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杳是和顾云邺一起回来的。
她淡淡扫了眼众人。
顾老爷子、郑老爷子、郑景鹤……江遥。
以及，崔挽。
当然，陪崔挽一起来的，还有郑夫人和郑希瑶。
“姐姐！……”
崔挽黯淡的漆瞳陡然亮了亮，他抿唇，小心翼翼踱步到少女身前。
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姜杳的尾指。
他今天很不同。
少年的头发被修剪过，精致漂亮的五官彻底显露于人前。
皮肤过于雪白，少年骨架修长清瘦，看起来除了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便只剩下脆弱易碎的精致。
因过于漂亮，而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小少年先是试探地碰了碰姜杳的尾指，见没有被拒绝，他偷偷翘起唇角。
然后一点一点绕住姜杳雪白莹润的手指，脸上焕发着一丝众人可见的雀跃，“姐姐，姐姐……”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尤其是郑景鹤和郑夫人。
要说心情最复杂的，还是郑夫人。
她是最知道崔挽的情况的，可是在姜杳面前，崔挽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她眼眶忍不住湿润。
可是，偏偏这个人是姜杳！
是她恨毒了的姜杳！
“靠！你谁啊你！”江知苦最先反应过来，他瞬间怒了，“放开我姐姐！”
他都还没牵上仙女姐姐的手！
少年力气大，轻而易举地掰开崔挽的手指。
崔挽皮肤白，手上顿时红了一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可他也不会喊疼。
他对外界的刺激向来是很麻木的。崔挽漆黑的瞳眸静静望着江知苦。
江知苦古怪地皱了皱眉，“看什么看？”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然后——
下一秒！
江知苦就确定，这他妈才不是傻子！
傻子另有其人！
傻子是他江知苦！
崔挽少年捧着手，慢吞吞抬起来，用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地看着姜杳，“姐姐，我疼。”
他声音微弱，黏黏糊糊的，给人一种在撒娇的感觉。
“姐姐……”
崔挽抿了抿唇，“很痛，真的。”
一听见崔挽喊疼，郑夫人立马坐不住了，两手叉腰，“你是哪家的小畜生，敢欺负我家小挽，看我给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江知苦懒懒抬了抬眉梢，杏眼笑意阑珊，“已经很久，没人骂我小畜生了。”
郑夫人被少年冰冷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就往郑景鹤身后躲。
“你，你！我告诉你，我可是郑家的当家主母……！”
江知苦勾唇，“区区郑家，本少爷还真不放在眼里。”
“不过今天本少爷心情好，懒得和你计较，否则……”少年微微一笑，“我一定会把你扔海里喂鲨鱼的。”
郑夫人腿一软，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她咬牙。
还想要说话，就听到郑景鹤淡淡说，“这位是帝都江家的小少爷，江知苦。”
郑夫人顿时脸色一白。
崔挽对外界这些闹剧没有任何反应，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姜杳一个人。
崔挽今天很开心。
因为见到姐姐了。头发是他主动要剪的。
他想姐姐记住崔挽的样子。
可是姐姐似乎有点冷淡。
崔挽受伤地垂了垂眼，默默把受伤的手放下去了，自我安慰地抿了抿唇，小声说，“……没关系的。”
“这个死绿茶。”不偏不倚，崔挽说的每一句话，江知苦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知苦挤开崔挽，蓬松柔软的金发懒懒耷拉着，“姐姐还记得我吗？”
“江遥。”
姜杳微笑，“可是，他们叫你江知苦。骗我。”
江知苦面色一僵。
“我有两个名字来着……江知苦是我早死的妈给起的，江遥是我自己起的，我喜欢我自己起的名字……”少年声音越来越小，“我是因为喜欢姐姐，才告诉姐姐的。”
就像小孩子只会对最亲近的人，分享自己的玩具。
他藏在心底的名字——
只告诉了姜杳一人。
从见一面起，就认定，她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
江知苦软软地哼唧，“我错了嘛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少年很能流畅地表达他的想法。
崔挽却不行。
他站在一旁无措地看着。
希望姐姐能推开江知苦，可是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过分。
他不会说那么长的话。
也不会撒娇。
崔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和别人不同——
在另一个健康的，明媚的，活泼的少年衬托下。
崔挽被衬得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他蜷了蜷冰冷的指尖，渴望姐姐能注意到他。
——姜杳的确注意到了。
她淡淡说，“江遥，对崔挽道歉，你伤到他了。”
江知苦这辈子就没对谁低下头过。
就算是被毒打，就算是和密密麻麻的老鼠锁在一个地牢里，就算是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他都没低过头。
可是，现在，他被要求道歉。
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姜杳。
江知苦的心脏难受死了，像是火烧一般，他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似乎失去了光泽。
“姐姐，崔挽不要……不要道歉。”崔挽小声说。
姜杳温柔地对崔挽笑了笑，“好。”
看到这一幕的江知苦却更难受。
只觉得和老鼠抢食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可他低不下头。
顾旸和顾玹对任何一个接近妹妹的异性都报以敌意。
但崔挽是自闭症患者。
看起来惨兮兮的。
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不情不愿道，“不是要吃饭吗，快点快点，都要饿死了！”
可没一个人动作。
郑老爷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杳杳啊，你坐老头子旁边。”
“然后咳……景鹤，你过来，坐杳杳旁边。”
顾老爷子:“……”当我是死人吗？
郑景鹤这时却出乎意料地听话，他微笑，“听爷爷安排。”
姜杳觉得坐哪都一样，也没意见，她直接拉开椅子坐在郑老旁边。
然后郑景鹤拉开旁边的椅子，还没等坐下，只见一道人影“咻”地闪过。
金发少年大摇大摆地说，“我喜欢这个位置。”
这时候崔挽幽魂一般飘过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开心，“这个位置，我也喜欢。”
郑景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