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学院门口，铁黑雕花护栏大大敞开，护栏上明显点缀着鎏金蔷薇十字。
大门左侧，是一个巨大的黑底门牌石，上面用细体英文st paul’s college，名称之上，便是熠熠生辉的金狮十字蔷薇的校徽。
贺东延的车便停在门牌石旁边。
他校服雪白，肩宽腿长，从库里南踏出来，虽然面色冷淡，但依旧斯文矜贵如同王子一般，一秒就能吸引门口所有人的注意力。
“会长，会长！”
早早等着的人顿时激动的满脸通红，还有尖叫的，但下一刻，这群尖叫的人顿时哑火了一瞬——
库里南又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扑扑校服，被他们戏称“老鼠”的贫困生。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秒，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另一个一身灰校服的女生径自摔了过去。
她和那从会长车上下来的第二个人撞到一块，脆弱的晃了晃，便跌到在地上。
人群顿了顿，再度沸腾起来！
“这是谁啊？？为什么会长会和一个贫困生呆在一块？”
“就是啊，天，会长竟然送一个贫困生上学？！”有人震惊了，“副会长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是不是校服发错了我擦……”
“怎么可能，又不缺他一件校服。”另一个人小声道，“但是这个女生又是谁啊？”
“不知道哎，刚刚就看到有人和她吵起来了。”
“卧槽，什么情况！”旁边人惊呼一声，“会长在拉那个男的哎。”
“妈啊，怎么医务车都来了，到底是怎么了？”
人群窃窃的议论声越来越响，不过其实事情倒是没这些人想的那么复杂。
陈旭虽然搞不懂苏俞钰怎么和他碰了一下就站不起来了，犹豫了一秒，还是蹲了下来，准备把人背去医务室。
苏俞钰抿着唇，内心笑眯眯的做好被人背起来准备，手都要伸出去了。结果下一秒，蹲了一半的人就被拉了起来。
苏俞钰动作一顿，“……？”
贺东延握住陈旭胳膊，语气平静，“你别动，让人叫医务车。”
苏俞钰没听到贺东延说什么，面上虽然还维持着惹人怜惜的表情，心底倒是颇为不爽的啧了一声，觉得贺东延多事。
但没一会儿，路旁忽然响起“哔呜哔呜”的声音。
苏俞钰下意识看了一眼，下一秒表情顿时一僵。
一辆医务车竟然开了过来，两个人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后门下来，抬着担架匆匆走到苏俞钰旁边。
“受伤的同学在哪里？”
苏俞钰，“……”
其实陈旭也有点目瞪口呆。
他读圣保罗第三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学校的医务车。
苏俞钰心里更是“￥￥”破口大骂起来，贺东延是不是有病，她只是装脚崴了，又不是人残了，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但是没办法，人都抬了担架过来了，苏俞钰只能僵着身子，面露艰难的表情，随着他们被扶上纯白的担架。
——然后再被平躺着抬上去。
苏俞钰，“。”
临走前，苏俞钰最后殊死挣扎了一下。
她躺在担架上，微微转过头，些许碎发散在颊边，看上去脆弱极了，“谢谢学长……”顿了顿，小声语气感激道，“学长……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旭本来还以为她叫的是贺东延，又被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我吗？”陈旭讶然指指自己。
担架上的女生怯生生的点点头。
陈旭先是看了贺东延一眼，贺东延微微颔首，见老板点了头，才报上自己大名。
“我叫陈旭。”陈旭说。
苏俞钰看着陈旭这幅样子，心里啧了一声，有了自己的评判。她又装着小小声的说了声谢，才被抬着上了医务车。
车门“砰”的一关，医务人员背过身的瞬间，苏俞钰脸上的脆弱和苍白顿时如潮水般退去，剩下的只有一丝迷惑。
搞什么啊？
不是说就认识几天吗，看着很恩爱啊？
苏俞钰疑惑的时候，陈旭也有些疑惑和不解。
“喂，”他胳膊撞撞贺东延，压低声问，“不是说这女生是冲你来的吗。”
贺东延微垂着眼，内心蹙眉。按照“记忆”，苏俞钰这一段本该发生在他进入学校后——但这次“摔跤”提前不说，甚至苏俞钰明显是奔着陈旭来的。
而陈旭目前唯一的有关联身份……是他的协议男友。
贺东延黑眸轻轻眯了眯，露出一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或许苏俞钰的目的不是江月渺，也不是柳言熙，甚至不是陈旭。
她最终的目的……只是想破坏掉他所有的亲密关系。
贺东延脚步倏地一停，陈旭往前走两步，见人没跟上来，又纳闷的插兜退身，“咋了。”
“没有。”
有了头绪，贺东延虽神情淡淡，心情却是不错，“走吧，你不是说要去教务处吗。”
他说完，转身就往教务处的方向走。
只是没出两步，肩膀便被拍了一下。
贺东延转身，略微有点奇怪挑眉，“怎么了？”
陈旭挠头，“我的教务处在那边。”
陈旭说着，往身后的方向比了比。
……
不用经过校徽金光熠熠的门牌石，也不用穿过气势恢宏喷泉花园，更不用走过常青藤蔓延的西式城堡建筑下的连环拱廊——沿着公路往上，穿过岔路口，再走几步，无视打瞌睡的门卫直接走进去。
那灰扑扑的，像是工厂一样的矮楼，就是他们特困生和抽号生的教务处，和教学楼。
这里是不会有任何白色，全部都是贫困生和抽号生的灰色领域。
但现在，贺东延站在这里。
那雪白的校服，在周遭全部灰霾的校服对比显得格外强烈。
陈旭和他走一块，一路上所有看到的灰色校服学生们都呆呆的看了过来，陈旭每往前走一步，就跟摩西分开红海，不，摩西分开灰海似的，全部人傻傻的往两边退。
陈旭，“……”
尼玛，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上会晚宴的时候，陈旭还没觉得贺东延的人气有这么惊人，这回开学报道他是真感受到了——这是在追星还是在开学啊？
陈旭自认自己是个大咧咧的性格，乍一碰到这种情况，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
还好他适应能力强，贺东延不说话，他也故作淡定，插着兜闲闲走在旁边，一路被人送行似的走到了教务处。
开学报道第一天，当然要选课。
在圣保罗，选课也是一门大学问。
除了少数需要先修的必修，其他都是自由选课。
当然，正选生操心的是，如何通过科学合理，未雨绸缪的方式，提前在课上脱颖而出。
而陈旭这种抽号生，操心的则是——妈的哪门课可以少交点钱，哪门课可以不挂科。
抽号生和贫困生还不一样，走贫困生进来的，大多大脑发达的异于常人，天才即使在天才堆里，也不会过于普通，至少没什么概率挂科。
像陈旭这种只是点了幸运s，又不是特别有文化水平的抽号生来说，那就要格外小心。
必修就算了，那些有毒一样的选修一定要避雷。而且有些课他学了也不一定能过。
譬如马术和器乐课，虽然圣保罗学院会提供装备，确保每个人都有学习的机会——但是陈旭是不敢乱学的。
虽然圣保罗是没有挂科的指标，但是要碰上那种阴暗爬行的老师，抽号生是就是铁会挂科的纯怨种
重修倒是无所谓，重修费他是真受不了。
要想从圣保罗毕业，最基本一学期必须修五门大课，学费就近二十万。
当然，为了社会意义上的公平，抽号生和贫困生不仅学费会相对便宜，也有补助，但是还是要不少钱。
陈旭当时听到学费，那是直接就想跑路了。还是他当年的老师劝他，圣保罗的学贷可以无限延期，利率接近于没有，虽然看上去要给很多，但是算上圣保罗提供的平台和机会，未来的收益只会更多。
而且就算他去不上学，爸妈赔偿金交完房贷，还差一些。
弟弟妹妹又还小，他就算出去赚钱，又能赚多少呢，也就是要把房子卖了，可他又未成年，这些事还是要拖其他人去办。
陈旭想想也是，一咬牙，办了助学贷款，硬着头皮在圣保罗读了两年。
这回收到贺东延的转账，包里到是有钱了，陈旭有点纠结要不要多报一门。
其实正常无论是正选生，还是抽号生，还是贫困生都是在网上选课，不过陈旭这种背了贷款例外，他这种背了学贷的要自己去教务处交学费，还要汇报助学兼职情况，所以他基本干脆选课也直接去的教务处。
他们教务处这不像正选生一样有电梯，陈旭一边爬楼，一边压低声问旁边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好过点的课推荐啊。”
“……”贺东延黑眸瞥他一眼，“……什么叫好过点。”
“就是不容易挂科那种。”
贺东延顿了顿，“圣保罗还会挂科？”
……这话说的。
陈旭嘴角抽了抽，“你是不容易挂，我们很容易被当出气筒的好不好。”
像他去年就被个叼毛老师挂了一次，那老师一向眼高于顶，连天资聪颖的贫困生都不多看一眼，更看不上他们这种抽号生。
每年都有几个倒霉蛋会被挂掉——陈旭也没逃过，理所当然的被他找了个由头挂了一次。
但关键这是必修，今年又要碰上那个鸟人，陈旭想想头就大，“我有一门课挂了一次不能再挂了，其他课要选不那么难的。”
“哪门。”
“文艺通选。”陈旭郁闷道。
这课要学莎士比亚，放在外面的高中，压根就没什么学校会学，就算放在大学里也都是选修，可是在圣保罗，这门课不仅是必修就算了，甚至每年期末，还必须进行演文艺汇演。
去年陈旭就被分到饰演哈姆雷特里的护卫，老师以“台上发呆”为由，把他给挂了。
贺东延伸手，“选课表给我。”
“你要看？”陈旭一愣，摸出手机调出个人信息给他。
贺东延接过陈旭的手机的时候，顿了顿。
之前没有发现，拿到手上，他才发现陈旭的这手机屏幕摔的都是裂痕。
贺东延不喜欢这种不规整的感觉，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再一看屏幕内容，眉梢又轻轻挑了挑。
“你之前必修和我选的差不多。”贺东延把手机还给陈旭，语气淡淡，“我今年也要学文艺通选，你可以直接和我学一样的。”
“……等等，”陈旭狐疑，“你先告诉我你要学什么？”
贺东延报出课程名字，他一个个搜，顿时瞠目结舌，“你知不知道这几门课很贵的。”
贺东延似奇怪看他，“学费是我交。”
陈旭卡了一下，愣呼呼的“啊？”了一声，“你那转的钱不是用来给我交学费的吗？”
“……那是额外附加费。”贺东延顿了顿，“我之前有说。”
陈旭，“！！！”
我擦，这什么散财童子啊？
又一笔巨款从天而降，陈旭乐得嘴巴简直要咧到耳根了，“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贺东延瞥他一眼，“可以，不过……”
陈旭俯过头，压低声毕恭毕敬，“老板请说。”
陈旭这幅样子，无端让贺东延想起了上次发过来的那个[大人，请用薯条]的表情包。
贺东延心里莫名觉得好笑，但面上依旧淡淡，“你表现的积极点就好。”
他需要陈旭表现的更积极，更主动……才能验证苏俞钰到底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个动机。
陈旭愣了一下，“更积极？什么更积极？”
贺东延，“……”
贺东延言简意赅，“更亲密。”
陈旭顿时恍然，‘哦，合着让他选同一门课，就是要和所有人秀恩爱是吧？’
陈旭二话不说，立马伸手握住旁边的人。
他哈哈一声，“这样够亲密不？”
贺东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旭五指扣住。
温热贴着掌心传来，黑眸下意识落在和他十指紧口的手上。
陈旭和他身高相仿，手也很大，和他牵在一块，那种骨节分明中带着薄茧的触感，被他过白的肤色映衬出的蜜色皮肤，无一不是提醒着贺东延——
他在和男人牵手。
贺东延，“……”
感觉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