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去京城前,去看望了奶奶,柳镇南的母亲。
近乡情怯,他需要更多的积攒勇气,面对顾廷琛。
ptsd患者的很多行为或许常人看来不可思议,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主动靠近迈出一步,克服心里的恐惧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难得。
黔城,群山连绵,峰峦叠嶂,人行大山里,会感叹自然万物的鬼斧神工。但越是返璞归真的怡人景色,越是揭示着生活的不便利。
不知道是哪位大善人,五年前修了路。
楚青本以为是为了旅游开发,但路是修好了,到了他们村每一户人家,但接下来的商业行为却迟迟不见。
将逾耄耋之年,老人回到山区,精气神儿却更是好了。远远看到楚青,黝黑的皮肤绽开一口缺了几颗的白牙,开心喊:“煊儿,回来啦。今儿小白才送了排骨来,来得巧。”
楚青赶忙迎上去,接过奶奶的竹背篓,故作责备道:“不是不让您做农活吗。送上来的吃的不够吗?”
“够的够的。你和小白隔三差五的往山上送东西,还有琛……”见楚青疑惑的抬头,忙改口道,“我一个老太婆都吃不完,好多都送给老曲家了。”
院前的大黄疯狂的摆动着尾巴,朝他使劲儿扑腾,楚青笑意盈盈的摸着大黄:“您一个人在山里,跟曲叔叔他们走亲近些,有什么都可以帮衬着,我不在身边,这样我也放心些。”
楚青没告诉奶奶,他每个月还会往曲叔叔家打一千块钱,为的就是那句远亲不如近邻,远水救不了近火。
“好好好。煊儿想吃什么,奶奶刚从地里摘了新鲜的萝卜,给你炖排骨。”
“好呀,奶奶我想吃您做的泡豇豆泡子姜了。”黔程的泡菜一绝,每次都奶奶都会让他带很多。
“好好好,对了,我给你个好东西。”只见奶奶神神秘秘的去堂屋拿了一袋什么东西,走近一看竟然是tti的可乐橡皮糖,“诺,快吃。”
“奶奶,你怎么会又有这个糖?”楚青特别喜欢吃橡皮糖,最喜欢这个牌子的。
“哦,曲家媳妇的远房表弟在什么法嗯,法国念书,又带回来了不少。”奶奶笑着问,“喜欢啊,煊儿。”
“嗯,喜欢的。”楚青包着眼泪,自从和顾廷琛分开,就再也没有人给他买这个糖了,也没人管着他,提醒他蛀牙。
“喜欢就好,煊儿你去看看妈妈和你…爸爸。哎,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爸爸。我做好饭喊你。”
“嗯。”
此时入冬,山间的风凛冽肃杀。
“妈妈……爸爸……我来看您们了。”
楚青把从山下买的百合花放在温岚和柳镇南合葬的墓前。
楚青记得小时候,温岚最喜欢白百合,哪怕他们母子俩没回到柳家前,住在筒子楼,生活拮据,可是母亲每个月都会买一把白百合。
他最喜欢买花的那一天,妈妈穿着漂亮的碎花裙,抱着他,他手捧着妈妈最心爱的花。
妈妈冲他开心的笑。
直到后来,进了柳家,妈妈再也没买过百合花,妈妈疯了。
“妈妈,我买了您喜欢的花。我现在在庆城一切都很好,我当了主管,升了职加了薪。星星在国外学习,下次带他回来看您。”
“上次跟您提的帮我很多的路家弟弟要结婚了,奶奶身体很好,大家都很好。妈妈您不要担心……妈妈,我想您了。”
深山孤烟鸣,是谁被留下了。
楚青捂了捂脸,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妈妈,我又遇到他了,可是好像他不要我了。”
“煊儿,吃饭了~~~”温岚和柳镇南的墓就在后山,奶奶声音洪亮,穿透整个山谷,丝毫不输任何年轻人。
楚青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收拾了表情,准备过去。可是回身的瞬间,楚青在杂草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叶片,楚青拿着自己买的百合花对比了一下,这里竟然种了满地的百合?
放眼望去,刚刚沉浸在过于压抑的心情里,没注意,这抬头一望无际的百合花。
冬天没有花,只见叶,便是如此壮观。
假如来年入夏,这里得有多么美丽。
奶奶不可能种,难道是白九煜?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妈妈喜欢百合花。
……
“真好吃。奶奶您的手艺又变好了。”楚青吃的满口的油,然后把剔干净的骨头给大黄,大黄狗餍足的趴在院儿里啃着骨头。
“喜欢吃,就多吃点,奶奶每次都给你做。”奶奶慈祥的看着大孙子。
“奶奶,后山的百合谁种的啊。”楚青状似不经意的问。
一阵沉默,奶奶看了看楚青,叹道:“哎,孩子,还会做噩梦吗,手腕上的伤口给奶奶瞧瞧。”
“奶奶,伤口姜医生给我介绍了祛疤特别好的医生,你看,基本都看不见了。”楚青忙举着手臂给奶奶看,确实,除非仔细看,是看不到的,仔细看的话,有一道长长的灰褐色的疤痕蜿蜒在手腕处。他自觉不应该,让老人担心自己。
老人带着老花镜,仔仔细细的看着孙子的手,心疼的紧。
“奶奶,这和后山百合花有什么关系吗?”
楚青疑虑更甚,为什么可以从百合花说到伤口。
奶奶叹口气:“煊儿,花是小琛种的,糖也是小琛给的,每年都送,说是你喜欢吃。我告诉他,你也不是每年都回来,他说没关系,备着,你吃到了就会开心。”
“……”楚青还吧啦这一口饭,顿时噎在那里,咳咳咳咳。
“哎,慢点慢点,喝口汤。”奶奶拍拍他的背。
“奶奶……他……”
“五年前,他找到我,也不问我你去了哪里。可是我知道他是因为你才来看我老太婆的。小时候,你们玩儿的那么好,你一口一个哥哥的跟在小琛后面,还说要嫁给小琛做媳妇。”
奶奶回忆起过去,掩嘴笑,眼中逐渐起了一层迷雾,“村里的路,也是他那个时候修的,他说我腿脚不方便,有了路来回运东西也方便。他还说,这样你回家也方便了……”
楚青觉得眼睛酸酸的 :“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找你,不告诉你?那个时候小姜告诉我你的病情非常不稳定,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去向,奶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可是奶奶知道你们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小琛确实也从来没问过我你去了哪里。直到两年半前,他问了……”
“那怎么?”
“哎,那孩子说,奶奶,如果阿青愿意,能不能告诉他我在找他,或者您告诉我他在哪里。可是,我担心你的病,那段时间你不是……”
楚青回想起,差不多两年前,他常常出现顾廷琛活枪杀的幻觉,太痛苦了,在自己的浴室,再一次割了腕。
“哎,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他看出了我的犹豫,就反过来安慰我说没关系,他可以接着等。”
楚青捂了捂脸,原来他一直都有在找他,等他,原来他刚见面说的那句谁知道呢,毕竟等了找了七年,竟然是真的。
两年半前,苏城公然向顾大哥示爱。或许在那之前,顾廷琛以为他一直幸福的和苏城待在一起,后来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就请求姑奶奶告诉他自己在哪里。
顾廷琛找不到他,也是他拜托苏城利用他的势力掩盖自己的踪迹。
楚青颤抖着声音问奶奶:“那后山的百合花都是他种的吗?”
“是呀,有一年他来山上住了两天,带了好多种球。一个人在后山忙了两天。从松土种花到施肥浇水,那孩子哪里是干活的人,弄的到处都是伤,衣服坏了好几件。我说帮他种,他偏不。”
“他,有说什么吗?”楚青颤抖着问。
“说了,他说小时候星星说最喜欢百合花了,因为他妈妈每次买花的时候都会对他开心的笑。他还说……”
‘奶奶,阿青回来就可以看见满山的百合花了。’
彼时的顾廷琛露出淡淡的笑意。
顾廷琛,顾廷琛,
到底你为我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他突然想起,那天顾廷琛和柳凌吃完饭,顾廷琛送他回家。他心中因为那满屋的可达鸭,那句‘苏城不要你,我要’,心疼不已。
一路无言。
车上放了一路‘你不知道的事’,苦闷却深情。
你的眼泪 像倾盆大雨
碎了满地 在心里清晰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狠下心
盘旋在你看不见的高空里
多得是 你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