们一股心来这干啥?钱没挣多少,压力贼大。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你爸几回?图啥呀?你呀,还得好好学习,争取今年考上大学。”

“你们见面就打,平时电话里也吵,让我怎么好好学呀、”

“怎么不能好好学,你吃粮不管穿的,你有啥不能学的?我们撇家舍业的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个狼心狗肺的,跟你那个死爹一个德行。”

林顺默默起身离开,钻进游戏厅,屋内的老婶还在喋喋不休地谩骂着,经济的不稳定,强大的生活压力,竟然把一个慈母变成了怨妇。

林顺的父亲回来了,他平静地对老婶说:“咱们别再吵了,咋吵买卖也好不了,咱俩就离婚吧。”

老婶顿时呆若木鸡,而后嚎哭着:“离婚?钱都陪得差不多了,你说离婚,我们娘俩咋活?”

“没啥不能活的,精品屋归你,你不愿意干还能租出去,房子归我,我把它卖掉去南方房展。”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你南方是不是有家了?你个没良心的王八犊子。林顺哪,你爸说要离婚!呜呜!”老婶哭得如到世界末日。

“离了吧!省得你俩总打,要是有一天使错手了,更麻烦。离了吧,这根本不是个家,简直就是战场!”林顺一出此言,两个人都惊愕万分。

此刻,林顺心中的解脱大于难过,长久以来,他脑海里浮现最多的就是母亲无休止的哭闹场面,父亲借酒消愁的苦闷表情。十八岁的林顺清楚地看到了人生的真相,他感觉自己早已掉入了一个深深的墓穴里,而这掘墓者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离婚后的老婶,把精品屋出租出去,又租了一室一厅的房子,她逢人就讲,丈夫有外遇了,抛弃了她和儿子。在家时也会喋喋不休地骂:“你爸吃人饭不拉人屎,不得好死。”

“妈,你别骂那么狠行吗?他好歹也是我爸呀!”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都不管你,是我在管你,我省吃俭用的,不都给你花了,你还偏向他,你就是一个狼。”母亲咬牙切齿地用手指着林顺。

早春的寒风里,林顺哭着走在街上,他情不自禁地给父亲打了电话:“爸,你还好吧?”

“挺好,你要好好学习,没钱管你妈要,爸这儿还忙着呢,以后再唠啊。”父亲快速地撂了电话。

林顺手握着电话,久久地贴在耳边,瞬间一股彻骨的冷侵入心底,他的手颤抖着放下电话,“钱,钱,钱!你们那么爱钱,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悲戚的声音在空中盘旋着,回荡着……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老婶在麻将馆打着麻将,老婶近来的手气很好,一连几天都是赢家,心思自然全盯在麻将上。晚上九点多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响到第五遍时,她终于不耐烦地接了起来:“谁呀?有事呀?”

“请问您是林顺母亲吗?我这里是市公安局,您的儿子刚刚涉嫌持刀抢劫钱财一案,请您来市局一趟。”

老婶的腿软了,踉踉跄跄地走出麻将馆。在公安局,她看到了儿子,林顺绝望的眼神藏着恶狠狠的杀机,他直瞪着母亲,声音悲惨;“妈,我从没奢望你们给我留下财产,我只奢望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你们施舍给我一点笑脸,一点温暖,可你们居然打着爱我的旗号,把家变成了战场,我恨你们,永远恨你们!”

“孩子,是我们害了你,是我们坑了你,如果能替代,妈愿意替你去服刑,妈愿意替你去死!”老婶哭得浑身颤抖。林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接见室。

林顺,十八岁,涉嫌故意持刀抢劫未遂罪,触犯了法律,入狱四年。

老婶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头发花白,大把大把地脱落,她总是反复说一句话,是这个家害了孩子。

田园和林楠陪着老婶逛街,逛累了,三个人走进百货大楼一楼的星巴克,随便找了座位坐下,田园脱衣扭头的瞬间,看见了,看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林军正在和一个冷艳的美人搂抱着,在幽暗的灯光下缠绵着,那张嘴还在美人脸上亲吻着,田园怒火中烧。她刚给林军打过电话,林军称在工地,田园来不及多想,压抑多年的情感在瞬间爆发,她发疯似的冲上去,揪住林军的衣服,狠狠地打了两个大嘴巴子,继而疯狂地又踢又咬,手还拼命地撕扯着林军的衣服,她终于从一个贤妻变成了悍妇。

林楠缓过神来时,林军的眼镜已被打碎,脸上已被挠出几道深深的血印,那个冷美人早已不知去向。

“田园,你疯了,有完没完?打人不打脸!”林军吼着。

“我想打死你!打死你!”田园悍妇般地喊叫着。

老婶林楠费劲力气才把田园摁倒在椅子上,田园大口地喘息着,叫着,喊着:“打死你!打死你!”

从小到大,田园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打人,可是还是打了,并且大打出手。此刻的田园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有血有肉有尊严地活着。

空旷的别墅,死一般沉静,甚至连虫子爬过的声音都能听到,她感觉自己是一个被囚禁在豪华墓穴里的人,四周金碧辉煌却阴森可怕,终日见不到那明晃晃的太阳,她决心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第二天清早,林楠急急地赶到,她向田园投以哀求的目光:“园园,求你给我哥一个机会,相信我哥,他只是逢场作戏,为了生意屈服于生活,屈服于世俗,他心里有你呀!”

“好个逢场作戏!难道你是想劝我用毕生的寂寞来成全他的所谓成功?一生做他感情的殉道者?我再也不想那样活了。”

“园园,你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你想想甜甜的未来再做决定,行吗?’’

“小楠,像这样一段早就名存实亡,溃烂不堪的婚姻,不仅是对自己的折磨,更是对孩子身心发展的一种摧残,我,决定离婚,你再也不用劝我了!”田园斩钉截铁。

纸醉金迷的生活曾经让田园迷失,而今的田园倔强地在灰烬中站起,她发誓从此不再依赖别人活,不再为别人活,她要为自己活。

田园带着甜甜回到娘家,母亲陪着小心在旁边侍候着:“园园,再想想,好好想想,离婚可不是儿戏呀。”

父亲暴跳如雷,“决不能便宜了那小子,别墅也要,钱也要!说白了,那公司也有你的份!现在不要,将来要不出来了。”

林军开车疾驰而来,他惭愧地面对着田园:“园园,对不起,我辜负你了,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整天周旋在生意圈里,有些事情不得不超越道德底线,做人的底线,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对不起!”林军低着头。

田园不再理会林军,她觉得他们已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了,没有了。

林军把脸投向岳父岳母:“爸妈,我是混蛋,犯了点错误,可那也不至于宣判死刑啊。”他祈求着。

“你那叫做点错误?反过来换做是田园,你能接受吗?”田父气得咳嗽着。

“爸,您也是男人,您说男人想干点大事,哪个不得天天应酬逢场作戏呀?那都是正常的呀,整天中规中矩的,哪样大事能干成?”林军一肚子委屈。

“还逢场作戏?你说田园跟你结婚这几年,你总共在家住多少宿?难道有事业的男人就应该天天不着家?你把这个家当作是旅店了吧?你把田园是咸菜了吧?”田父气得敲起了桌子。

“您能不能公道点?我也不容易呀!我求您心别歪!”

“我心歪,你小子他妈是心黑了,烂了,狼心狗肺!”

“您不要为老不尊!”

“我为老不尊,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仗着有俩臭钱,太欺负人了,你给我滚出去,滚!”田父喘息着,突然扶着额头栽倒在沙发上。

医院,重症抢救室,田园和母亲惊慌失措地等待着,林军低着头向着手术室。医生走出来面色凝重:“病人已是第二次脑出血,而且出血量大,在脑主干上,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吧。”

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来得多么迅猛与惊诧,它有时会让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你一个致命的不可挽回的结局。

母亲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田园咬着牙面容惨烈地撕扯着林军的衣服:“是你!是你害死我爸,我不会放过你!不会!”

林军一动没动,任由田园施暴,他深深地痛恨自己。

母亲用尽力气拽拉田园,放声痛哭;“园园,让你爸安静地走吧!”

田父的葬礼上,田园踉跄着搀扶神情恍惚的母亲,此时的母亲一片风中的枯叶,憔悴凋零破烂不堪,孤零零地飘摆着,她仿佛又看见老伴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着做饭,仿佛又听见老伴在嘟囔着:“这园园,又有好几天没回来了。”

生死之隔,似剜心剔骨的痛,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深有体会。

民政局,田园与林军的离婚协议终于签完,别墅和家用奔驰车归田园所有,甜甜尚小,自然和田园一起生活,并且甜甜的所有生活乃至未来读书的一切费用,均由林军承担。人生真是讽刺,曾经,幸福快乐地开始却悲戚仇恨地结束。此刻,林军一直不敢正视田园的眼睛,而田园心里的仇恨却在肆意泛滥着,但却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怒骂他。她已从心里摒弃了他,从此不想有纠缠。原来人生注定要失去,要别离,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属于过去。

田园沿着街边踟蹰独行着,天地间空旷寒冷,有雪花轻柔地落到地上,落到心里。这些年,有些东西就这样沉甸甸地储藏在心里,它曾被忽略却永远不可能遗忘。她下意识地走进街边小酒馆,瞬间,一股久违了的感觉溢满心间,这才是自己以前的生活状态,平平常常的小酒馆,简约大气的穿着,骨子里却有一颗蠢蠢欲动的雄心。可这些年在林家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物质?自由?幸福?失去了什么?爱?自我?一个失去自我,找不到生活目标,依赖丈夫生存的女人终究要被生活淘汰。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觉脸庞火一样炽热,并且不停地咳嗽起来。对面吧台走出一个有小麦肤色,扎着马尾辫的男人,端着一杯白水站在田园对面,深邃的眼眸,浓密的胡茬,衬衫随意扎在腰带中,马丁靴鞋带胡乱散着,这样一个随意的装扮在这个男人身上却出奇地和谐,似乎还带有一丝野性和不羁。

“园园,喝点水吧。”声音温温暖暖的。记忆的闸门还未来得及打开,那杯白水就已放在田园面前。

田园一下子醉意全无,“怎么会是你?这世界真是太小了。”田园异常惊诧。

“这是我和朋友合开的酒馆。”对方平静如水。

“那你的专业荒废了?”

“也不是,只是这酒馆效益还可以,能维持生计,至于专业,只能当做业余爱好了。说说你吧,怎么一个人到这喝酒?现在还在弹钢琴吗?孩子几岁了?”石冬的语气平静温和,似乎对往事没有一丝芥蒂。

田园做梦也没有想到,是在自己极度狼狈不堪的情况下遇到初恋,她的心里翻江倒海。岁月如烟尘般漫过,她喃喃道:“还在弹钢琴,我,我今天有点急事,下次见。”她慌忙地站起身。

“等一下,园园。”随着亲切的话语,他递给田园一张名片:xx美术培训班老师,电话竟然还是当年那个号码。田园手握着名片,快速地逃离了那个小酒馆。

是的,还在弹钢琴,可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摸过钢琴了?她轻轻地掀起钢琴上华贵素银的帘盖,她的双手颤抖着抚摸钢琴,脸紧紧地贴在久违的钢琴上,泪珠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她仿佛听到了琴弦久远的思念,她舞动纤纤玉指,一曲贝多芬的《生命交响曲》终于重新奏响,款款琴音中,她又看到了命运在百转千回中重新又赐予她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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