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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1)

到了医院后,阚祁将小孩轻轻放在急诊室的床上。

医生看了他一眼,大晚上来医院还戴着口罩和帽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趁着量体温打听:“家长?”

阚祁皱了下眉。

倒是病床上的小浮生这会儿有了点意识,还能记清爸爸之前的叮嘱,努力开口:“是,叔叔。”

闻言医生放心了些:“孩子叔叔,她之前在家里是什么症状?”

阚祁又僵住了。

两年时间没跟外人说过话的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想要张嘴可眼前的灯光却又变得无比晃眼,他闭了闭眼,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没得到回答的医生疑惑回头:“孩子她叔?”

小浮生侧头就看到爸爸的手在抖,她伸手抓住,安抚似的拍了拍生病的爸爸:“不怕。”

又对医生说:“叔叔,嗓子、生病。”

“……”

到底是谁病?

医生默了默:“怎么不给自己也挂个号?”

小浮生紧紧捏住爸爸的手,开始聚精会神,以自己对看病的理解,断断续续回答医生问题:“头痛,热,软。”

生病了还要顾着自己的叔叔,医生对这小姑娘顿时多了很多好感,又温声问:“那之前做了什么?”

之前?

小浮生有点茫然。

忽然,手中的大掌动了动,小浮生抬起头,听到爸爸低哑的声音:“穿少了,冻的。”

她抿抿唇:“嗯。”

自己的城堡一年四季都很温暖,没想到这里不一样。

阚祁看她一眼,又道:“情绪,起伏大。”

医生大概知道原因了,将体温计收回来看了眼:“温度太高,先打个退烧针再输液。”

阚祁点头。

离开前医生忍不住嘀咕:“还真是叔侄。”

说话的习惯简直一模一样,像是才刚学会说话似的。

急诊室里小浮生吹着脑袋乖乖坐在输液椅子上,很快护士就拿着针来了,她从来没生过病,自然也不知道打针是什么感觉,护士让做怎么做就乖乖做。

见她不怕,阚祁略微移开视线。

可三秒后手掌一疼,小孩抓住了她,声音十分惊恐含着哭腔:“嗷!爸爸!疼!”

喊得太狠,沙哑的嗓子都被喊破了。

护士都笑了:“放松,一会儿针断在里面就要重新打了哦。”

听到这话小浮生抖得更厉害了,她没想到痛是这种感觉,生病还要被针扎,自己虽然有理论知识,可没有扎过针,要怎么给爸爸治病呀!

阚祁犹豫了下,在小孩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打完针,小浮生趴在椅背上捂着屁股泪眼朦胧:“爸…阚祁叔叔,快,好起来,不要,生病了。”

“……”

阚祁垂眸看她,没太明白小孩怎么忽然有这种感悟。

小孩眼巴巴地看着他:“生病,好痛。”

像是在心疼。

面对那么诚挚的目光,阚祁略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没一会儿护士又端着输液的针过来了,小浮生顿时缩到旁边,试图扯过薄毯将自己盖住。

护士哄道:“你是五岁的大孩子啦,这个针不疼,真的。”

小孩才不信。

没来由的,阚祁想起了过去自己养崽崽的日子。

每每有空都会打开手机,看看日历里崽崽有没有饿到,累不累,心情怎么样,崽崽的健康值一直都是满格。

她当然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生病这件事的,她一直活在阳光下温室里,是最漂亮的公主。

可来到这里,却那么狼狈小心,宛如被人遗弃。

这可是他用心养大的崽。

片刻后他微微俯身,将薄毯扯下来一点,在她脑袋上轻轻抚了抚:“不疼。”

小浮生愣了下,对上阚祁爸爸帽檐下的目光,跟昨天在电视里看到的好像,温和又有力量。

虽然声音还是沙哑,可却依稀有了几分以前的语调。

她眼睛忽然湿润起来。

阚祁将她的手从毯子里拿出来,按住了小孩的头,示意护士可以输液了。

这次小浮生还是害怕,可她一想到爸爸生病了也是这样,现在还陪着自己,又咬牙忍了下来,幸好这次没有刚才那么疼。

插好针后护士拿来一块冰袋:“压在输液管上,小心别压太实,等烧退一点就可以拿下来了。”

阚祁点头。

周围安静下来,可能是药效上来了,小浮生身上的沉重感也渐渐散了很多,她偏过头,看向从头到尾坐姿都没变过的阚祁爸爸,满足地想,原来爸爸是这个样子的。

她虽然小,但真的很聪明。

在警察局见阚祁爸爸在手机上打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心里隐隐觉得,就算声音变了这也可能是爸爸,可一对上他的目光却又很胆怯。

阚祁爸爸不像以前,没有那么温柔,还很陌生冷漠。

她那时想,当初是不是他们不想要自己了才会离开,那现在他们可能也不想要自己。

所以她退后了,不敢再问,怕被再抛弃一次。

直到看到阚祁爸爸再走回来,在手机上问要不要跟他走,她忍了好久才没有哭出来。

以前阚祁爸爸会不会不想抛弃自己呢?

身旁沉重的呼吸渐渐变缓,忽而肩膀一重,阚祁侧目看到了小孩恬静的睡颜。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温度降下来了,打算先将她的脑袋扶正,将冰袋拿去扔掉。

可才动了一下,小孩就黏黏糊糊贴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睁开一点眼,但又沉重地合上,嘴里含糊不清:“爸爸…”

阚祁脸上有点发热,当初他的确总是以崽崽父亲自居。

“别、不要我。”

【崽崽想起了不开心的事,需要安慰。】

看到小孩眼角的湿润,阚祁微微顿了顿,僵了几秒后又坐了回去,小孩挺知道得寸进尺,再次靠上来用脸轻轻蹭了蹭他,声音轻得像是呓语。

“好空…都…不要我…我…一直等…等不到…”

阚祁目光渐沉。

他不得不把现实跟游戏结合在一起,所以游戏倒闭快五年了,在小孩的世界里五年都是她一个人?

他拿纸将小孩眼角的泪擦了,喉头微动:“没。”

没不要你。

陈欢听了阚祁的话又回去取了一套孩子的衣服,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急诊室里人还是不少。

周围有些喧闹,穿着黑色薄毛衣的男人即便戴着口罩坐在那里也很显眼,小孩大半个身子都倒在他身上,他一只手被小孩紧紧捏着,另一只手捏着冰袋,僵直坐着一动不动。

这一瞬间陈欢真的有种把两人拉去做个亲子鉴定的冲动。

别说现在的阚祁了,就算是红遍大江南北时的阚祁,都很少让生人靠近,怎么就偏偏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这么特别呢?

她都不敢想这两人是怎么顺利走到输液这一步的。

回过神来,陈欢快步走上前,先是将顺手一起拿来的外套披在阚祁身上,她就知道这人出门一定没穿外套。

然后接过他手上的冰袋,触及到他的指尖时被凉得一惊,下意识探了探他的手背,温度简直低得吓人,她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是憨批吗,不知道放下?”

阚祁没说话,而是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小孩一眼,没被吵醒。

陈欢简直没了办法,又只好折出去买了两个暖宝宝回来给他放在手里:“你现在可不能生病,我是不会替你照顾她的。”

阚祁这才将暖宝宝收在手心里。

重新坐下来,陈欢严肃地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跟这个小孩什么关系?”

阚祁捏着暖宝宝,一时找不到答案。

“做个亲子鉴定?真是你的?”

“不。”

这么大的事阚祁不会拎不清,不是他的就好。

陈欢松了口气:“我看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是在北城,出来两天怎么可能没人找上来,如果真的没人找,你还能一直养着她?到时候真的把你当爸了,你怎么办?”

无端的,阚祁想起小孩梦中的呓语。

自己不就是她爸吗?

一点点把她养大,却又在某一天在她生活中消失,让她觉得自己被遗弃。

许久以后,阚祁垂眸,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养。”

“?”

陈欢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阚祁默认。

小孩从来没见过他,却能凭着电视里的声音瞬间认出他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小孩过去对自己声音的执着和依赖。

再者说,小孩现在动不动生命点就往死里掉的情况,也不得不看好。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小孩有自己的决定之前他都该对小孩负责。

毕竟她过去的确喊过自己很多次爸爸。

阚祁是一个有自己决断的成年人,陈欢自知阻止不了他做什么决定,而且再看到这小孩出现后阚祁的变化,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

至少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你确定?”陈欢故意说,“先不说年龄问题,以你现在的状态也不允许收养小浮生的。”

阚祁手指轻轻蜷缩起来,触及到掌心的掐痕,隐隐泛着疼。

陈欢:“难道你想让她每天面对一个不说话的叔叔?这种环境不适合她成长。”

她观察着阚祁的反应:“据我所知,长辈是需要给小辈正面引导的。”

正面引导…

想到网上铺天盖地的那些负面言论,阚祁缓缓闭了闭眼。

还没有思绪,肩膀上的脑袋就动了动,他无声敛了眼中的神色。

小浮生是被吓醒的,她做了个梦。

梦到阚祁爸爸站在他房间的阳台上,脸色苍白颓然,手腕上是触目惊心的血痕,血顺着手指不停流到地板上。

最后他从阳台跳了下去,倒在那片满是枯枝的黑暗花园里,再也没睁开眼睛。

她惊慌地睁开眼睛,呼吸沉重:“爸爸!”

担心她动到手上的针,阚祁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扭头看到熟悉的脸,小浮生鼻子一酸,紧紧抓住他的手:“我,给你,治病,我们、活着。”

阚祁微怔。

“醒了?”陈欢和护士一起走过来,“输完了,拔针拔了我带小浮生去把衣服换下来。”

小浮生将手交给护士,可眼睛却一直看着爸爸,她不想爸爸变成那个样子。

许久后,阚祁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嗯。”

在他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小浮生注意到爸爸的掌心,好像有伤口。

可还没等她仔细看,阚祁爸爸就把手合上了,等她跟欢欢阿姨换完衣服出来,爸爸已经离开医院回到了车上,坐在后座像是睡着了,她都找不到问的机会。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可陈欢知道阚祁这人常年到凌晨四五点不睡觉,今晚又折腾了这么一趟,她不放心。

所以还是开车把人送了回去,最后也没有走,和小浮生睡在一起看看情况。

她洗漱完后看到小浮生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怎么了?”

“叔叔,手,受伤了。”小浮生有点担心,“找药。”

手?

陈欢当然知道他那手常年是什么样,都是自己折腾的。

可看小浮生这么急,她想了想,从药箱里取出创可贴:“那你要不要去问问叔叔疼不疼?”

-

阚祁房间里没开灯,手边平板上暂停的画面还是铺天盖地的弹幕,他站在黑暗的阳台上看着花园里枯死的花。

他跟那些枯死的花一样,早烂在泥里了,但小孩不是。

他想,自己的确是没有资格养小孩的。

忽的,房门被敲响三声,他微微偏过头。

外面走廊上的光从缓缓打开的门里透进来,在地板上一点点映出一条宽阔的痕迹,再打在他的脸上,小孩逆着光站在门口。

“阚祁叔叔。”小孩拿着几个创可贴走进来,手背上也贴了一个,应该是研究过了怎么用。

她发过烧后的声音更哑:“手疼,要治。”

【看到爸爸受伤,崽崽很难过。】

阚祁视线从她手背上移开后上抬,定定看了她好几秒,忽的轻笑一声。

要么说是他养的崽呢,声音跟自己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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