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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兽麒麟(1 / 1)

“你就不能吃快点吗?”郭朝阳看着日头,第三次催促。

路乘瞥他一眼,拿着块糯米红糖糕,坐在早点摊子支起的桌凳边,依旧吃得不紧不慢。

“或者你拿着路上吃?”郭朝阳忍不住又道。

“不要。”路乘把嘴里的糯米红糖糕咽下去,冷酷拒绝,同时振振有词说,“你着急个什么劲?又不是你吃?”

“我着急什么?”郭朝阳简直被气得不行,“风翼船三日一班,误了时辰,可就要再等三天了!”

他原本计划得很好的,从平安县离开后,按照正常的速度行进,正好能赶上风翼船到达渡口的时间,总体行程很宽裕,不用着急赶路,但架不住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正常,四人虽然都是修士,路乘却跟凡人一样,又要吃又要睡,三餐顿顿不落,睡眠也要睡足四个时辰,健康到令人发指,如此一番下来,留给他们赶路的时间就不多了,哪怕郭朝阳把剑飙到冒火星,也没法抵消路乘浪费的时间差,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错过班次,再等三日了!

“再等三天就等三天,你那么着急,干嘛不自己走?”路乘“哼”一声,以一种攻击性很强的记仇语气道,“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们的,我和我师父又没邀请你,反正我们不急,对吧,师父?”

商砚书在旁边闲闲地看热闹,此刻被问到了,便微笑附和说:“正是,我和爱徒本也只是去玄武城游逛,并不着急赶路,郭小友急的话,不妨先行一步。”

虽然他此前也经常被路乘的事多折磨,但有别人也被折磨时,他一下就好过许多,甚至生出了几分不能自己一个人受罪的看乐子心理。

郭朝阳顿时噎住。

杜子衡轻咳一声,圆场说:“罢了,朝阳,多等三日就多等三日,我们也没什么要紧事要赶着去玄武城。”

他和郭朝阳去玄武城的目的无非两个,一是将平安县的变故上报,到底是玄武城的势力范围,他们作为承天剑宗的弟子出手解决了,虽是好意,却也不太合规矩,该去打声招呼解释一番才是,二来也是去看看玄武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那邪祟初时也只是普通的邪祟,不过金丹修为,若非玄武城忙于他事派不出人手,也不会让其进境到元婴期,且最终翳化,险些酿成大祸。

不过平安县的事已经解决,打招呼迟几天晚几天并没有什么区别,而玄武城内出的事,要么是内部派系斗争,要么是一些外部的变故,前者他们作为外人不好插手,后者他们同样插不上手,毕竟他们两个也就筑基大圆满修为,玄武城高手如云,正副两位城主都是化神期的大能,同他们师尊一般,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他们两个更解决不了,因而他们过去,基本上也就是看看,其他的要等师门那边的回信授意。

平安县变故的前因后果,在除掉邪祟的当夜,郭朝阳杜子衡二人便已经用宗门特有的可以千里传信的信剑将其传回,此刻郭朝阳的师尊,掌门孟正平应该已经收到了,只是回信传来也需要时间,因而他们还需要等待。

“对了,风翼船是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坐船去玄武城?不能直接飞过去吗?”路乘怼完了郭朝阳,方才想起来问。

“你连……”郭朝阳几乎又要把那句话说出口,但他想到路乘之前的报复,以及此刻的针对,皆是因为他一时嘴快之故,于是硬生生把话又咽了下去。

“玄武城的方位正是四方地眼之一,在主城内部及其周边相当大范围的区域,都是不能飞行的。”杜子衡解释说,“我们再往前一些,便会进入地眼影响范围,想前往城中,只能步行或是乘坐车马,但两者都太过缓慢,得走上十天半个月,唯有玄武城专门建设用来往城中运输物资的风翼船,可以在短时间内到达。”

“地眼?”路乘感觉这个词有些耳熟,好像听他哥讲过,但他要么是在打瞌睡要么是在开小差,以致于除了耳熟外全无印象。

“就是忘川河与地表人世最接近的位置,一共四处,分别位于东南西北,便是四方地眼,对了,你知道忘川河吗?”杜子衡解释得很细致,怕路乘不懂,还专门问了一句。

“知道。”这个路乘还是知道的,忘川河便是地府冥河,众生魂魄死生轮回之处,他同时也隐隐想起了些地眼的概念,按照常人理解,忘川河是一条在深不可达的地下奔涌的死生大河,然而河道一向弯曲起伏,并不会平滑流淌,而四处地眼,便是忘川河四处与地表人世最近的河道凸起处。

不过这是通俗易懂的说法,本质上,忘川河已经归属于另一界,是相别于人世,唯亡者可达的冥界,因而无论往地下挖多深,都是不可能挖出忘川河的,其不可达之处就在于死生之间的界限,四处地眼则是两界壁垒最为薄弱的连通之处。

路乘把自己想起的内容说出来后,杜子衡肯定道:“没错,四处地眼本质上就是人世与冥界的连接之处,因而凡地眼处,灵力的流向都会不同于他处,会呈现漏斗状,朝下塌陷,寻常修士无法在这样的灵力异状下飞行,化神期的尊者或许可以,但我们都不行。”

原来如此。路乘听懂了,他同时又想起了一件事,道:“玄武城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北方地眼,镇守的镇灵是四象神兽之中的玄武?”

生死轮回是天地运行的最基本的秩序之一,然而其同时也是绝大多数人堪不破的执妄,想跨越者不知几何,原因也不胜枚举,因而为了维持两界秩序,四地眼处都是有镇灵看守的。

“是的,四镇灵不知从何而来,但反正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有说是上古天神所创,也有说是天道法则自然孕育而成,相传在远古时代,北方大地地动频繁,动辄山峦崩塌,天翻地覆,生灵难以存活,但在玄武镇守北方地眼后,因其神力,此方土地渐渐稳固,千百年不见地动,而且其周边地势平坦,水土丰茂,越来越多的人陆续迁徙过来,便渐渐生成了聚落,然后是城池,慢慢的,发展成了今日的玄武城,百姓为了感念玄武稳固土地之功,除了以其命名城池,将其作为崇拜的图腾,如今的玄武城中,还有专门祭祀玄武的节日和庙宇呢。”杜子衡道。

“除了镇守地眼,维系死生界限轮回秩序,连同玄武在内的四象神兽还有一个职责。”意识到已经彻底赶不上船次后,郭朝阳便也不急了,而且他有心想缓和一下自己和路乘的关系,便主动开口道,“那便是净化忘川河中沉淤的阴翳。”

“阴翳?”路乘之前就听两人说过这个词,在邪祟变为那粘稠的液态黑水状时。

“阴翳就是最为极致的悲苦怨恨。”郭朝阳道,“忘川河洗刷亡者魂魄的记忆,也洗去其生前的一切执念与情感,寻常的喜怒哀乐皆在河水中消解,唯极致的苦恨千年不朽,万年难消,其所化的黑水充斥在本该澄净的河水中,便会渐渐将其间的魂魄污染裹挟,进而扰乱正常的轮回秩序,忘川河水和四象神兽都有净化之力,可以净化阴翳,可两者之力都有穷尽处,众生苦恨却绵绵不绝,千万年中,忘川河水中的阴翳还是越积越多,而在它日渐泛滥,磅礴若海后,它便有了另一个名字——苦海。”

苦海……路乘不知道阴翳这个名字,但说到苦海,他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念道:“忘川倒涌,苦海翻腾……”

“你知道那件事?”郭朝阳露出一副意外神情,“不错,一百多年前,忘川河所能承载的苦恨终于到达极限,于是忘川倒涌,苦海翻腾,黑水从苍龙镇守的东方地眼处破界而出,甚至原本拥有净化之力的镇灵苍龙也被苦海吞没,翳化后成为可怖的魔龙,以其通天彻地之力,裹挟无边苦海,席卷向四方大地。”

杜子衡回忆道:“我跟朝阳那时都尚未出生,不过东方地眼正在我承天剑宗的领地范围,听年长的师兄师姐们说,那时黑水浩荡无际,摧枯拉朽,无数的村庄城镇被吞没,一切的道法都在其下消寂,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它的蔓延,人世满目疮痍,一派灭世之景。”

那是当然的,那本来就是注定将世界带向败亡的坏劫,其势自然不可阻挡。路乘心想,他同时催促说:“然后呢?是不是有谁来阻止了这一切?”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商砚书一眼,看得商砚书满脸莫名。

“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们如今也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儿,除四象神兽外,还有一只圣兽,同样有净化苦海之力。”郭朝阳说到这里目露崇敬,又以一种不知道哪来的自豪语气问路乘说,“你知道麒麟吗?”

路乘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回看对方说:“知道。”

“那你见过麒麟吗?”郭朝阳又问,正准备在路乘回答没有后自豪宣布自己师父见过,却听路乘说:“见过。”

郭朝阳:“啊?你怎么会见过?麒麟只在百年前出现过,那时候你不是跟我们一样还没出生吗?”

路乘也意识到问题了,他停顿一下,略有些心虚地又看了商砚书一眼,补救说:“……我在画上见过。”

“这个不算!”郭朝阳找回自己的节奏,再次自豪起来,“我师父见过真的!”

“哦——好厉害。”路乘用一种无比敷衍的语气应完,又说,“然后呢?”

“然后不急,我先给你讲讲麒麟的样子,那些画根本描绘不出圣兽姿态的万一!”郭朝阳大讲特讲一番,从峥嵘的双角讲到龙一样的鳞尾,其间鳞片四蹄鬃毛自然也是都没放过,且言辞间一副想上手摸摸的痴迷感。

听得路乘耳朵越倒越低,看郭朝阳的眼神犹如在看着一个觊觎他哥美色的变态,四人坐在早点摊子的方桌四边,郭朝阳正好跟商砚书邻着,路乘此刻一言不发地站起,搬着板凳坐到郭朝阳和商砚书中间的拐角处。

商砚书:“?”

郭朝阳:“?”

路乘也不解释,只把商砚书挡住,不耐烦说:“样子讲完了,然后呢?”

他本也不想听郭朝阳讲什么麒麟的模样,路乘跟路麟的原形是长得很像的,差别就是他哥的身形更修长些,鳞角更峥嵘些,以及,周身环绕一条半透明的由许多金色玄妙光符组成的淡金飘带,他哥哥法力强到光音天经可以以如此具象化的方式常年环绕于身,似雾似纱,便如传说中仙人环身的羽带,路乘的法力还差得远,因而并没有经帛环身,但除了这几点,他跟路麟长得都大差不差,几乎就是对方的缩小版,他在涿光山时每天去河边喝水都能看见自己,不用郭朝阳在这瞎讲,要不是不想引起怀疑,他早就打断了。

“然后……”郭朝阳终于说回正题,“在黑水蔓延,苦海泛滥,人间一片疮痍绝望之际,圣兽麒麟身负渡世经帛,携光从天外而来,他以光为音,以光传法,主动踏入那脏污黑水之中,旁人甫一接触苦海,哪怕只是微小的一点,都会在顷刻间被其间极致的苦恨吞没沉沦,永世难以解脱,而他却轻羽一样浮于其上,四蹄踏过水面时荡起轻浅的波纹,就像是徐徐绽放的无色莲花,光随着水波一重重朝外席卷,他涉水奔行,步态轻盈又曼妙,便如传说中架金车而过的日神羲和,在黑暗天幕下,携光盛大而来。”

郭朝阳说着说着忍不住目露神往,即便他只是听师兄师姐们口头描绘过当时的景象,但也不难想象,那该是何等壮丽神圣堪称奇迹的一幕,只可惜他此生应该是无缘得见了。

他继续道:“黑水不断退去,苦恨消解,忘川河重归澄澈,在光音天经照耀下便如一片盛大的光海,对了,你知道光音天经吗?”

“不知道。”路乘说。

郭朝阳抱起胳膊,得意卖弄说:“光音天经便是圣兽麒麟所负之经,那也是世间最为玄妙本源的法术,是一切道,一切法,苦海面前万法皆将归寂消陨,唯光音天经不减不灭,光耀永存。”

“光耀永存……”杜子衡在旁边安静听着郭朝阳说话,此刻却犹如被提醒了什么一般,思考说,“说起来,路乘道友那夜净化阴翳所用的法术,看起来倒是跟传说中以光为音,以光传法的光音天经很像呢。”

“一点都不像!”路乘立刻一副惊慌警觉状,犹如露出马脚的小马,他努力镇定道,“我用的不是什么光音天经。”

“对啊,怎么可能?”郭朝阳是完全不信的语气,他强调道,“光音天经可是一切道,一切法!除了历经九万九千九百十九劫才应运而生的圣兽麒麟,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能掌握?”

“没错,就是这样。”路乘连忙附和。

“有点道理……”杜子衡被说服了,他又问路乘道,“那你那夜用的到底是什么法术?”

郭朝阳也看过来,他不觉得那是光音天经,但也着实对那法术很好奇,苦海唯光音天经可渡,但小范围的阴翳尚未泛滥成苦海前,也是有其他法术可以净化的,就例如四神兽的净化之力,以及其他一些非常稀有少见的法门。

“是、是……”路乘支支吾吾,眼神同时不受控地往商砚书身上瞟,既是担心被对方识破,也是本能地向哥哥求助。

“是我师门的秘传法术,不可向外人道。”商砚书旁观了路乘全程的小动作和心虚紧张,此刻终于笑眯眯地把对方揽过来,解围说,“对吧,爱徒?”

“是的,这是我们师门秘传的法术,不能告诉你们。”路过立刻犹如找到了救星,顺势附和道。

虽然他哥哥不记得他,但还是会为了他撒谎解围呢,而且除了十年前的第一次,商砚书再没问过路乘这法术的来历,他哥哥真是跟以前一样体贴!路乘完全没有怀疑商砚书替他解围的原因,同时自以为自己的小马甲依然捂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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