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武侠修真>后会无期之花嫁> 第3章 阴雷篇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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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阴雷篇三一(1 / 1)

拉链有些磨损,我怕声音太大所以没敢太用力,轻轻拉开一半,把手探了进去。

第一触感之下是厚厚的一叠卡片,大小像是扑克或是名片?

我刚准备撑开包口查看,主卧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情急之下我快速用拇指滑起第一张手感更为厚实的卡片,卡片刚刚露出包口一半,主卧的门就被打开了。

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松开手指,顺带用拇指快速抽出?

「你还没去洗漱么?」她拿着一床薄被走了出来,看见我依旧站在桌前。

我忍住怦怦乱跳的心脏,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

「我有点口渴。」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喝完后便快步走进了厕所。

站在花洒下,我不住的揉搓着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在包里摸到让我害怕的东西诚然是一件好事,但那张卡片上露出的「……惠酒店」三个字却再次让我的心沉入海底。

那应该是一张金色的房卡,做工考究。远比一般的酒店房卡精致的多。

可因为没有完全拿出来,具体是什么惠酒店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和酒店之间挂上联系还是让我极其的不舒服。

而那叠卡片就更加诡异了,难道她办公室的工作太轻松,所以天天没事用扑克娱乐,那也不用上厕所都背着吧。

如果是名片的话,她一个坐办公室管理生产的副主任,要名片又有什么用呢。

况且那个黑包的分量似乎并不只这一张房卡和一叠名片,有机会我还得再看一下。

我被心里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她的事情了。

而等我洗完澡再出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没了那个黑包的身影。

往后的几天,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再次接近那个包。可我对它的执念却是有增无减。

周五下午学校大扫除,我被张皓翔叫去谈话,借机躲了擦窗户的任务。

张皓翔依旧是老生常谈,反复和我强调,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有任何其他的困难都可以来找他。

我嘴上乖巧的应和着,心里却想着,任何困难,那您老能想办法给我换个爹妈么。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时间还早,身边没有朋友,天色也阴沉的像是李逵的脸。

我只得百无聊赖的回了家,打开家门,空无一人。照明不良的客厅宛如深渊的入口,吞噬着所有光明和希望,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对面墙上的挂钟好像还是我五岁时的那个。

回来后的这几个月,我似乎从没有认真的去打量过这间屋子。表漆磨损透出木料的三抽鞋柜,画着招财童子的大红挂历,顶部堆满了杂物的老式海尔冰箱,下雨返潮映出青色水痕的厕所外墙角。

这所有的一切和这个镇上的大多数家庭可能都一样,但于我而言却丝毫没有任何归属感。

站起身后,我没有回房,而是第一次信步走进了主卧。主卧的家具都是年代久远的榆木老货。虽然收拾的整洁却依然散发着濒死的灰暗。只有那台还算新的熊猫彩电勉强挽回几分生机。

我越过已经合不上门的衣柜,来到了绣着鸳鸯的双人枕边。这里算是有了唯一能吸引我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似乎被翻阅多次,封面都有些磨损。但我还是一眼看出是夏洛蒂写的「简爱」。我随手翻了翻,居然还是中英对照版的。

我不相信父亲会看这种书,想来应该是她的东西。

因为语文老师的热荐,这本书我在养父母家就曾经看过了。作为一个刚迈入青春期的男孩子,于我而言这本书只是讲述了在西方不平等的阶级差异下,一位中产阶级女人不甘落入下层社会而勇敢抗争的故事罢了。

但看到书被翻阅成这样,我竟有些好奇,她这样的女人在这本名著里又看到了什么。

自强?坚韧?正义?真爱?或者是救赎?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我的思路,我扔下书快步走出卧室。

「远哥,你 一个人在家干嘛呢?」唐辉和唐烁一人手里一根糖葫芦,笑眯眯的看着我。说话间唐烁又往我手里塞了一根。

「就待着看看书呗,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我撕开透明薄膜,看着面前这对兄妹情侣,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嗤~ 真酸。

「远哥,明天放假,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啊?」

「嗯……」小 丫头捋了捋马尾,皱眉想了片刻。

「去县里吧,再吃回肯特鸡?」唐辉一听无奈的摇了摇头。

「县里这几个月咱去的还少啊,你也就是奔着吃去的。」我点着她的额头教训着。

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基本已经替代了唐辉的哥哥职能。

「那你说去哪么?」唐烁嘟着嘴斜靠在唐辉身上,弄得唐辉抱也不是,躲也不是。

我无心看他们腻歪,闷头思考了一会,「不然,咱们去市里吧。」我有些兴奋的提议道,随后又怕他们不同意,赶紧加了注码。

「小烁,我带你去市里吃真正的肯德基,肯特鸡那种冒牌货就别吃了。」

「好好好!」小 丫头兴奋的举高手里的糖葫芦,给了唐辉……。

唐辉的脸色立刻就白了,是的,白了。他慌张的看着我,嘴里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也被这丫头吓了一跳,赶紧一手拽一个把两货拎了进来。

「疯啦,这下班时间外面来来往往都是人。」我一边骂着,一边狠狠的敲了唐烁一个毛栗子。

「哎呀,哥,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丫头捂着脑袋。

我看着唐辉欲言又止,便伸出手示意他什么也不用说。

「你们决定在一起的事,前两天小烁就告诉我了,我的态度呢,是不反对,但也不支持。不过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似乎本能的用上了长辈的语气,可我手里却还抓着一个刚咬两口的糖葫芦。

说完后,他们俩没什么过激反应,我脸倒是先红了,赶紧假咳两声掩饰心虚。

「远哥,谢谢你。」唐辉红着脸,郑重的看着我。

「谢不谢的没什么,只是你们自己要注意影响,我如今在镇上是个什么情况你们比谁都清楚,我真的不希望你们过这样的日子。」我想了想又补充道。

「尤其是小烁,你们在家关起门怎么样都无所谓,在外面一定要注意了。」

兄妹俩端端正正的坐在我面前连连点着头,简直就跟当时我坐在孙阿姨面前一样。

想起孙阿姨,那只大白兔子又顺势跳进了脑中,我连忙换了个坐姿,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小分身。

第二天一早6 点多我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后悄无声息的出了家门。

在镇上的公交车站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唐辉拖着睡眼迷离的唐烁远远走了过来。

我递上已经变凉的包子也没有心情抱怨他们。上了去往市里的长途公交后,唐烁直接枕着唐辉的肩膀睡着了。

「你们昨晚干嘛了,她怎么困成这样。」我坐在后面拍了拍唐辉的肩膀小声问着。

唐辉的脸立刻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伸手抓了抓后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看他的表情估计就是什么事,所以也没再追问。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从泾渭分明的农田到白烟滚滚的工厂再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即使是短暂离开那个小镇,却也让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慰,我已经不那么在乎此行的真正目的能否完成,下车后,唐烁已然满血复活,拉着唐辉和我的手满大街小巷的乱窜。

还没找到肯德基,她已经左手里捧着一盒章鱼小丸子,右手抓着一串炸土豆卷,唐辉手上还有她一杯烧仙草奶茶。

没办法,咱们三个里面,最能吃,最富有的都是唐烁。当然如果不算养父在我包里偷塞的那张银行卡的话。

我明白养父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临走时偷偷塞了张卡给我。拥抱分别的那一刻,他凑在我耳边小声说,「密码是你生日。」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回来后才发现那张卡。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父亲,我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会放心一个三万块就卖掉自己孩子的人。

这张卡我一直没去查过里面的金额,因为我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还给养父,因为他并不欠我什么。

即使吃了一路,唐烁在肯德基里依旧大杀四方。我们点的套餐除了汉堡和饮料,其他基本都被她一人包圆了。唐辉手里的鸡肉卷还被她几口咬了三分之一。

趁着他们沉迷于西方快餐的间隙里,我独自来到门外。眼神搜索片刻找到了 一位交警。

「叔叔您好,我想请问一下,市里有没有一家叫什么惠的酒店?」

交警看了我一眼,侧头思索了片刻,最后拿出了手机。

「这我还真不清楚,我给你搜下看看,怎么了?要去找人?」

「嗯,我同学搬到市里来了,给我的地址被我弄丢了,我就记得是在什么惠酒店的隔壁。对了,应该是一家挺大的酒店。」

这段瞎话我在车上就编好了,所以说的很溜。

在养父母身边我也算是在大城市生活过,偶尔出去旅游时,房卡接触的并不算少。当时看到那张房卡,我就感觉应该不像是县里的。

毕竟县里我们去了不少次,四星级酒店就只有一家,名字我也知道。所以很大概率是市里的酒店。

「嗯,什么惠的酒店市里倒是有好几家,不过要说比较大的,也就是这家百惠酒店了,是四星级的。」说完交警还特意给我看了图片,我看了眼,基本确定应该就是这里了。

于是我详细询问了前往百惠酒店的路线后,便礼貌的挥别了交警。

拿着地址和路线图,我心里却完全没了昨晚那股兴奋劲。甚至在犹豫该不该跑这一趟,因为即使我真的到了这家酒店又能做什么呢。想到这里,我揣起纸片,回到了肯德基。

在又消灭了一份土豆泥和一包鸡米花后。唐烁总算满意的拍了拍小肚子,询问着下一站的目的地。

他们两人都望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指示。我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酒店的 地址,但去的原因我却以沉默躲了过去。

坐在公交车上兜兜转转。半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二十多层的百惠酒店招牌。

这酒店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气派的多,尤其是门口巨大的圆形维纳斯喷泉,让我们三个乡下小孩围着观摩了许久。

最后我坐在喷泉旁的休息椅上,独自看着那扇暗金色的四翼旋转门发呆。

这一趟果然是毫无意义的,如果非要说有意义的话,那就是她的世界我已经看不懂了。

她像是镜花缘里的两面人善恶相对,彷佛天使和魔鬼同时附在她的身上,我被这样的双重人格,折磨的心力交瘁。

可事实上,命运并没有准备因此而放我一马,就在我发呆之际,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驶到了酒店门口。

驾驶位上下来了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配上180以上的身高更显得身材挺拔坚实,长相虽谈不上多英俊,但眉宇间却藏着一股的成熟男人的英气。

他下车后顺手把钥匙抛给了一旁的泊车服务生,动作熟练而潇洒。

我并没有被他成功人士的气息所吸引,相反对此充满了厌恶。因为他就是秦武恒,那位号称绿了我父亲的厂长。

这时后排的车门也被打开,猝不及防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从车里走了出来……

「找死啊!」回神后,我发现自己正站在车辆入场的通道上。几辆车不知何时被我挡在了后面。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又为什么停在了距离他们十多米的地方。

我茫然的伸出右手意图抓住什么,可最终只是沉默着目送她与秦武恒间隔半米进了旋转门。

五月的晴空之下,城市的齿轮依旧在有序的运转着,为生活疲于奔命的人们根本不关心此时此刻,一个十四岁少年所感受到如同三九严冬般的深深恶意。无人在乎便是孤独。

我的血凉了,心也冷了。回程的路上,我再没说一句话。唐辉和唐烁早已熟悉我这样的状态,他们默默伴我左右,没有问我一句。

踏进家门后,我锁了房门,一头倒在床上。我累了,这不是我应该承受的,我也不想再承受了。

虽然睡去了,但我知道自己睡的很浅,窗外嘈杂的车辆鸣笛,大妈们熟络的交谈,甚至风吹过树梢的低吟我都能清楚的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又响起了。

我睁开眼睛,表情冷漠等待着门那边的黑暗侵袭。

「风远,出来吃……」

「吃过了!」我粗暴的打断了她,随后再次闭上了眼睛。门外的黑暗失去了活力,再没有发出声音。

还有一个多月,这个小镇将不再和我有关系。我要亲手切断这所有的一切,不仅仅是身体的远离,而是法律上的断绝。 既然当年我可以被悄无声息的卖给别人,那如今我同样可以拒绝再次成为他们的儿子。

于是我开始在心里计划如何彻底逃离这充满谎言与 背叛的生活。

等到客厅的光线在卧室门缝中消失时,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我又静待了 半个小时,接着敛声息语的穿梭进了厕所,快速清洗完自己,又悄无声息的回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我就出了家门,独自 一个人跑到那片荒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练拳,「小念头,寻桥,标指。」

大汗淋漓之后溜到街角喝一碗豆浆,吃两根油条。

接着第一个走进教室拿出英语教材,背诵那些耳熟能详的短语和句子。

重新活进一个人的世界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困难,我能给自己的快乐远比你们所有人想象中要多。

在学校里,即使面对唐辉和唐烁,我也很少再说话,偶尔的一个淡淡笑容算是我能给出的最大善意。

而在家里,我的语言能力已经完全退化到了单音字节的幼儿阶段,「嗯和好」是我最常说的两个字。

同时我也再没有直视过她和父亲的脸,每天吃完饭我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开始做那些托张皓翔从市里给我带回来的高难习题。

直到客厅灯光熄灭后的半或一小时,我才会去洗漱睡觉。在漆黑的客厅中,我像是来自阴影中的幽灵。这种自然本身的黑暗与安静能让我暂时获得来自于灵魂的安宁。

就这样生活了半个月,我已经完全沉静了下来,晚上也再没有和她有过交流。

我原以为她应该已经放弃了修复关系的愚蠢行为。

可当天晚上十点多时,她又一次敲响了房门。

「风远,我能进来么?」

「我在做题。」这个问题无法用嗯或者好来回答,所以我多说了几个字。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就一会儿好么,妈妈想和你说说话。」后半句是鼻音很重的哭腔。我本以为我的心会疼一下,可事实上并没有。

但我还是犹豫了,毕竟还有二十多天我就解放了,现在闹得太僵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进来吧。」我打开了门锁却没有拉开门,而是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看着阅读理解。

她站在我的身边,似乎在踌躇着如何开口,我用眼角看见她双手交叉握于小腹,彼此用力挤压,呈现出不正常的淡淡血色。

「你最近还好吧。」她考虑了半天说出的却是一句糟糕的台词。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嗯。」

「 妈妈知道快中考了,你比较辛苦,但你别躲着 妈妈好么?」

「没有。」我每句话都回答的异常快速,几乎贴着她的字尾。之后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你心里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说出来,别自己憋在心里好不好。」她的语气温柔至极,把天使的那面淋漓尽致的展现在我面前。但我在她光洁羽翼上看到的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说……」我吐出两个字,侧过脸看着她依旧纠缠的手指。

「我们其实并没有这么熟吧。我只是个被亲生父母遗弃九年的孩子而已,我当年离开不是本意,如今回来也未必是。」我的声音冷漠至极,完全不像一个少年应有的语气。

她呜咽了两声,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想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于是倔强的看着面前的题册。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整个世界可能就剩下这两个字了。从大声的哭诉到之后的低泣,不知道重复多少遍。

「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那就请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快中考了,我不想分心。这个所谓的家里所发生的糟心事我也不想再搭上关系,谢谢。」

我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补充道,「我要做题了,麻烦从外面关上门。」

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这个夜晚,我都似乎能看到一个叛逆少年最最欠揍的样子,让我不由得生出一身冷汗。

但在当时,冷漠是我对抗这个世界的唯一武器,只不过我比一般同龄的孩子把武器握的更紧。

自那晚起,我的目的算是真正达到了,这栋房子成了我的宿舍,我的食堂,而她也再没有尝试和我说过话。只是每次吃饭时,她都会忍不住盯着我而忘记咽下口中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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