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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068(1 / 1)

扶薇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当众逼婚。

虽然是宿流峥跪下求来的。

马车颠簸,扶薇靠着车壁合目养神,身子也被颠得轻轻地晃。宿流峥坐在她身边,眼巴巴望着她,他眼底兴奋难藏,兴奋之余又藏着一丝忐忑。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即使扶薇闭着眼睛也可以感觉得到。她无奈地抬起眼睫望向宿流峥,问:“乱党都解决了?宫里也都安顿好了?”

宿流峥赶忙点头,这才敢凑到扶薇身边挨着她坐,解释:“刚出宫没多久就知道那些狗东西不老实,将计就计将他们一锅掀了!本来想过传消息回去给你,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反正那些狗东西闯不进宫里,扰不了你。就是没想到你从别处得了消息,跑出来找我……”

他眼前浮现扶薇满脸焦急朝他奔来的画面,宿流峥低下头,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

扶薇无语:“有那么好笑吗?”

宿流峥不说话,嘴角依旧上扬着。

扶薇气得用手指头戳他脑袋,斥声:“你能不能有个皇帝的样子?”

“明明是你说过,当了皇帝想干嘛就干嘛。你忘记了?”宿流峥语气轻快,“我是皇帝,那我的样子就是皇帝的样子!”

他语气随意,可是神情瞧上去竟真的有了几分帝王的气势。

扶薇这个时候才真正地明白宿流峥与段斐不一样。他们两个人都对皇位没有那么强烈地想要,可人和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宿流峥登基为帝也没有很长的时日,已经能培养出自己势力来了,轻而易举解决亲王联络朝中重臣谋逆之罪。

扶薇再看向宿流峥,瞧着他那副高兴的样子,心里的气恼又爬出来。她强调:“你连祭祖祭神佛祭天地都不需要下跪,日后再也不许向任何人下跪。你听见没有?跪我也不行!”

“我以前又不是没跪过你。”宿流峥随口道。

扶薇愕然,反驳:“你什么时候跪过我?别说的像我以前虐待你似的!”

“床上啊。”宿流峥说得理直气壮,“哪次在床上我都跪你啊。”

这是在马车上,侍卫恐怕在车外不远处。扶薇呆了呆,才想起去捂宿流峥的嘴。

“你这张嘴……你这张嘴真是……真是!”扶薇难以找到言辞来形容他。

宿流峥握住扶薇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开,而后捧在掌中握着。他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开心望着扶薇,说:“那么多人都看见、听见你答应,你不会反悔吧?”

扶薇瞪他。

他不给自己留脸面,她还能不给他脸面吗?

“不会反悔的是不是?什么时候成亲?回宫就办事儿吗?你不会再溜了吧?”宿流峥不知不觉中抓着扶薇的手力道在加重,喋喋不休,“别以为我不知道长欢宫里有密道。等回去,我就把出口堵了!嗯……出口那还得给你备点干粮、躺椅,免得你都走到那儿了才发现出口被堵,又气又累,也好坐

着歇歇脚、喝喝水、消消气……”

扶薇被他气笑了。

她不想去追问宿流峥是何时知道那条密道,她笑问:我就那么蠢笨,密道被堵了还能不知晓,着了你意,闷头往里走???[”

话一说完,扶薇自己都愣了。她竟是被宿流峥带偏了,跟着他说些有的没的可笑话。

“对对,是我说错。扶薇天下第一聪明人,唯我宿流峥是天下第一大蠢货!”

扶薇重新看向宿流峥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这双眼睛有了变化。扶薇犹记得初遇他时,他眼神总是很空洞,时不时泛出一道阴邪之气。

如今他这双眼睛越来越明亮,也有了很多其他情绪。比如现在,他笑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变得生动起来。

宿流峥慢慢歪着头,好奇地探寻着扶薇的眼神。他终是忍不住问出来:“你在看什么?”

他又缓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看我?”

扶薇不想搭理他这愚蠢的问题。她轻轻推一下宿流峥的肩,说:“往那边挪一点。”

宿流峥的脸上立刻一沉。不开心被嫌弃。

扶薇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缓声:“让我枕一会儿。”

宿流峥麻溜地往一旁挪,问:“这样距离够不够?”

扶薇躺下来,枕在他腿上。她连夜纵马赶路,如今知晓平安,到了车里不仅疲乏,也开始犯困。回宫还有很久的路,她想先睡一觉。

扶薇慢慢合上眼,宿流峥低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他目光如炬,纵使扶薇闭上眼睛,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这让人怎么睡?

扶薇拿起丝帕,覆在脸上。

宿流峥仍旧低着头,没有将目光移开。

柔软的轻纱盖在扶薇的娇靥,随着马车的前行,丝帕微微地飘晃着。

不多时,扶薇睡着了。

宿流峥俯下身去,隔着丝帕,将一个极轻极轻的吻落在扶薇的眉心。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力索取亲吻,一触即分的吻,将情感克制,不再扰她安眠。

即使扶薇有意隐瞒宿流峥不成体统下跪求娶之事,可当日实在太多人看见,纵表面上众人不敢妄议,私下里却是议论个三年五载都不够。

既瞒不住,扶薇也只好随之了。

“但愿别折了帝威,日后旁人不会不尊他敬他。”扶薇无奈感慨。

梅姑笑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一段佳话罢了。”

会是这样吗?扶薇心里也没谱。

梅姑瞧着扶薇仍旧蹙眉,心里知道她是真的为宿流峥考虑。梅姑微笑着,说:“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成了我儿媳。这次是真的了。”

扶薇微怔,心里顿时染上一抹复杂。她默了默,声音很轻语气却很认真地说:“以前也是真的。”

扶薇怎么会将和宿清焉的过往当成假的呢?都是真的。

梅姑打量着扶薇的神色,问:“薇薇,你还是更喜欢清焉,对不对?”

扶薇云淡风轻地摇头,道:“哪有什么更喜欢?本来就是一个人。”

人有多面,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正是喜欢他的全部吗?

宿清焉是念念不忘的存在,可他过分完美,他的完美像踩在云朵上一样让扶薇时常觉得不真实。而这份真实感,由宿流峥填满。

他们两个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人。

扶薇再环顾殿内,瞧着太后所居实在过于简朴。她柔声道:“母亲这住处太单调了些,应该再添些雅物。我那里有几件雅致的摆件,拿过来给母亲摆放?”

梅姑摇头,慈声道:“我不会在宫里住太久。”

扶薇讶然。

这个皇宫没有给梅姑太多好的记忆,反而有太多痛楚和不堪。她之所以回来是为了儿子。如今儿子病情得到控制,朝堂也日渐稳固。眼下又要和他心仪之人成婚。前路一眼看去,繁花似锦。

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这大半生,她都耗在儿子身上。如今儿子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也该放心、放手,去走自己的余生了。

“等你们成了婚,我就走了。”梅姑道。

扶薇问:“流峥知道吗?”

梅姑点头:“已经告诉过他了。”

扶薇想了想,设身处地站在梅姑的立场上,便慢慢懂了。她微笑柔声:“那提前祝母亲一路顺风,得了闲回来看看。若政务不忙时,我也会和流峥一起去看望您。”

“好。”梅姑笑着点头。

人生走到这里,她将很多事情看淡。分别也没什么值得伤感,不过是暂别去走另一段路看另一处风景。家人心系一起,会重逢会相聚。

大婚前夕,新上任的右丞求见扶薇,言辞恳切地希望扶薇身为后宫之主之后能够为皇嗣着想,劝说陛下广纳后宫,莫要再像太上皇那般——专情到连皇嗣也不顾,导致朝堂动荡。

扶薇正坐在荷花池旁边,捻着鱼食洒进池水里,看着锦鲤们争相抢食。

她没有应下,而是道:“苏大人还是写折子奏请吧。”

“这……”右丞五官皱巴起来,“陛下不听臣言……”

“他不听你的,就会听我的了?”扶薇挑眉看他,“苏大人怕死,我就不怕死了?”

苏右丞语塞。他还想说陛下哪里舍得您死啊!您可是陛下当众跪地脸面都不顾求娶到的皇后啊!可他再一抬眼看向扶薇眼底蕴含的冷意,后脊顿时一凛。

他怎么就忘了,面前的人不仅是即将成为六宫之主的女人,也是曾经执政多年的长公主。

“参见陛下。”不远处的几个宫婢齐齐屈膝行礼。

右丞的后脊觉得更凉了。

宿流峥走到扶薇身边,瞥一眼右丞,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臣、臣……”

扶薇慢悠悠地将手里最后一点鱼食洒进池水中,道:

“苏大人说他家里有几株长得不错的荷花,打算孝敬我。”

苏大人惊愕地看向扶薇。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宿流峥不耐烦地说:“哪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快去拿!”

“是、是……”苏右丞也顾不得是不是欺君了,借着扶薇的话,躬身快步退下。

宿流峥再转脸看向扶薇,立刻换上一张笑脸。他在扶薇面前蹲下来,动作自然地握住扶薇的手,道:“别在这里喂鱼了,走,咱们去选婚服!”

“婚服不都是一样的?礼部不会出差错。”

宿流峥脸上的笑,顿时消了大半。

“好。”扶薇改口,“同你去选。”

宿流峥的笑容突然又笑进了眼底。

宿流峥让人裁制了多套婚服,带着扶薇一套套试衣挑选,他不是嫌这不好就是嫌那不好,都满意了,又会嫌两件婚服放在一起不像一套。

扶薇懒洋洋地靠坐在软椅里,看着他专心挑选的样子。

“你觉得呢?”宿流峥看过来。

帝后婚服,所有绣娘加工加点精心制作,呈上来之前必然仔细查看过每一个细节,选哪一件都没有问题。扶薇本想随便选一套,结束这枯燥的挑选,可是瞧着宿流峥上心的样子,她忽然一阵恍惚,想起曾经与宿清焉成婚时的草率。

她起身走过去,亦专心挑选起来。嫌这个不够好看,嫌那里不够精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挑出来一套满意的婚服,却并非直接采用,而是提出了多处需要改进之地,让其拿回去,让绣娘一一修改增色。

十月二十六,帝后大婚。

一大清早,扶薇早早起来梳洗打扮。长欢宫里今日格外热闹,宫婢们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扶薇往日装扮总是很简单,喜欢穿深色、素色,首饰戴得也少。今日大婚,终是可以隆重打扮一番,这可乐坏了蘸碧和灵沼。

“殿下这张脸,总是素着实在浪费。今日可以好好发挥我精学多年的手艺了!”蘸碧一边说着,一边撸了撸袖子。向来文静的蘸碧难得这样说话。

灵沼在一旁笑细细地翻看首饰。“哪个都好看!哪个都想给殿下戴上!以前就想把这世上最好看最亮晶晶的头饰都戴在殿下头上呢!”

扶薇眉眼间也染上几许柔笑,哄着她说:“那今日就听你的,你挑什么我戴什么。”

“好!”灵沼将所有的首饰盒翻开,精心挑选。

看着她扒拉出一支又一支珠钗步摇,扶薇无奈地笑:“你这是要我戴上几斤啊!”

“不管!反正殿下答应了的!”灵沼笑嘻嘻地继续挑选。

蘸碧给扶薇梳好了云鬓,先拿起凤冠来给扶薇戴。纯金的凤冠蘸碧拿在手里都觉得重,可戴到了扶薇头上,只见扶薇仍旧端坐纹丝不动,细长的颈仍玉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灵沼将早选好的珠钗首饰都捧给蘸碧。

真给扶薇佩戴的时候,蘸碧并没依着灵

沼把所有亮晶晶的首饰都往扶薇头上插,而是挑选了与扶薇今日衣着、妆容相宜的首饰。

扶薇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逐渐珠钗琳琅的模样。

“怎么样?”蘸碧询问扶薇的意见。

扶薇望着铜镜上的一支金镶玉凤朝云簪,道:“换一支簪子。抽屉里面的那支。”

蘸碧有些疑惑。她目光下意识落在铜镜下的小抽屉上,转瞬了然。她将扶薇鬓上那支凤簪取下来,拿出小抽屉里的那支并蒂莲簪戴在扶薇发上。

身后围着几个小宫女,好奇是什么样的宝贝被皇后娘娘格外重视。一定比那支凤簪还漂亮!可是当蘸碧将那支并蒂莲簪子戴在扶薇鬓上时,几个小宫女都不由呆了呆。

好普通的一支簪子啊!尤其是和凤冠挨那么近,尤显得黯然。

凤鸾玉车到了,小宫女们来不及多想,赶忙忙碌着起来,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红绸篮,篮子里装满了鲜花和糖果。

扶薇起身,扶着蘸碧的手往外走。满鬓琳琅随着随着她的走动烨烨浮光,照亮她沉鱼落雁之容。曳地的裙摆缓缓展开,显出金丝祥凤傲人之姿。

扶薇登上凤鸾玉车,离开长欢宫,往前殿去。穿着红裙的宫婢们走在凤鸾玉车两侧。

车过留香。飘落的花瓣翩落的形态也轻盈愉快。

扶薇坐在车里,望着无比熟悉的红墙宫闱。一路走来,她想过自己的很多个下场,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换一个身份,余生都住在这座宫殿之中。

她曾经对这皇宫敬畏,甚至畏惧。如今换了心境,再看这座巍峨皇宫,才品出些壮丽与荣耀。

凤鸾玉车终于到了玉阙台前,文武百官早已恭候多时。宿流峥一身绣龙喜服,立在玉阙台之上。看见凤鸾玉车的那一瞬间,宿流峥眉宇之间的不耐烦一扫而空,只剩欢喜。

凤鸾玉车停,扶薇将手递出去搭在蘸碧的小臂上扶着下了车。

按照章程,她会走上这一节节玉阶,到达玉阙台之上,与宿流峥一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扶薇刚迈出一步,就见高台之上的宿流峥突然小跑下来。

扶薇愣了一下。

他……他果然又不听话!

文武百官偷偷目光交流,皆是无奈地轻摇头。

蘸碧询问地望向扶薇,扶薇看着从高台之上一路小跑下来的宿流峥,她神色不变,继续迈着从容端庄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宿流峥奔到扶薇面前,高兴地朝扶薇伸出手。“这么高的台阶,哪能站在上面看着你自己走?我要和你一起走上去!”

扶薇唇畔浮现一丝浅笑,她先将宿流峥跑歪了的腰间玉佩流苏拢顺,才将手递给他。

蘸碧垂首退到一旁。

宿流峥不喜欢皇后独登高台走到帝王身边的臭规矩,他就要和扶薇携手一起走。

两个人并肩携手登高台。

宿流峥转过脸看向扶薇:“你凤冠好重。沉不沉?若是脖子酸了就拿下来。”

“我拿下来,你给我捧着?”扶薇轻声问。

“行啊。别说给你捧着,我替你戴都成!”

扶薇唇畔的笑愈深,她说:“好好看路。”

“哦。”宿流峥嘴上答应,眼睛却还盯着扶薇。

“真好看。”他发自肺腑地感慨。

扶薇怀着端庄得体的微笑目视前方,没有再接话。

两个人登上高台,李拓捧着凤印走过来,双手捧给宿流峥。宿流峥接过来,再开开心心地捧给扶薇。

在扶薇伸手接过的那一刻,玉阙高台之下的文武百官和所有宫人齐齐跪地行礼,高呼千岁。

在那一声声盘旋的颂词中,扶薇握紧了手中的凤印。

宿流峥望着扶薇笑,他的视线落在扶薇鬓上的那支并蒂莲玉簪之上。为什么觉得这般熟悉?他多看了两眼,那种熟悉之感越来越浓,却又想不起来。

扶薇低声提醒:“看前方。”

宿流峥这才收回目光,和扶薇一起接受群臣跪拜。

而后宿流峥牵着扶薇走下高台,再扶她登上金銮车,在簇拥下出宫,车队穿过京城主道,接受百姓的瞻仰跪拜。

扶薇知道从今日起宫里宫外又会有许多关于她的流言,不过她早就不在意这些。

她偏过脸去看向宿流峥,将飘到他身上的花瓣捡起扔出车驾。

宿流峥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人群里,祝明业远远望着帝后车鸾远去。他才处理完江南的公务赶回京城,赶上了今日扶薇的大婚。祝明业苦笑,笑老天爷还知道让他及时赶回来。

他垂头丧气地转头,看见垂头丧气的林芷卉。兄妹两个人对视一眼,相望叹了口气。不需要言语,兄妹二人默契地并肩踏入就近的一家酒馆,进了个安静雅间,借酒消愁。

酒过三巡,祝明业重重叹了口气,道:“你还能进后宫当妃子。我嘛,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林芷卉摇头:“我不想进宫了。”

祝明业意外看她:“你给我写的信里不是还高兴地说和你流峥哥哥京中重逢,你有机会进后宫当妃子了?”

“陛下跟他父皇一样都是大情种,宫里根本不会有别的妃子。”

祝明业笑笑,点头赞同:“能干出当众下跪求娶这种事情的皇帝,怎么可能不是个大情种。”

林芷卉双手托腮,感慨道:“而且我也想通了,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流峥哥哥,是救命之恩让我念念不忘。与其眼巴巴凑上去,还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人。我怎么就不能有一个也宠着我的夫君?我才不要当个陪衬挤进别人的故事里,我要找个对我一心一意和我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的夫壻!”

祝明业抱拳,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祝表哥也能找到个琴瑟和鸣的意中人!”林芷卉举杯。

祝明业发自内心的感慨自己当真不如表妹的心怀,他认真点头,举起酒杯。

酒杯相碰,清脆一声响

前缘过往都成空,自此以后开始新的人生篇章。

扶薇向来重体面,尤其是这样隆重的大场合。灵沼问她凤冠重不重时,她说还好。宿流峥问她累不累时,她说不碍事。

可走过了一整日的流程,回到长欢宫,沉重的凤冠被蘸碧取下来,扶薇立刻去揉酸疼的脖子。她连婚服都没脱,疲惫地偎靠在躺椅上。

宿流峥蹲在她身边,皱着眉帮她将馒头的珠钗首饰取下来。他抱怨:“戴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他随手一扔,就将刚从扶薇头发上取下来的一支步摇扔到地上去。

扶薇看在眼里,赶紧把鬓上那支并蒂莲簪子拿下来递给了蘸碧。然后她才软声道:今日别摔东西。卍_[(”

宿流峥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扔到地上的步摇捡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回头对扶薇笑:“没摔坏!”

他将步摇递给蘸碧,走到躺椅前,帮着把扶薇外面沉重的婚服脱下来。

“还不能脱。”扶薇说,“晚些时候还有晚宴呢。”

“去个屁!”

扶薇蹙眉。宿流峥自知又说了浑话,立马抿了唇。不过他的主意并不改,弯下腰将扶薇抱着来,抱她去床榻上。

扶薇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宿流峥把扶薇放下,拉过一旁的薄被给她盖。

“还好陛下习惯了抱人,不会再被扛着走了。”一想起那种脑袋朝下的眩晕感,扶薇唏嘘地拧眉。

“说过了,不许那么叫我!”

“好。”扶薇眼尾嫣然,“流峥。”

宿流峥看着扶薇轻挑的眼尾,心中有细羽扫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靠近扶薇,想要亲吻她。

可是知道殿内还有好几个宫婢,理智生生将他拉回来。宿流峥舔了下嘴唇,强压下亲吻扶薇的冲动。

扶薇几乎一眼就能看懂他的心思,她勾了勾唇角,问:“晚宴真的不用我去,你自己去吗?”

宿流峥点头:“你好好躺在休息,睡饱睡够,然后等我回来。”

……那样才有精力洞房。

四目相对,扶薇瞧见宿流峥眼底的火苗,洞察了他的心思。她轻轻转眸,压下眼底的笑意。

宿流峥垂下眼,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一整日,他们握在一起的手都很少分开。每次刚分开不久,又会重新握在一起。

宿流峥指腹轻轻抚着扶薇的手背,说:“扶薇,我觉得我人生圆满了。”

扶薇忍笑:“身为天子,若还不得圆满,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还差一点。”宿流峥道,“给我生个孩子!”

扶薇眉眼温柔地望着他,她沉默着,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宿流峥还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说:“不管男女都行,然后把皇位丢给他。我带你游山玩水去!”

扶薇跟着想象了一下。游山玩水?那曾是她在政务繁忙时的向往,可去年真的去过一些地方,

倒也没觉得四处游赏多么有趣味。

去哪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人是谁。

“时间不早了,你去吧。”扶薇道。

宿流峥本能地皱了下眉,攥着扶薇的手不肯松。

扶薇问:“若你觉得无聊,我陪你去?”

“不。你休息。”宿流峥终于放开了扶薇的手,三步一回头地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他又大步折回来奔到床榻旁,俯身靠近扶薇,低声道:“你真的不亲我一下啊?”

扶薇视线越过宿流峥,看向远处垂首的几个宫婢。虽然宿流峥声音压低,可扶薇知道那几个宫婢一定听见了,正憋笑呢。

她无奈地望向宿流峥。是宿流峥打算直起身之前,抬手攀上他的肩,将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宿流峥走得时候,尾巴都要翘起来。

扶薇目送他走远,唤来蘸碧。她起身下榻,梳洗卸妆,才重回榻上睡去。

这一整日的折腾,扶薇确实疲乏得厉害。躺在榻上没多久,便嘴角噙笑地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原以为睡一会儿自己就能醒来,也没吩咐宫人唤醒她。

宿流峥参加完晚宴,迫切地回来,奔到床榻旁时,扶薇仍旧熟睡着。乃至宿流峥后来上了榻,抱住她,她仍旧一无所觉。

宿流峥垂眼,看着怀里的扶薇。

整个晚宴他都心不在焉,根本不想听那些臣子的废话、更不想看那些无趣的表演。他只想飞奔回来,和他的扶薇亲热。可一想到婚宴不可缺,若他早归,扶薇许是会不高兴。他只能枯坐高处,干熬着。

看着枯燥乏味的表演时,宿流峥满脑子都是想着和扶薇洞房的场景。

他连敬来的喜酒也不曾饮一口。生怕酒味儿被扶薇不喜,坏了洞房的兴致。

宿流峥熬啊熬,终于熬到了晚宴结束,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归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洞房。

可是扶薇睡着了。

宿流峥心里的那团欲.火烧啊烧,快把他自己烧成了灰。

看着乖顺偎在他怀里睡熟的扶薇,宿流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脸。

要不要弄醒她?

真想不管不顾,扯去她的寝衣横冲直撞。可是宿流峥不争气地低下头,将一个克制的轻吻落在扶薇的额头。

浅浅的一个吻,本是解渴之用,却是火上浇油,让宿流峥的心里更是艰难痛楚。

宿流峥难受地哼唧了两声,低下头去,身体往下挪,将脸埋进扶薇的颈侧,深深地吸一口她的香。

扶薇在睡梦中细微地发出一声低柔呓语。

宿流峥顿时不敢乱动,也不敢再发出声音来,怕将她吵醒。不多时,扶薇重新沉沉睡去。

原来克制是这样难捱。

宿流峥埋在扶薇的颈侧,咬牙切齿地委屈道:“扶薇,你给我记住了!你欠我一场轰轰烈烈的洞房!”

宿流峥的威胁卷在夜色里,扶薇可听不见。

二天一早,扶薇迷糊醒来,她揉着眼睛睁开眼,一下子看见宿流峥凑到她面前的放大的脸庞。

扶薇愣愣看着他,尚有些困顿地迷糊,有丝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哼!”宿流峥重重冷哼一声,将扶薇勾在他脖子上的扒拉开。他气冲冲地下床,拿起外衣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扶薇坐起身来。

“上早朝!”宿流峥走得头也不回。

扶薇困惑地揉了揉额角,困倦彻底退离。她看再一眼大红色的床褥、床幔、桌上的龙凤喜烛,还有随处可见的囍字,恍然。

她居然一直睡到这个时候?

扶薇唇畔勾出一抹柔笑,终于明白了宿流峥一早上为何气成这样。

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扶薇反倒不急了,重新懒倦地躺回床榻。再看一眼装扮大红一片的屋内,重新闭上眼睛,再小睡一会儿。

宿流峥没有招人进去伺候,直接自己气冲冲地走了。他还没走出长欢宫,经过荷花池时,偶然听见两个小宫婢的议论。

“皇后娘娘为何要换上那支普通的簪子,而不是戴先前灵沼姐姐给她挑的那支?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你不是说你打听到了吗?”

年纪稍大些的宫婢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她压低声音,解释:“我也是从跟着皇后娘娘去江南的侍卫里听来的,听说那支并蒂莲红玉簪,是皇后娘娘在江南的时候,有个很重要的人送她的。”

“很重要的人?谁呀?”小宫婢追问。

年纪稍长的宫女摇头,她也不清楚。

宿流峥愣住,眼前浮现扶薇云鬓上的那支簪子,又想起他扔扶薇头上首饰时,扶薇唯独摘下那支簪子让蘸碧收起。

很重要的人。

宿流峥莫名就是知道了那支簪子是宿清焉送给扶薇的。

他连早朝也不去,转身冲回寝殿。

扶薇闭着眼睛还没睡沉,听见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她疑惑睁开眼。

宿流峥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双手握住扶薇的肩膀,他几乎不能克制自己手上的力道,将扶薇握疼。

“怎么了?”扶薇茫然望着他。

“你、你还是把我当成他!”宿流峥怒不可遏,“你是不是以为在和他成亲!”

扶薇皱眉:“谁?”

扶薇眼睁睁看着宿流峥的眼白迅速泛红。

“你满脑子里只有他!你在回忆和他的婚仪!你不管不顾地睡去,是因为你已经和他洞房过了!”

扶薇终于听懂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宿流峥:“你说……清焉?”

“你还敢提他!”宿流峥几乎是吼出来。把愤怒和憋了一晚上的委屈一起吼出来。

他恨声质问:“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你到底更喜欢谁?”

扶薇看着他掉下眼泪,赶忙抬手去捧他的脸。

“怎么又哭了?”扶薇蹙眉,柔声去哄,“是你,都是你啊。清焉也是你啊。”

“不是!”宿流峥委屈地泪流满面,“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样!”

总不能看着他哭看着他闹,由着他不去早朝了,扶薇撑着坐起身,抱住宿流峥,轻轻抚着他的后脊,温柔哄他:“别哭了。好,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

“你哄骗人!你、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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