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
宁弦思抽完血，另外一只手拿着棉签按着手臂上的针口，乖乖地听从护士的要求，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待检测结果。
可能是因为周末，今天来抽血的人多到排起了队，他们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在抽血窗口处等候。
眼看着人都要排到她这边过来，宁弦思赶紧站起来让位。
反正都在医院里头，等时间快到的时候再走回来也来得及。
她一路瞎走，基本上遇到一个分叉小道就看心情，左右随便挑一个走。
好巧不巧，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风景不错，病人还少的草地。
入冬了，一大片草地望过去都是枯黄的颜色，有种没有生机的感觉。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医院内部的小公园可以栽种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
绿色代表蓬勃的生命力，至少这样病人看见了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希望。
想到这里，宁弦思不禁笑了一声，撇开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四周张望想找一张长椅坐下来休息。
又沿着小道绕了几圈，她才找到一张供人休息的椅子。
只不过椅子旁边停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婆婆。
她围着一条灰旧的围巾，静静地看着前方。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老婆婆的眼睛并不聚焦。
应该没事吧？宁弦思忍不住瞥了一眼。
犹豫片刻，宁弦思还是走过去在距离老婆婆最远的椅子那端坐下。
老婆婆咳嗽了一声，好像有所察觉，她缓慢地侧过头看向宁弦思。
“小姑娘，怎么了？”
声音苍老凝滞，就像是快要没水的水龙头一样。
宁弦思微微惊诧，她没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老婆婆会主动搭话。
总不能实话实说是害怕老婆婆刚刚一动不动的样子吧。
她摆摆手，扯了个理由，“没事，只是突然感叹冬天来了，草地都枯黄了。”
“没有春天那样好看。”
老婆婆一听，满是皱纹的脸突然笑开，“四时之景变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瞧…”老婆婆伸出手指向小道边上的一棵草，“纵然叶子枯黄，但它的根部依旧是绿色的，来年春天，它还会在。”
宁弦思随着所指的方向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拨开枯黄的叶子。
果不其然，那棵小草的根部泛着淡淡的绿意，孕育着来年的希望。
“老婆婆，您怎么会知道？”
她也就近视一百多度，都要蹲下去看。
可旁边这位老人看起来起码也有七八十岁，视力这么好？！？
老婆婆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幸福的画面，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诶呀，是一个人告诉我的。”
“无论如何冬天都会过去，春天也会如期而至，所以请不要自怨自艾，怀着对春天美好的期许度过每一天吧！”
宁弦思征愣了一下，老婆婆的话语好像有某种神奇的魔力一样，一直循环在耳边。
这是一个她从不曾想过的角度。
不去纠结过去，当下收拾好行囊，朝着未来前进。
突然之间，她很想问一问老婆婆关于其他事情的看法。
“老婆婆，请问您怎么称呼？”
“姓许，许小鱼。”老婆婆笑意加深，摇摇头，“这个名字请别见笑。”
“怎么会，这个名字很衬婆婆您，很有活力，很乐观！”
许婆婆成功被宁弦思急于解释的表情逗笑，咯咯咯笑个不停。
一下子就将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宁弦思直奔主题，问出一直藏在心底的事，“许婆婆，你说人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关注一个人？”
这个问题困在心里很久了，她有去想过，有去纠结过，但最后都像团毛线一样缠绕在一起，不得其解。
“不由自主…”许婆婆喃喃念叨着这四个字。
良久，她转头看向宁弦思，“小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
宁弦思歪了歪脑袋，不解。
从小到大，她好像一直都不敢真正地喜欢一件东西，怕失去，所以不敢。
许婆婆有些笨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打开从中拿出一颗糖果递给宁弦思：“尝尝。”
宁弦思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接过糖果，剥开包装纸，塞到嘴里。
霎时，香浓馥郁的桃子味甜化在舌尖，霸道直白地占据口腔里每一个味蕾，撩拨着心弦。
许婆婆：“什么感觉？”
宁弦思：“很甜。”
许婆婆：“等等，再回味一下。”
宁弦思听着许婆婆的话，那颗糖果在唇舌之间被细细回味。
渐渐地，味蕾不再只有一种感受，返上来一点点苦涩的味道。
像极了吃桃子时，桃肉都吃完了，但桃核还附着着一些肉，费尽心思去啃桃核上的桃肉时所尝到的苦涩味。
苦味在舌尖萦绕，与甜味互相缠绵。
“居然还有苦味诶。”
许婆婆将帕子重新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这就对了，喜欢一个人所体会到的就是这种感觉，又甜又涩。”
“所以，在有喜欢的人时就要做好体会到如同吃桃子那样又甜又涩的准备。”
宁弦思将糖果卷到舌下，“可是这跟不由自主有什么关系？”
语罢，许婆婆叹了口气，目光悠悠望向远方。
“因为不由自主的目光追随是喜欢上一个人的表现。”
“小姑娘…”许婆婆突然转过头看向她，“要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可能会劝你如果没有做好承担失望的准备，就干脆狠狠心把苗头掐灭。”
“但现在，我想说如果真的喜欢，就勇敢地向前，不要错过。”
“哪怕失败，起码勇敢过了。”
许婆婆很认真，说到激动处甚至眼角都冒出了泪花。
宁弦思像是被突然定住一样，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沈谓那张清雅温和的脸庞。
这是喜欢吗？她扪心自问。
就在宁弦思低头思考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拿着一顶针织帽子走了过来。
她闻声抬头，眼前的青年男子一身朴素的灰白色自制棉衣，这…不就是前几天撞到她的男子嘛？！
那个青年男子在轮椅旁停下，拿着那顶针织帽子动作轻柔地往许婆婆头上戴去。
“天冷风大，还是戴着好。”
许婆婆显然认识那个青年男子，她点了点头，侧头跟宁弦思说话：“介绍一下，他叫朝晦。”
话音刚落，名叫朝晦的青年男子朝着宁弦思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朝晦推着许婆婆。
宁弦思视线落到许婆婆的身上，老年人的确应该多休息。
“回见，小姑娘。”
“好！许婆婆再见。”
她手撑在长椅上，静静看着朝晦推着许婆婆逐渐走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