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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1 / 1)

长云书院自来便有雅集游宴之风,或十日一会,或月一寻盟,乃京畿文风鼎盛之地。秦朗跟裴元珩向来不碰这样的地方,如今骤然踏足,裴元珩脸皮厚还好,自始至终都没看周围一眼,秦朗脸皮不及他,被旁边似有若无的打量给弄得浑身不自在。

他快步赶上裴元珩,有些后悔自己跟着过来了:“我怎么感觉这些人都不喜欢咱们呢?”

“这有何妨,你不是也不喜欢他们?”裴元珩就没把这些人当人。

秦朗嘀咕:“都不喜欢,过来不是找罪受吗?”

裴元珩确实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但是一想到能给裴元玺添堵,他还是能忍一忍的。系统曾提过,裴元玺曾走了狗屎运,在番外里捡到了一个寒门出身的厉害学子,数年后官至宰相,成为裴元玺的左膀右臂。可惜他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否则一早便去偶遇了。

但愿他今日在这书院里。

不多时,二人便走到了亭子中。书院请来的文人大多聚于此,裴元珩因为晋王这层身份,书院也派了人前来迎接。

来人自称是书院的林先生,约莫四五十岁,不似寻常读书人纤瘦,脸盘圆润,五官又极为聚拢,裴元珩看着总有种地大庄稼少的感觉,很怪异。

林先生对于被赶过来接待晋王一事很是不满,今日场中这么多贵人,为何偏他被分到了晋王这里。心中不愿,面上便带了些出来,将人引入席位之后不咸不淡地问:“王爷知道咱们书院文会的规矩么?”

裴元珩泰然坐下:“愿闻其详。”

林先生心中鄙夷,但仍将规矩说了一遍,免得晋王不懂规矩毁了整个文会:“此处用的是流觞曲水的旧例,羽觞顺流而下,停在谁身边谁便得赋诗一首。今日的题名乃是春日,晋王不若先想好,再参会。”

秦朗感觉自己被瞧不起了,不服道:“我们还需要先想?”

林先生笑而不语,懒得同他们争辩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继续道:“流觞曲水后便是作画了。四十多位文士以山水为题,以半个时辰为限,即兴作画。王爷好生准备吧,今日吟诗作画都要评述名次的,王爷若是准备妥当,没准也能像太子殿下一般能拿个魁首当当。”

最后一句甚至带了些嘲弄的恶意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晋王糊涂?

说罢,外头人影攒动,谈笑声渐起。

林先生踮脚一看,原是太子殿下与刑部尚书来访。

他立马抛下裴元珩二人,转而去凑裴元玺的热闹。能往太子殿下跟前凑的机会可不多,有这样的热炕,谁愿意烧晋王这口冷灶?

秦朗气坏了:“这群狗腿子,就知道阿谀谄媚!”

裴元珩冷飕飕地凝视远处,这样的情况自小到大他已经体会过无数次了。从前他得忍着,现在,没有必要了。

等到裴元玺入座之后,文会才正式开始。

众人环坐在水渠旁,上游第一位乃是今日的东道主,书院的杜山长。杜山长并不参与吟诵,在上游放置好酒盏任其顺流而下,巧的很,第一杯刚好落在了裴元玺面前。

裴元玺熟稔地取过酒盏一饮而尽,酝酿片刻,一首诗便成了。

众人立即喝彩,左右有小厮奉上笔墨,裴元玺将诗句写在纸上,由小厮张贴在一旁的粉壁前。

周围又响起滔滔不绝的夸赞声:

“太子殿下的墨宝,奇险率意,变幻灵动,欹正相生,叫人叹为观止!”

“我等便是再苦读数十载,也未必有殿下您的造诣。”

“殿下所作的诗也是极好,文不按古,匠心独妙,妙哉……”

秦朗掏了掏耳朵,偏过头嘟囔道:“这些人真的是远近闻名的儒生么?我怎么觉得他们不仅眼瞎还心盲呢,那首诗我听来不过平平,没什么出彩的。”

裴元珩随意地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些人都是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闻言,端坐在下游方先生身后的顾槿安悄悄看了过来。

方才那话说得促狭,尽管这文会是他们书院举办的,可顾槿安听到他们阿谀谄媚也觉得不齿。不过他只是一介穷学生,幸得山长怜悯才能在书院中就读,纵然有所不满,却也不敢跟晋王殿下似的出言讥讽。

裴元玺沉浸在众人的称赞之中,不期然看了裴元珩一眼,忽然斟满酒水,往下一递。

酒盏稳稳地停在裴元珩面前。

四下皆静,众人都为害怕晋王出丑,毁了整场文会。

顾槿安也好奇地偏了偏头,晋王真的会像传言那般不堪吗?

万众瞩目之下,裴元珩信手一捞,修长的手指勾着酒盏顺势取出,他并未饮下,只是撂在一旁。

很显然,他看不上这杯酒。

裴元玺脸色奇差,但还是“好心”提醒道:“二弟,按着规矩,你需得赋诗一首。”

裴元珩其实不擅作诗,他会写文章,书画皆通,但唯独作诗没有灵气。系统曾腹诽他肚子里全是心眼,找不出一丁点儿文墨。只是裴元珩前世学了那么多唐诗宋词,再无灵气,好歹也会仿写吧,闭着眼睛便能造出一首。

裴元珩不假思索地念了起来,仿的是苏轼的名句“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

清新隽永,超凡脱俗。

秦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元珩,他就说嘛,裴元珩才不会那么废呢,这人从前都是装出来的!

裴元珩兀自念完,也不看这些人作何反应,直接挥毫写上。

小厮愣愣地接过,看过一眼后略显震惊,半晌才将晋王的诗也贴在了粉壁上,与太子殿下的诗贴在了一处。

众人回头看时,相继沉默。

先前晋王那首诗作的出乎意料也就罢了,怎么字也写得这么好?都说见字如见人,晋王为人不怎么样,但是一手字却行云流水,刚柔相济,牵丝劲挺,这字……不像是个不通文墨的废物王爷写出来的,尤其是贴上去之后有了对比,好像,貌似,比太子殿下的字还好看一些。

但凡看出来的人,都缄默了下来,这要如何评判,若是夸奖太过尴尬,若是贬低,对着这样一副字他们也不能昧着良心诋毁,是以便只能沉默了。

顾槿安也惊讶地看着晋王,原来人尽皆知的传言也有误,晋王哪里是胸无点墨,人家分明是胸有丘壑。没了晋王对比,太子的文采尚可夸赞;有了晋王,顾槿安顿时觉得众人对太子殿下其实也是过誉了。

郑厌瞅着太子殿下那张越发阴沉的脸哀叹一声,他也想不通太子为何偏要跟晋王作对,眼下只有他出来打圆场了,郑厌轻咳一声,朗声道:“没想到晋王准备得这样好,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一句话便将裴元珩的诗说成了事先准备的,至于是晋王所作还是请人代笔,那就见仁见智了。

众人也露出了不失礼貌地微笑,下意识忽略了晋王的字,又闹着让杜山长再放一盏酒。

郑厌擦了擦头上的汗,抬头打量起了晋王,刚好碰上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于是又迅速低头。他知道晋王已经给他记上一笔了,但没办法,明面上他还是太子殿下的人,不得不维护太子的颜面。

只盼着晋王这些日子高抬贵手,少折腾他一点。

一场闹剧之后,众人都怕了,心照不宣地避免再将酒盏放到裴元珩跟前,反而裴元玺又接过两次。

他因事先有了准备,所以并不露怯,但总归还是跟从前不一样了。有了裴元珩的打岔,裴元玺想象中大放异彩的场面始终未曾出现,旁人的恭维声在他听来也觉得索然无味。

可文会远没有结束,不论裴元玺觉得多扫兴,还有下一场。

下一场是作画,裴元玺自幼便有名家倾囊相授,他自问不输任何同龄人,自然也不会被裴元珩比下去。再有天赋也需得经年的苦练,他不信裴元珩还能一鸣惊人。

秦朗兴冲冲地与裴元珩交头接耳:“待会儿还要作画呢,你应该不会叫那人比下去吧?”

他看过裴元珩画的画本子,从前他在宫里读书时有一回被先生打了嚎哭不止,裴元珩随手便画了数十页的小人,连在一块儿还能动,活灵活现的。但是除此之外,便再没有见过裴元珩的画了。

裴元珩依旧嚣张:“等着看吧。”

裴元珩锁定了裴元玺,脸上顿时洋溢出笑意,笔直地走向裴元玺。他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恶心裴元玺,绝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二人并肩,都是锦衣华服,清新俊逸,外人瞧着只觉得赏心悦目。

裴元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都是一个爹生得,但是他母妃比皇后个子高,裴元珩自然也略高于裴元玺。虽只高了这么一点儿,但已然足够了。

裴元玺抬着下巴,似乎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讥笑,运了运气,到底还是在人前忍住了,端着兄长的架子,亲和地道:“为兄还从未见过二弟的画技,属实叫人期待。”

裴元珩似笑非笑:“你很快便能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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