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们平时除了忙家里的事情，一颗心全吊在田里，只要得空就会来田里看看。
所以宋轻舒来泼水的时候，附近自然也有不少人跟着看。
“上次不是还说吗？有人真的闻到你水里有什么味道，姜家的，你该不会是自己的田种不下去，就打算的把别人的田也全部泼死吧？”
“我还没有那么狠心。”
宋轻舒刚调配好新的醋水，现在心情不错，难得回上一句，“这些水我只会泼到自己田里，保证不会影响到你们。”
她略微一停顿，转身看向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农民，语气有些严肃，“只是盼着天上下雨，是盼不到结果的，与其每天坐在田里唉声叹气，还不如赶紧想想办法。”
这是在前几天晚上夜聊的时候，姜珏南提起的。
既然她也会因为大家如此惨状而觉得心忧，那不如在有需要的时候，把她的处理方法也传播给别人。
要是这些方法有用的话，救下是就是一整个村子的人。
宋轻舒知道姜珏南心中同样放不下心，但出于这份信任，她也不想辜负。
她没有任何坏心思，耐不住其他人习惯于揣测，无论她说什么都会理解成别的意思。
“我们还能怎么办？天下不下雨的，又不是我们说了算！”
“有钱人家就是这样呗，说话根本就不考虑其他人能不能做到的，干什么都是想当然！现在往地里泼这种不知道好坏的药也这么来劲！”
宋轻舒稍微沉默几秒，才接着开口：“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防治，包括家里的粪堆……”
那些难得的好意还没能说出口，就直接被人唏嘘着打断。
“哎哟，宋嫂子今天跟我们说这么多废话，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你没听见吗？她这是要叫别人跟她一样往田里泼药，要让大家也跟她一样去买那些鸡鸭屎！”
“还装出一副施舍大家的样子！我看就是因为自己房了那些冤枉钱，所以想让别人跟她一样吃亏吧！”
“她买那么多屎，现在不全都堆到坑里吗？一天天也不想着埋，只要从那里路过，就能闻到一股熏鼻子的臭味。村长也不管管！”
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找到宣泄口，宋轻舒这次自己主动开口说话，人们能调侃他的地方就更多，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宋轻舒于是重新闭上嘴。
她是不打算用热脸去贴这些人的冷屁股的。
把重新调配好的两桶醋水分别泼到地里后，宋轻舒就继续当甩手掌柜，那些只需要体力的农活全交给家中男人，她过几天去看上一次，看着情况调整。
眼看着时间来到了四月中旬，距离第一批苗种下去已经过上二十多天。
毕竟是旱灾，河里的水有限，人们能灌溉进田的水越来越少，无论他们如何泼水，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家里的谷苗发黄死去。
去年已经出现过一次的事情，现在再提起，人们依旧感到惶恐。
正是因为知道种田种到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他们才会害怕。
只有姜家那几块地，偶尔出现一点叶子发黄的趋势，很快又会回到绿意盎然的模样，如此反反复复，反而一株都没有死去。
虽然长得有些艰难，但好歹还算健康地活着。
在这个时候，屋后的粪堆气味也在渐渐消散。
这代表他们的人工肥已经快好了，宋轻舒一边往田里跑，一边照顾肥料，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幕落到别人眼中，他们一边觉得嫉妒，一边又在背地里骂，这么没脑子的人，凭什么得到老天的优待？
大家的苗看上去明明差不多，他们家的苗明明也会发黄，怎么就是不枯萎？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每天去田里都能听到有人在哭自己家的苗又死掉多少，许多人田里多少都已经换过许多苗。
宋轻舒只是眼看着他们做无用功，甚至还能当着他们的面把已经发酵好的粪肥泼下去。
对，在那些人的视线下。
一群人眼珠子几乎都快瞪出来。
“不是说那些屎不打算用了吗？”
“宋嫂子，你这是干什么？你们家的地能长出来几株好米，你就感恩戴德呗，你非要把它毁掉？”
宋轻舒耐着性子回上一句：“不是毁掉，处理过的肥料放进地里，能……有用。”
她没法对他们以科学的角度去解释，只能这么含糊着。
于是那些人更加认定她就是心虚。
当时姜珏南就在现场，旁边劝他的人同样不少，但他始终一双眼睛盯着宋轻舒，心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一个多月前他们收粪的时候，来送的人太多，于是沤出来的粪肥也超量，等宋轻舒试探着浅铺上一层，屋后的坑里还剩下不少。
晚上，孩子们在院子里一起练习的时候，姜珏南再一次直接钻进房间，去找宋轻舒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做出来的那些……创新，你有多少把握？或者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些想法的？”
但凡宋轻舒能够说出一点依据，他也会更愿意信任一些。
宋轻舒却只是耸肩，并不打算替自己辩解太多。
“我不知道啊，那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尝试着做的，你不也看到了吗？我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要往地里跑，观察着情况来调整。”
“至于把不把握的……你现在不是已经看到结果了吗？”
他们在地里的苗状态虽然也不算太好，总归都活着。
这就能说明她的手段确实有用。缺水是他们无法改变的大问题，宋轻舒似乎能够以自己的手段为之抗衡。
脑子里一旦有这个观念，姜珏南心跳就越来越快，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
“若是真的可行的话……我能不能恳求你，也救一救其他人？”
不只是村子里的，还有附近无数看天吃饭的农民。
他一直知道这几年老皇帝贪心不足，想要扩充领土，费尽心思打仗。
再加上他的离开，前线失去一位得力干将，事情反而节节败退，老皇帝负隅顽抗，国库几乎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