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里外气氛截然不同。
由极度明亮的地上进入，眼睛有一瞬间不适应。
一进入便是扑面而来的烟臭味，毫无防备地钻入人鼻腔中，阿文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烟味。
里面正热火朝天，吆喝声震天，谁也没注意他，他这才看清地下二层的全貌。
二层像是几个打通的房间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宽阔大平层，一半像是赌场，摆着几张大红桌子，还有两个台球桌，房间另一侧是高高架起的擂台，四方扯着绳子，粗糙的绳索上满是肮脏与血迹。
今天没有比赛，故而场馆右边的擂台空着，来人都集中在左边赌场。
烟雾缭绕中，扑克牌和钞票满天飞，几个喝得满面红光的赌徒拍桌子叫板，赢了的上蹿下跳，输了的骂骂咧咧，眼看随时就能拎起凳子开干。
他面无表情穿过一众牛鬼蛇神，停在擂台前面那张不起眼的方桌前。
桌子前，戴鸭舌帽的大叔正抽着烟，摆弄手里的几张钞票，见人来了，他瞥了一眼，又继续数钱，随口问道：
“干什么的？”
阿文从兜里掏出那张半截宣传单，“打拳。”
鸭舌帽男嗤笑一声，吐出一口浓烟，“没见你在这练过啊，打过几年？”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阿文如实回答：“没打过。”
男人一听就皱了眉，“没打过？”
他点点头。
“你这不是来打拳，敢情是来找打？”
“哈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旁边蹲着抽烟的两个小喽啰笑得前仰后合。
“森哥，你看你乱发传单，真是瘦猴弱鸡都能来台上打一局，咱们不要面子啊？”
“他要是能上，那咱哥俩就是墨西哥拳王！”
“我说这位兄弟。”
其中一个抬了抬下巴，咂咂嘴，跟阿文搭话。“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这是专业的打拳，一不小心伤筋动骨的，回了家怎么跟女人交差！”
两三句话，几个人又爆笑。
“哈哈哈哈哈！”
阿文没动，反而问了一句，“奖金是一万吗？”
鸭舌帽还咧着嘴，“是，不过那是冠军才有的，有你什么事？”
他点头，“什么时候打？”
“一周之后，就在这，到时候赌场暂停营业，只开擂台。”
“我报上。”
鸭舌帽灭了烟，他斜眼看着，“就你？”
两个蹲着的混混看戏似的，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鸭舌帽从凳子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围着他转了一圈，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最后拍了拍他后背。
“你这身板倒是还行，但是上台肯定撑不住。”
他说：“能上台的都是从小练到大，再不济也是打过好几年的，咱这行光长得壮没用，抗打才有用。”
他不屑多说，摆摆手，“你回去吧！别在这浪费我时间了，老子还忙着数钱！”
说话间，二层的门呼啦又被推开，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走了进来。
鸭舌帽往那边一瞅，扫垃圾似的把阿文一把推到旁边，“去去去！”
立马朝着门口迎了上去。
“哎哟，塞哥来了！好久不见您了，听说最近一直在国外训练，怎么这两天才刚回来？”
阿文顺势看去，一堆保镖似的男人拥着人走进来，浩浩荡荡。
为首的男人身材粗犷，裸露的肌肉健硕，古铜色皮肤看上去就一身蛮力。
他显然是没把鸭舌帽放在眼里，大步往前走，连个眼神都没回应。
鸭舌帽哪里敢怠慢，他亲自搬过椅子，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灰尘，低头颔首“塞哥，您坐！”
男人留着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刚洗完澡，发梢还有几滴水珠滑落，他看了看阿文，轻抬眼皮。
“新来的？”
鸭舌帽连忙解释，“不是塞哥，这人跑错了，我刚要把他轰出去。”
“跑错了？”
“这人脑子出了问题，非说要来打拳，一天都没练过，您说这不是脑子有病？”
塞哥看不惯他那副谄媚做派，直接打断，“脑子有没有病也不是你说了算。”
他站起身，走到阿文面前，“你想打拳？”
“是。”
他瞟了眼阿文的身材。
“看起来是个好苗子。”
他抬了抬下巴，两个保镖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三两步跨上擂台。“你先看看。”
两人钻过绳子跨上擂台，戴好拳击手套。
随着塞哥一声令下，两人不要命似的冲向对方，拳头狠狠砸向脸部，撞击声不断响起，一人被打的接连后退，嘴角已然冒血，另一人则抓住时机拼命进攻，拳拳见血。
阿文看着这血腥场面，眉心微微蹙起。
这时候，处于下风的那人突然暴起，一拳冲向对方太阳穴，随着拳头落下，那人缓缓坠地，倒地不起。
胜利者举起沾满血迹的手套，大吼一声。
“看清楚了？”
塞哥偏过头来，对阿文说：“达到这种水平，你就能上台。”
阿文确实没经过系统的训练，但他确实看得出来，台上赢的这人，看着勇猛，实际上出拳却破绽百出，对手如果细心，一击致命不是问题。
但是……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像脑海中自动生成一样，这些专业知识就自发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他的确想这样评价，也就如实说出了口。
塞哥听完后，有些诧异，倒是旁边的鸭舌帽和小喽啰毫不掩饰嘲笑出来。
“什么玩意？台上的那都是塞哥的得力干将，一个能打你俩，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塞哥一记眼神过去，几个人立马闭嘴。
他语气平淡，问道：“输的那个呢？他为什么会输？”
这个就更简单了，阿文随口答道：“他左脚有伤，支撑不住长时间站立，出拳重心不稳，输是必然的。”
塞哥露出诧异的表情：“你真没练过？”
阿文回答干脆：“没有。”
他点点头，对鸭舌帽说道：“阿三，给他报上。”
“啊，塞哥，这……台上不长眼，万一出了人命我实在是……”
“我担着。”
“好嘞，塞哥。”他拿出本子划拉几下，又跟阿文伸了手说：“报名费一百，给我就行。”
报名费？？
他一头雾水，没听说还要报名费啊。
“干嘛？你没钱？”鸭舌帽不耐烦，“说了半天你没钱，那你废什么话！”
“行了，算我账上。”
塞哥出面，又替他交了钱。
阿文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谢谢，我会还给你的。”
“这点小钱不用还，不过我很期待下周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