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吗”字最后一个尾音刚落，身后忽然“吱呀！”一声——
门从外面忽然被推开了。
柳言熙一顿，下意识看了过去。
陈旭和苏俞钰站在门口，柳言熙刚说的话全给他们俩听了个遍，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气氛一时凝滞。
……没办法，这事还要从前几分钟说起。
陈旭和苏俞钰一起刚到学生会办公楼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学生会办公楼外面竟然围了一圈的人。
说是围，又不完全准确，因为这些人并没有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而是分布在校办公楼十米外的草坪，树荫以及各种能仰视到二楼的地方。
为什么是仰视，因为陈旭沿途看到一堆校服雪白的正选生伸长了脖子仰着头，还有戴了一看就很高级的望远镜，翘着冲向二楼。
但其实从一楼这个角度，再怎么抬头也就看到玻璃窗旁系着金穗的暗紫天鹅绒窗帘，最多带一角棕色的护壁板，其他是什么都看不见。
啥都看不见这些人还要围着，陈旭心里顿时也汗了汗，‘看来那个柳小姐在楼上没跑了。’
苏俞钰说贺东延有未婚妻这件事，乍一听，他确实是懵了一下。
听苏俞钰的意思，这位柳小姐是才转学过来了，今天才去找的贺东延，还让苏俞钰请他过去。刚好早上贺东延就没怎么回消息——这么一算，估计正巧碰上这个柳小姐来的时候。
不过其实他懵的也不是他忽然就被小三这件事，而是懵在贺东延没和他说这事，不知道老板到底需要他对这事什么态度。
尤其昨天贺东延还让他亲密点，第二天就碰上未婚妻找上门……陈旭脚步一时有点犹豫，‘不是……这上去到底还要不要秀恩爱啊？’
苏俞钰就走陈旭旁边，感觉到他的迟疑，心里不仅啧了一声。
幸灾乐祸的劲过了，现在倒是觉得陈旭有点可怜。
这么一路走过来，其实她觉得陈旭这个人其实就还挺正常一男生。
现在这个年代，普信男猥琐男屌丝男一抓一大把，正常，已经算的上她对一个男生的最高嘉奖。
但陈旭正常的又有点太普通了。
虽然他在男性群体里算帅的，但是这综合条件，和稍微次点的正选生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贺少到底喜欢他什么。
不过这人确实也怪倒霉的。虽然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搭上贺少，能成功，估计也花了不少心思。
好不容易祖坟烧了青烟，结果一下就被两家找上门，全都要逼他分手。
苏俞钰同情的瞥了旁边的人一眼。
但同情归同情，同情能有几个钱？
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响起，不少正选生的视线盯了过来。苏俞钰回过神，继续无情的小声催促旁边的人，“柳小姐应该就在上面，我们上去吧。”
陈旭微微张着嘴望着她，那英气的浓眉大眼透了两分傻气，有些茫然的“哦”一声。
这傻不愣登的直男样，也不知道怎么做gay和贺少混一块儿的。
苏俞钰心底暗暗摇头，或许是出于那么一小抹怜悯，顿了顿，她又提醒了一句，“会长和副会长都在上面。”
……江月渺也在上面？
陈旭一愣，又听苏俞钰对着他笑了笑，细声细气说，“听说柳小姐和副会长都是性格比较强势的人，我们还是别让她们久等了。”
陈旭一琢磨，顿时觉得有点不对。
如果单纯是“未婚妻”的话，那应该是直接找他才是。但是现在江月渺也在的话……那这个“未婚妻”，会不会其实也是贺东延那乱七八糟协议里需要解决的人啊？
这下，陈旭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本来他还真在想要是那柳小姐确实是那小白脸的未婚妻……他还是老实规矩点，让人骂一顿然后私下把钱退了解约好了。
现在不仅不用退钱，说不定还能再赚一笔。这么一想，陈旭整个人都轻松许多，“行，咱们走吧。”
[！！来了！！那个男人来了！！[图片1][图片2][图片3][图片4]]
[……啊这，灰地的校服这么好看吗]
[我也想说，衬得这图旁边几个正选穿的像影楼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少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想不到啊]
[是啊，而且这个陈旭看上去好直，感觉衣服脱了里头有白背心直接打篮球然后接女生递水的那种纯直男]
[其实太子也很直啊，妈啊谁想得到太子会和男生在一起啊]
[别说会长喜欢这一款，我也喜欢这一款的啊啊啊啊啊啊]
[希望花手下留情，这么一个帅哥，别给人整破相了]
[不会的，花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好吧]
[？]
[？？]
[咱就是说，圣保罗除了我认识的花还有别的花吗……]
[+1我早就想说了，我朋友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个男的是谁，和我说上次在江家晚宴上碰见过这个男的了，坐贺少旁边，花对他好的不行，没见过去晚宴还要打包的，花听了没生气就算了，还让人给他一式一样做了一份。。。额。。]
[啊？啊？？]
[所以说贺少早就带着他见过花了吗？？？]
[经典我有一个朋友，在场就在场，说都说了还怕花查出来[狗头][狗头]]
[不是这都啥情况啊，这人到底是贺少男朋友还是贺少弟弟啊？]
[会不会是贺少认识的朋友[痴呆]]
[傻啊！你就笨想，别说太子爷弟弟了，学校哪可能让太子爷的朋友都在灰地啊！]
[应该就是特招里的抽号生，我朋友调出他资料看过了]
[woc花都搞得定……怪不得这个陈旭表情这么轻松，看上去一点都不带怕的，真有一手]
[太子妃：危]
[别，谁是真太子妃还说不定呢哈哈哈哈哈]
[上楼了上楼了，这会有好戏了[狗头][狗头]]
……
陈旭和苏俞钰刚上二楼，一看，好几个身穿雪白制服，戴着金徽的学生会的人正围着凑门旁边。
不过见到他们两个，这群人立马就从门口弹开，好像刚恨不得扒开一条缝听里面人讲话不是他们似的。
站在最前面的人表情高傲，皱了眉，一脸嫌弃瞪着陈旭和苏俞钰两人身上深灰的校服，“谁让……”
苏俞钰微微一笑，“是会长要我们来的。”
“会长会有功夫让你们来？”那人一脸不信，一脸厌烦的挥手，刚要说别让我叫保安赶人，但下一秒，旁边的人就附到他耳边耳语几句，他的眼睛倏地睁大，上下扫了陈旭和苏俞钰两眼。
两秒后，嫌恶的脸色立马变得恭恭敬敬，甚至有点谄媚。
“刚一下没认出来，是我失误了，实在对不住，”他面带笑容，格外有礼的拱手，“两位是会长的朋友，这边请。”
陈旭挠挠头，说了声谢，和苏俞钰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圣保罗学生会办公楼会议室的门很是真材实料，深棕沉木，金铜把手。门足够隔音，因此也格外厚重——那人乍一推，还没推开。
“我来。”陈旭说着，随手施了点力——这一回倒是直接推开了。
只是下一秒，里面就传来一道冷冷的女声。
“滥用公权，限制学院言论自由，管理无能的江小姐——是时候把副会长位置让出来了。”
陈旭，“……”
苏俞钰，“……”
圣保罗一众吃瓜学生会干部，“……”
我擦！这么炸裂的吗？
陈旭一下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苏俞钰微微垂下头，乍一看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倒是在偷笑。
柳大小姐的毒舌果然名不虚传。苏俞钰幸灾乐祸想，这回算是有好戏看了。
其他人也是大眼瞪小眼的错愕看过来，江月渺脸色倏地涨红，勃然的怒气登时找到了出气口！
“谁让你们进来的？！”
她这一吼，一众人都被吓得一怔。
“我让人来的。”柳言熙细而弯的眉稍轻挑，“不可以？”
江月渺气得发狂，猛的又一拍桌，“可以什么可以，全都给我滚！”
“为什么让他们滚。”柳言熙轻笑一声，“江小姐就是这么当副会长的？”
“既然所有人都在，那我就再说一遍——鉴于江小姐在副会长一职的失职情况，我准备启动学生会异议更换机制。”
她声音起伏并不大，每句话却十足犀利，“我相信这句话不用我说第三遍了。自己无能，这么掩耳盗铃也没什么意——”
“砰！”
这重重一拳，震得会议桌上的花瓶“嗡”的晃了个圈。
柳言熙话音亦是一停，掀眼看了过去。
水晶美甲狠狠嵌入拳心。
江月渺脸色阴沉，盯着柳言熙，一字一句一顿，“我还没揍过女人，你别逼我。”
“江月渺。”贺东延沉声，“这是在学校，你冷静点。”
这盆凉水下来，江月渺一顿。
拳收的更紧，浑身气的都发颤起来。
柳言熙见了，唇角不明显的勾了勾。
事情再度发展到了“记忆”这幕，纵使贺东延面上平静无澜，心底还是有两分无奈。
黑眸掠过门口的陈旭和苏俞钰二人，顿了顿，“你们两个进来，其他人出去。”
那些被江月渺吓的不轻的几个人这下跟得了赦似的，连连点头应是，刚要往后退，忽然被一双长臂拦住。
“等等。”
所有人俱是一愣。
苏俞钰本来还在偷着乐，脚都迈进门了，忽然听陈旭这么一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柳言熙也是一怔，冷眼看了过去。
低着头的江月渺亦是一愣，下意识抬了头。
陈旭一身灰色校服站在门口，他本就高大，双手一展，轻而易举的就把门口想要开溜的人全部拦住。
“先别走先，先把这事说清楚。”
没想到陈旭会开口。贺东延一顿，黑眸诧异看了过去，便见陈旭挠了挠头，继续道，“你说副会长管的不好，总是要有点理由吧。”
柳言熙还以为陈旭能说什么，闻言顿时轻轻一嗤，“理由？”
她往后靠了靠，斜倚着绒布椅背，声音清冷，“第一，2022年到2024学年七大类学科竞赛，圣保罗仅两类学科进入一等奖，其中一等奖学科竞赛是霍顿商赛和gmc，其他颗粒无收，说明她在副会任期这段时间并没有对圣保罗学院有过学术规划。”
“第二，学院期间正选生顶尖高校渠道并没有有效扩张不说，这两年正选生和特招生之间矛盾激化，圣保罗风评下降。”顿了顿，柳言熙微微一笑，“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江月渺滥用公权，私自禁言许多学生用户。”
“既然所谓的副会长只是她彰显身份的一个工具，她也没有对这个职位有任何的计划，”柳言熙歪头看向陈旭，“我通过学生会异议变更机制，让她退出副会长一职，不行吗。
江月渺，“……”
她被这些话说的脸上火辣辣的，恶狠狠瞪眼过去，刚要骂一句“你算老几”，陈旭倒是比她先了一步。
“也不是不行。”陈旭挠挠头，“换是能换，可是你说的这些也不能证明你当副会长，就会做的比她更好啊。”
柳言熙一怔。
“而且你说的那七类竞赛，去年有好几个取消一等奖共奖名额了，尤其是你说的那两个竞赛，全球一等奖就在圣保罗。其他几类学科虽然拿的是二等奖，但整个亚洲也只有圣保罗以外两所高校获了银奖。”陈旭说，“所以看上去虽然奖项少了，其实含金量还是很高。”
贺东延这次又挑了挑眉，没想到他还会知道这些事。
其实这都是因为陈旭经常打杂的原因。
这些东西平时没人关注，估计也就学术部和宣传部的清楚，但如果不是做推送和汇报的人，像是贺东延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这种高层的人，只大概清楚状况，不了解细节也很正常。
但这些在这些迎新的时候，都要说给新生听。偶尔学校开放日，也得费劲口水给家长还有记者宣传。
所以即使这几个竞赛渠道什么的，他一个都没参加过——他本来压根也没那水平，但是两年打杂下来，关于圣保罗学校荣誉情况，他是完全能张口就来的程度。
“至于学院交流渠道，这个其实是校董的那边的事，校董说要控制在三十多高校左右，这个就算你当副会长也改不了。”陈旭边说，边走到贺东延旁边，实话实说，“我主要只是想帮副会解释一下，她管的没你想的那么差。”
“而且说到底，圣保罗的荣誉基本都是看环境的，换谁来都差不多。”
贺东延也微微颔首，淡淡点了点头。
这倒不是他偏袒江月渺，确实也是如此，就算按“记忆”里，江月渺和柳言熙后来策划案并没有非常大的能力差异，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学院，谁来当副会都没有什么区别。
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柳言熙表情微变，有些僵硬。
苏俞钰亦是震惊的看向陈旭，心里骇然，‘……难道这人也背后有人？’
不然他怎么会提前准备这么消息？！
妈的！苏俞钰心里破口大骂，亏她上楼之前还同情了这家伙——原来这个逼是在扮猪吃老虎！
聚在门口的几个学生会成员听完，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上次报告是这么说吗？”
“好像是这样……”另一个人小声说，“我看了一下，没错。”
“卧槽真的，那其实副会好像管的也不错啊？”
江月渺这回是真的反应过来了，双拳放松，哼笑一声看向柳言熙，“搞半天，调查能力都没有的人还说我不行？”她语气讥诮，“柳家人真是好家教——也不知道谁是真的掩耳盗铃。”
柳言熙清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眼见柳言熙处于劣势，苏俞钰眼神微暗，顿时开口。
“……柳小姐连证明自己机会都没有，怎么证明自己更加优秀呢。”
所有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过去。
“学长，我们这样的特困生，确实经常被正选生为难。”苏俞钰低着头，梨花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声音弱弱的，有些失落道，“我昨天还被正选生推到了马路上……还是你送我去医务室的，学长你忘了吗。”
“如果换一个副会……我们特招生的环境能改变一点……”苏俞钰似鼓起勇气一般抬了头，语气柔弱中带了一份坚毅，咬着唇说，“那我，我愿意为大家支持学生会异议更换机制！”柳言熙，懂了没？
柳言熙当然懂了。
她敏锐捕捉到苏俞钰话里的意思，顿时回复冷静，语气淡淡道，“听到了吗，江月渺。”
“连刚入学的新生都会被霸凌，你还真以为你管的很好？”
说着，柳言熙推椅站起身，抱着胸走到陈旭面前，如瀑的黑发披在脑后，细眉冷冷一挑，“还有你！”
“做人最好有点自知之明，我让你过来，是让你清楚自己位置，不是让你来这大放厥词的。”她声线清冽好听，语气却格外凉薄，“说话之前最好过过脑子，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别真以为，以你的条件，能配得上——”
东延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被低磁冷冽的声音打断。
“柳言熙。”
柳言熙一顿，贺东延掀眼望了过来。
或许是背对着窗的原因，逆着光，那双黑眸显得愈发漠然，半点不留情面，“轮不到你来说谁配得上我。”
江月渺也哼一声，瞪眼过去，“听到没？！和陈旭道歉！！”
柳言熙，“……”
柳言熙脸色很难看。
不是因为江月渺，而是因为贺东延。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晌，才语气冷硬道，“没想到你也会包庇别人。”
她看了看贺东延，又淡淡道，“看来和这种人呆久了，你也会染上这种下等品质。”
这一句话一口气骂了两个人。
陈旭哑了两秒，忍不住面露佩服的看了贺东延一眼。
不是，这人到底是怎么招惹这么多不同类型的女孩啊？
贺东延黑眸格外深，沉了脸望过来时，便如寒潭冷中带着煞气。
柳言熙见他这副表情，抿了唇，自知失言，但依旧绷着脸。
贺东延冷着脸刚要开口，下一秒，却是一滞。
“这怎么能算包庇呢。”陈旭哥俩好似的勾住贺东延的肩膀，望着柳言熙，语气坦然道，“他是我男朋友，不帮我说话帮谁？你说是吧。”
这个距离太过亲密，离得太近，贺东延视线下意识落在松松搭在他胸前的陈旭手上。
或许有上次掌心相扣过的原因……明明隔着衣服，胸口却也有股温热的幻觉。
贺东延，“……”
贺东延慢了一拍，才“嗯”了一声。
陈旭问的是柳言熙，压根没听见。
他见柳言熙漂亮的脸上表情难看成那样，到底有点不忍心，又安慰了一句，“也不用生气啊，如果今天我是你男朋友，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帮她说话干嘛？”江月渺一听，当即急了，“你干嘛要是她男朋友，是我男朋友还差不多！”
贺东延，“……？”
柳言熙，“……？”
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