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被李云庆抓包,一脸尴尬。
他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假,毕竟情绪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说人闲话,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礼貌。
他立即道歉:“宁王老伯,我知错了。”
“你没错。”
李云庆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过,本王不是怕老婆子,而是尊重她。这天底下的荷包不少,但本王就喜欢老婆子缝的荷包,因为只有她才能给我。”
李遇听着云里雾里,但总觉得这是一种大道理,所以极力想要明白。
一旁的郑三叔则是捂住嘴,发出了吱吱怪笑。
李云庆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再度看向李遇,表情多了一丝郑重:“本王听老四说,你想成为第二个赵王?”
“可以吗?”
李遇抬起头,视线与李云庆隔空碰撞在一起。
“当然可以。”
李云庆欣然答应:“你随本王来。”
说罢,他又看向郑三叔,吩咐道:“老三,你交代麻姑,今日起多准备些肉食!”
“是!”
……
王府内院。
这里是宁王、宁王妃以及小辈们住的地方。
但李遇从昨日到王府为止,到现在还没见过除了宁王之外,任何一位王府的主人。
内院的布置与外面相近,就是这里的树木细致些,沿途还有一条穿堂而过的鱼池,但里面养着的却不是金鲤那样的观赏鱼,放眼望去都是能吃肉的。
他们一直走到一座满是老树的庭院。
季节正好入秋,一片片枯叶落下,铺满了地面。
李云庆让李遇等候片刻,自己走到外头,没一会儿就带着两柄一样的剑回来了。
他将其中一柄丢给李遇。
持剑入手,讲实话,这比李遇想象中的要沉一点。
“本王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小子的确是难得的练武胚子。虽然过了年岁,但气血强盛,筋骨融贯,几年的光景于你而言,无伤大雅。”
“赵王兄走得早,本王也没机会当面见过。但众所周知,赵王是一个没有短板的武人。你既然有这心气,本王就会全力助你。”
这时候的李遇,还不知道宁王这番话的真正分量。
他微微抱拳,恭敬道:“多谢宁王老伯。”
“以后就不要用这个称呼了,”宁王摇摇头:“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唯一的弟子。”
李遇闻言改口,并且双膝跪下,叩首:“徒儿拜见师尊!”
李云庆受了两叩之后,就扶他起来。
正当李遇满心感动,以为师尊是心疼他的时候,李云庆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本王是不拘小节,但也不能这般草率。等过些时日,你再叩。”
“呃…徒儿知道了,师尊。”
李遇的表情石化,但李云庆的心情着实舒坦了。
臭小子,本王还拿捏不了你!
他接着招呼:“别发呆,快练剑!本王先传你剑诀和心法,这段时间你勤勉些,本王亦会从旁教导,争取让你早些入门。”
“师尊,那入门之后呢?”
“入门之后,就全靠你的造化了,毕竟本王也不能陪练你一辈子的剑。”
“是。”
……
转眼两个月过去。
李遇逐渐适应了王府的生活节奏。
晨练,四叔带着他绕着王府跑圈,并且传授一部分平稳呼吸和磨炼耐力的窍门。
上午,由二叔、三叔和五叔轮流带他到兵械库,熟练甲胄和兵器。
下午,练剑。
每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时间久了,真的很单调。
但王府掌勺的麻婆,仿佛会仙法一样,总能在用膳时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与花样。
还有青婆,她不只是绣娘,还是一位医者。
每次只要青婆替他按压酸胀的肌肉,那么只消经过一日的休憩,在第二日醒来时总能生龙活虎。
李遇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对任何法门都有着极强的适应性。
不只是剑法,还有呼吸法,负重法……
在此期间,他终于见到了宁王妃,同时也是自己的师母。
她是一个十分和蔼的老人。
只不过,像四叔一样的心口不一。
明明对师尊很关心,细致到能囊括了一切日常的琐碎,可是嘴上从不对师尊服软。
可偏生,师尊就吃这套。
这与李遇一直奉行的“有话直说”相悖。
但他不觉得自己错了,同样也不会认为师母有错。
因为,过分的耿直,有时候不是好事。
就好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尊带着一个小女孩来监督他练功。
小女孩打扮精致,细皮嫩肉的,有点像是水灵灵的白豆腐,比李遇见过的任何人都精致。
所以,他下意识叫了一句“豆腐”。
结果就把人惹哭了。
师尊生气地敲他一颗板栗,然后抱着小女孩离开。
直到晚上回屋,李遇将白日的疑问请教诸位叔伯,才得到了答案。
小女孩是师尊的孙女,宁王府的小郡主。
至于她的名字。
李冬芙。
芙蓉本在秋季盛放,然而在冬芙出生的那年,冬日里竟然也有芙蓉开花。
宁王以为这是祥瑞,于是给孙女取名“冬芙”。
然而——
同一个冬天,尚在军中历练的宁王世子,因为遭遇了狼国大将兀骨罗的骑兵袭营,力战身死,全军覆没。
噩耗传来,本就身子虚弱的世子妃,悲痛之下也没挺过去。
宁王膝下就这一子,世子一死,变相是断了香火。
小郡主成了宁王一脉的独苗。
李遇听到了前因后果,知道这小丫头对她的名字应该是颇有微词的。
这名字背后承载的不幸,容不得旁人一点调侃。
所以,他的那句“豆腐”当真称得上是冒犯了。
白头不是雪可替,李遇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无知不是借口,道歉也不一定有用,但这好过装聋作哑。
……
隔了一日,宁王内院
李遇跪在堂前,膝盖底下还枕着一段从青婆那里借来的搓板(搓衣板)。
用青婆的话来说,道歉得有诚意。
作为男人,搓板就是最大的一种诚意。
他不知这话的意思。
但李遇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师母,宁王妃。
宁王妃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怒火,她望着堂前跪着的小子,不知是想到什么,竟然情不自禁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