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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1 / 1)

只见月洞门旁,那抹银朱色倩影瑰姿艳逸、明媚通人,褪去了往日的一身老气繁琐,竟见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施施然的立在那儿,颜如玉,气若兰,与身后古色古香的景色融为一体,竟觉群芳难逐,媚骨天成,哪里还有从前半分土气低贱可言。偌大的二进门内,有片刻地寂静

许是反差实在太大,所有人一下愣在了那里,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还是房思燕率先缓过神来,一时微微眯起了双眼,只将远处那抹身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遭,最终将目光定定的投射到那张熟悉又陌生到面容上,抿着嘴狠狠看着眼前这人还是她那个老实窝囊,镇日老气横秋,穿得比她姑母还要老成的大嫂么?

房思燕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跟沈氏是大房的两个嫡房儿媳,凡事自然拴在一块比较着,从前她从未将前头那个不成器的大嫂放在眼里,然而此刻心头却莫名一紧,忙偏头去看一旁的姑母。却见一旁的姑母房氏板着张脸。死死盯差前方,目光里掺杂差一丝迷茫不清的浑沌,一丝恼着成怒的双气。以及一种女性与女性之间天然的敌意所有的神色杂糅在一起,变成了幕气沉沉的恨意

她今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筹备了整整一夜才打扮成了今日这明艳夺目的一身,却没想到还压根没来得及隆重完相就被自己的儿媳艳压了,成熟风韵在扮嫩的半路上被十六七岁的青春靓丽艳压得体无完肤。沈氏的出现,瞬间将她衬得艳俗无比,无不在告诉着世人,她老了。

同时,亦在她人生最热烈亢奋的时候,亲手往她头上涤了一贫冷水,生生将她所有的希望一把涤灭了,房氏阴沉着一张脸,面上的愤怒怨气全然忘了掩饰

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妒意

就连稍远处的二房太太窦氏和骆氏二人见了都忍不住微微惊讶,尤其是二夫人骆氏,她乃高门贵女,当今贵妃娘娘是她的亲姑姑,她是陆家四个儿媳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她自有自的姿态,在小房氏进门前,她从来瞧不上大房的两个低贱妯娌,没想到一阵时目不见,那个从乡下嫁过来的大嫂,竟摇身一变,从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沈安宁将众人的视线尽收眼底,不多时,仿若未曾察觉般,只微微笑着姗姗走上前,冲着萧氏、房氏二人屈身行礼道:“母亲,人都到齐了罢。‘沈安宁这番话语一起,便见房氏一脸厌恶的瞪着她,嘴里冷笑一声:“我哪里当得起你一声母亲。房氏尖酸刻薄着讽刺着,

沈安宁却神色未变,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甚至还回以房氏浅浅一笑。

房氏心下一梗,气从足底猛地冲上来,却碍于人多,不好发作,一时气得甩手而去。

而萧氏则慢慢缓过神来。

二人自动忽视了阴晴不定的房氏。

萧氏则下意识地轻抚了下腕间的念珠,看着眼前气质大变的儿媳,眼中无不皆是惊怔之色,她是世家大族的贵女,自问见过不少无双颜色,她所嫁的夫君当年更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寻常颜色在她眼里早已掀不起任何波澜了。没想到嫁到侯府大半年,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半年的儿媳,竟让她第一次看走了眼。

怔愣过后,萧氏很快缓过了神来,惊艳又赞叹的拉着沈安宁的手连连相看道:“早该这样打扮了,原先穿戴得太过老气,让我都没发现咱们家宁姐儿竟是个这样标致伶俐的。萧氏毫不吝啬对沈安宁的称赞。

这样的儿媳,方不失侯府风范。

沈安宁微微垂了下眸,仿佛小小羞涩了一下,而后抬起脸笑着道:“太太说笑了。

”今日皇后娘娘大寿,这样的好日子便穿戴得喜庆了些。

萧氏笑道:“理该如此

婆媳二人说这话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沈氏而去。

再没有任何一人留意到落后在沈安宁几步开外的陆安然

从前,她这个小姑子是整个侯府万众瞩目的焦点,是嫁进门的俞氏,和未曾嫁进门的小房氏争相讨好的对象,就连骆氏亦对她比旁人高看几眼,然而此刻,她却隐在了人群里,无人问津,从此泯然众人陆安然死死捏紧了帕子,良久良久,视线忽而越过众人,偏头直直朝着角门方向看了去,那里,那抹如松柏般挺立的威严身姿,此刻竟也遥遥看向了那个方位陆安然长长的指甲一下子掐进了掌心,不多时,一抹血痕骤现浮现,她却用舌尖死命抵着牙关,像是没有察觉到一丝痛意。这时,萧氏眼尖看到了角门方向的身影,片刻后,忙笑着招手道:“哥儿,杵在那儿当门神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萧氏朝着角门处长子的方向招了招手

恰逢这时,陆靖行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神色怔怔开口道:“大哥,那人.....那人是大嫂?我莫不是出现幻觉了罢?陆靖行神色喃喃问着。

视线还远远投掷在远处那抹倩影上,神色难以置信的同时,目光还在连连探究

话音一落,一道冷厉的目光朝着他的脸上扫射而来

长嫂如母,岂是他这个做小叔子的能随意冒犯的,

陆绥安板着脸,眼里气势迫人。

陆靖行不怕爹不怕娘,独独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兄长有几分惧意,兄长一个利箭般的眼神扫来,陆靖行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逾越了正冷汗直冒时,远处萧氏解救了他

陆绥安神色一怔,片刻,敛下了眼中的寒意,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到底提步缓缓踏了过去

至眼前时,他神色早已恢复如常。

陆靖行则悄然呼出了一口气。

而看着大步而来,已行至眼前的陆绥安,这是阔别月余夫妻二人的第一次相见

”世子。

沈安宁拘着礼数,恪守妻子的本分,微微笑着朝着他行了一礼,神色如常到好似昨夜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似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很快垂下了眼帘

陆绥安抿着嘴,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沈氏,盯着她气色红润到甚至还透着淡淡的粉的脸颊,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久到沈安宁以为他不会回应了,这时,陆绥安终是淡淡“嗯“了一声

萧氏看了看沈氏,又看了看长子,只当作是夫妻二人之间小别胜新婚后的羞涩,一时不由指着沈安宁朝着长子戏谑打趣了一番道:“瞧瞧,宁儿这样穿戴多好看,从前真是埋没了。“对吧?

陆绥安闻言再次朝着沈氏低垂的面容上定定端详着,这一次,只负手而立着,没有说话

沈氏行事仿佛与从前无甚差别,只是,视线并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盯着莫名其妙、不漏痕迹疏远他的沈氏,陆绥安微微蹙了蹙眉

看着眼前形象气质骤然翻天覆地变化的妻子,陆绥安眼底又仿佛若有所思。

正好这时一

”侯爷和二老爷来了。

下人簇拥着侯爷陆景融和二老爷陆景怀大步而来,终于,人群的目光全部被府中两位家主吸引了去。只见大老爷陆景融四十几许的年纪,却身姿斯文,儒雅俊逸,虽已上了年纪,却依然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通身文人之气反观二老爷陆景怀虎背熊腰,虎虎生威,满脸络腮胡子,颇有几分英雄虎胆的威严匪气,这陆景怀一眼便能瞧出出生行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武霸气陆二老爷如今领二品军衔,掌南营八万步兵,是霍贵妃倒台时头一波眼明手快临阵倒戈拥护魏帝的武将之一,眼下圣着正浓二房无论是实权,还是岳族助力,都更要显赫大房一大截

陆绥安见到二老爷陆景怀到来,终于将沉沉目光从沈安宁身上挪开,投放到了陆景怀身上,道:“二叔。陆景怀将虎掌朝着陆绥安肩膀上用力一拍,而后又朝着他的胳膊上一捏,大笑一声:“不错,看来没有荒废。他力道之大,拍在寻常男子肩上,怕是能震碎几处肩胛骨,而陆绥安虽是文人扮相,却也纹丝未动,竟也莫名苍劲稳固。叔侄二人说话间,那厢房氏因之前与侯爷大闹一场,此番见他过来,瞬间摆着脸色率先上了马车,丝毫没有给他留几分颜面陆景融虽心里有气,却也早已见怪不怪,当作没有瞧见,

而这厢萧氏见时辰不早,便忙催促众人上车,赶赴宫中

上马车前,陆景融朝着儿媳沈氏方向多看了眼,眼里有些纳罕,用眼神朝着萧氏确认道:“那是儿媳沈氏?方才沈氏朝他行礼,他还一下没有认出来

只还以为看错了

萧氏冲他使了个眼色,陆景融便立马收回了目光,端起了侯爷的沉稳,随萧氏一并上了马车。

萧氏上马车上到一半时,不多时,忽而想起了什么,动作骤然一顿,一扭头只见养女陆安然依然静静地立在月洞门旁,巴巴看着她们,宛若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萧氏方才被沈氏惊艳到,竟难得疏忽一回,将养女全然忘在了身后,此刻见养女孤身一人立在那儿,孤立无援,无措又可怜,当即恨不得抽上自己一巴掌,赶忙重新退了下来,将陆安然搂在怀中满脸心疼道:“我的儿.....陆安然红着眼圈,却一脸深明大义道:“娘,然儿无事的,此番能够跟随着爹娘一道入宫,然儿已然心满意足了说着,又是笑着又拼命吸着鼻子,佯装催促道:“呀,时辰不早了,可别耽搁入宫了,娘,咱们快上车罢。这才由萧氏亲自拉着上了马车,

而另外一头,小房氏则恶狠狠地朝着四公子陆靖行腰上拧了一把,恶狠狠道:“看,还看?

陆靖行理直气壮道:“我是在看爹。

小房氏一阵气结,用力的瞪了他一眼,用唇语道:“回来再跟你掰扯。

话说陆家人多,此番入宫一共备了四辆马车

陆景融、萧氏、陆安然共乘一辆,房氏与小房氏夫妇三人一辆,二房一辆,沈安宁则同陆绥安共乘一辆马车里,二人均默契地没有提昨夜之事

于陆绥安而言,内宅琐碎之事均入不了他的眼,何况,他并不是个喜欢与妇人计较长短之人,昨夜事,昨目毕。便是不睦,亦就此揭过了

至干沈那里,昨夜之事干她而言,更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

马车里,静悄悄的,久久无一人开口说话,

陆绥安虽是喜静不假,可眼下,马车内静得透着一丝诡是,静得好似有一丝尴尬气氛在车内蔓延。

只是,从前心细如尘的妻子,今目却仿佛没有察觉般

从前,沈氏端茶倒水,悉心伺候,事无巨细,只要他在,除非他不想说话,不然绝没有冷场的时候。而今日,自上了马车后,便见婢女事有准备的将匣子打开,将里头一应吃食、果子、点心全部摆放了出来,小小的案几上堆放得满满当当而后,便见沈氏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本话本子,倚在软枕上专心致志地翻看了起来,

整个马车里头除了细微的翻页声,便再无一丝多余的声响,

陆绥安据着嘴,视线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从小几上的诸多吃食上慢慢移开,落在了身侧这抹艳丽银朱的身影上,落在了身侧这张浓罢重彩的娇艳面容上,从前,沈氏素面朝天,不喜装扮

从前,沈氏衣着朴素,不喜艳色

从前,沈氏端庄矜重,从来不会在他跟前放任这般.....不雅姿势

直到视线落在了那抹殷红的唇瓣上,定定看着时,终于,嗖地一下,沈安宁将手中话本子挪开,微微勾唇朝着身侧丈夫笑得十分官方端庄道:“世子可要吃茶?说完,还不待他回应,便率先“体贴入微”的将茶奉上。

打断完这道目光后,便又垂目将话本子继续翻开了起来

陆绥安看了眼前的敷衍的陈茶,嘴角微微一抿,片刻后,终是抬手捏了捏眉心,率先打破了眼前的僵局,开了口,却是淡淡道:“你这半年来受的委屈,我已然知晓。陆绥安冷不丁声音低沉的这般说着

话一落,沈安宁翻看话本子的手微微一顿,像是突然间愣住了似的,整个人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全然忘了反应。若记得没错的话,这句话前世沈安宁亦是听过的,在她病倒后,得知她染了肺痨那目,他的丈夫陆绥安立在病榻前,亦是像今目这般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冲她说了一句:“这些年来委屈你了。那一刻,她苦咽了整整五年的委屈伴随着骤然发现病痛的惊恐,一起掺杂在一起,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只委屈酸涩得哽咽大哭了起来。那个时候,她还傻傻的觉得被丈夫体恤了,便是累死亦值了。

然而,没多久,孟氏抬为姨娘的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让她一下子从地狱直接下到了十八层

而今,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沈安宁终是第一次正眼抬起了眼,缓缓朝着身侧之人看了去

陆绥安察觉到她的目光,亦同时偏头看了来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望,对视了个正着。

看着眼前与前世如出一辙的面孔,如出一辙的表情,甚至如出一辙的话语,沈安宁红唇轻轻一启,仿佛有千万言语,到头来只轻飘飘冷呵了一句:“所以呢?话语里,有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丝自嘲和淡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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