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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1 / 1)

23.

阮雾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是湿冷飘雨, 风和她一样从远方赶来。

风光霁月的少年站在她面前,那双夺目的眼被雨水浇灌得几欲模糊,辨不清蔓延在他脸上的到底是雨珠还是泪珠。

周淮安嗓音沙哑, 哀求她:“能不能不分手?”

阮雾撑着伞,凉寂的风吹动她纤薄的身体。

她说:“周淮安, 我们之间不是分手, 是我不要你了。”

一字一句, 说得尤为缓慢。

也尤为伤人。

他眼里仍有满腔爱意,却被她的话伤的支离破碎。

长久的对视后, 他缓缓地松开拽着她胳膊的手。

“阮雾, ”周淮安喉咙艰涩,“不管你信不信, 我只爱你。”

街道两旁树叶蓊郁, 路灯昏暗。

周淮安的身影渐行渐远, 在模糊的雨雾中, 阮雾目送他离开,脑海里却想起那个十九岁的少年。

在高考结束当天, 他跑进广播室,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她告白。

“三年一班的阮雾, 我是三年一班的周淮安。”

“我喜欢你很久了。”

十九岁的周淮安意气风发,告白后拨开人群朝她飞奔而来,像是一道巨浪在大海里不断地穿梭,满腔爱意难以为继。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他的爱也是那样的干净与纯粹。

——“阮雾,我会好好爱你的。”

十九岁的阮雾听到周淮安的爱时,会笑盈盈地铺入他的怀里;二十二岁的阮雾听到周淮安的爱时, 只会觉得被爱像个笑话。

她再也撑不下去,伞自掌心滑落,被风吹走。

她无力地蹲在原地,抱着双膝,失声痛哭。

梦里的阮雾,是被大雨淋漓下的痛彻心扉。

而梦醒来的阮雾,望着空寂的四周,心里无限宁静。

卧室里没有陈疆册的痕迹,她摸了摸床的另一端,是凉的。

她掀被下床,去楼下餐厅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陈疆册。

她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给陈疆册拨了通电话。

电话响起的两分钟前,陈疆册所在的包厢,包厢门被人由外推开。

一扇门隔绝了幽暗的包厢。

陈疆册微眯着眼,看清了来人。

还未待他说话,来人举起手里的手机示意:“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迟总,你的手机落在我包厢了。”

迟径庭愣了愣,忙不迭起身迎周淮安进来:“看我这记性,手机乱扔,还得麻烦你周二少送过来。”他热情邀请,“进来坐坐?”

周淮安微笑:“不打扰吗?”

迟径庭:“不打扰,我俩就是无聊喝点儿酒。”

他看向陈疆册。

陈疆册眉梢轻扬,笑意风流:“坐。”

周淮安这才徐徐进来坐下。

几乎是周淮安刚落座,陈疆册放在金色台面上的手机作响。

周淮安坐在陈疆册附近,手机响时,人下意识的行为,被声音吸引。

二人的视线,同时扫向陈疆册的手机。

陈疆册是个毫无秘密的人,微信通话提醒,来电人的名字跃入眼帘。

——绵绵。

提示声响了好几秒,陈疆册都没动。

烦的迟径庭忍不住:“大半夜的谁给你打微信电话?这不找骂吗?”

陈疆册瞥他一眼,忽地嗤笑了声:“要不你帮我骂她?”

他捡起手机,屏幕正对着迟径庭。

迟径庭不明所以:“绵绵,这谁啊?”

如果说是怕周淮安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字,那迟径庭念出来,周淮安恐怕想忽视都难。

陈疆册嘴角一勾,说:“还能是谁?——你嫂子。”

他按下了接通按钮。

电话那头,阮雾声音轻而柔软,像羽毛:“你人呢?”

陈疆册说:“我在迟径庭这儿。”

阮雾:“你去酒吧跳钢管舞了吗?”

陈疆册笑咳了好几声:“……说什么呢?”

阮雾:“还是去看别人跳钢管舞?”

陈疆册:“酒吧哪儿来的钢管舞?”

阮雾:“好像没有,酒吧都是穿着很性感的女孩子,你找她们喝酒去了吗?”

陈疆册说:“我和迟径庭待一块儿喝酒,没有女的。”

阮雾:“你怀里还楼了个女的。”

“……”陈疆册长长叹了口气,几番无奈,“我手机信号不好吗?还是我表达不清晰?”

怎么能解读成那样?

阮雾声音闷闷的:“表达清晰是什么样的?你虽然和她们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但你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她们主动的,你的心里只有我,是吗?”

陈疆册是真挺冤枉的,“包厢里统共三个人,三个都是男的。”

阮雾也挺憋屈的:“你大半夜抛下被窝里全.裸的女朋友,就为了找两个男的?”

良久,陈疆册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

迟径庭:“走了?”

陈疆册:“嗯,得回去陪她。”

阮雾小声:“我才没有要你陪我。”

陈疆册眼尾扬起,语调宠溺地哄她:“是,你没有要陪我,是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良心不安,所以想弥补过错,回家陪你。”

身后,迟径庭嚷嚷:“——你才来这儿待了多久,阮雾有必要这么黏人吗?”

耳边,手机那头,阮雾也辩驳:“他怎么天天让你陪他,我看他比我更黏人。”

陈疆册笑得胸肺震颤,他关上包厢门前,和屋里的人说了句:“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聚,周二少。”

周淮安神色清润:“好。”

包厢门关上。

迟径庭给周淮安拿了杯酒:“陈疆册不喝酒,正好咱俩喝。”

周淮安问:“他什么时候不喝酒了?”

迟径庭啧了声,神色略不耐烦地说:“还能是什么时候?谈恋爱之后呗。他家那小姑娘可娇气着,不能闻烟又不能闻酒的,陈疆册索性把烟酒都戒了。”

周淮安嘴角提起笑,“是吗?”

迟径庭说:“是啊,我以前都没发现,陈疆册还挺老婆奴的。”

周淮安温温然笑着。

-

驱车回家的路上,不同于来时的绿灯,满是红灯。

漫长的等待时间里,陈疆册回迟径庭发来的消息。

迟径庭:【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阮雾没有想法了?】

陈疆册:【没有想法还不好?】

迟径庭:【说实话,我还挺想看你俩为了个女的翻脸的。】

陈疆册:【我什么时候为了女的和别人翻脸过?】

迟径庭:【之前不是吗?为了阮雾,在旁羡的局甩脸色。】

绿灯亮。

陈疆册把手机甩进中控台,踩下油门,车如暗夜里的猎鹰飞驰而去。

寂凉的秋夜,远远看见别墅里亮着一盏灯。

陈疆册一时不太能相信,自己居然为了个女的撇下挚友。

他给她的温柔好像格外得多。

停好车,陈疆册捞起消息响不停的手机,这个时间点,能给他发消息丝毫不怕打扰到他的,也只有迟径庭了。

迟径庭发了很多,陈疆册懒得翻聊天记录,他只看最新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紧接着便是:如果今天周淮安不在,你还会回家陪阮雾吗?

陈疆册已走到门边,隔着葳蕤楸树,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阮雾。她裹着白色的毛毯,整个人小小的一团。

这让他想起无数个抵死缠绵的时分,他花样多,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可她乖巧温顺地躺在他身下,分明挺害怕的,却亮着一双眼,说:“陈疆册,你轻一点呀,你轻一点就好了。”

她好像什么都不怕。

烛火滴在她柔嫩的肌肤上也无所畏惧,像只折翼扑火的流萤。

手机扔在持续震动,迟径庭大有一副得不到回答誓不罢休的架势。

陈疆册眼睑低垂,回迟径庭。

他打字动作稍顿:【我闲得慌?】

模棱两可的回答,难以捉摸。

回完消息,陈疆册将手机调为勿扰模式,然后,进了屋。

屋里,阮雾在沙发上睡去,陈疆册躬身,动作很轻地将她抱起。

等他把她放回床的时候,阮雾醒了,睡意惺忪地说:“你回来了啊。”

“嗯,”陈疆册侧躺在她身边,手理着她脸畔碎发,室内几分缱绻几分温情,“你不是想我陪你吗,我总不好在外面鬼混。”

“我知道你和迟径庭待在一起,我在电话里,都是瞎说的。”阮雾平躺着,面朝着乳白色的天花板,眼里的情绪逐渐沾染成纯粹的白。

“不想让我回家,也是瞎说的?”陈疆册笑。

“嗯。”

“口是心非。”

“因为我没想过你真的会回家。”阮雾转过身,和他面对面,“陈疆册,你对我真好。”

“没给你买包,没给你买衣服,甚至连一朵花都没送过你,这也算好?”

“算啊。”阮雾挑唇笑,“我自己有钱,想要的东西都能自己买。”

这种隐晦的需要陪伴,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得用真心。

很早的时候陈疆册就意识到,阮雾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图钱,她图爱。

图钱的最坏结局就是穷,图爱的人比图钱的人可怕,图爱的最坏结局,或许是疯。

陈疆册沉默了良久,好似在斟酌,在权衡利弊。

阮雾伏在他的怀里,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他胸口心脏处,他的心脏好像覆盖着一圈潮湿,有暗流涌动。

睡意朦胧中,阮雾听见他无奈的话语:“我的爱没那么多,刚刚好爱你一个。”

阮雾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分明他在说爱,分明他的心在跳动,可是为什么,她对他的爱,只信三分呢。, ,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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