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萌手上的十八道割伤,其中有十二道伤口是在同一天形成的,而且下刀的手法明显比其他伤口娴熟。”路里看向手中的验尸报告,“是你做的?”
刘秉良点了点头。
他总结了章梦欣的教训,加大了药物剂量,使赵晓萌一直处在虚弱、任人摆布的状态中。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在他仅仅囚禁了赵晓萌的第四天,礼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白南市首富之子苏丞南被绑架了!
霎时间,警察开始频繁出入礼堂及地下停车场,调取了附近所有的监控资料。
6月6日那天,他一直冷眼关注着案件的进展。
以刘秉良多年办案经验,现场没有发现有效证据的情况下,警方正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苏丞南被绑,涉案金额肯定不小,也许绑匪和警方之间会形成长时间的拉锯。
他把赵晓萌囚禁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风险实在太大了。
不如趁着警方集中火力处理绑架案的时候,把赵晓萌伪造成投湖,案件自然会在派出所以自杀结案。
当然,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即便碰到最差的情况、警方认定赵晓萌死于他杀,他们也休想找到丝毫实证。
这是他的专长,他很有自信。
刘秉良冷笑道:“那张道歉的纸条,不就是她最好的自杀遗言吗?”
6月7日中午,刘秉良停止了对赵晓萌的用药,他要让药物残留全都从赵晓萌体内代谢出去。
这次他没有忘记,他用刀片在赵晓萌的手臂和腹部,毫无怜悯地割下了剩下的十二道伤口。并将赵晓萌原先用血液书写的道歉信烧毁,让她用圆珠笔重新写下了“对不起”三个字。
6月8日晚上,刘秉良用人工湖中的水,在杂物室里溺死了赵晓萌。长时间的药物控制和饥饿,让赵晓萌根本无力反抗。
6月9日凌晨,他用鉴定中心的大型运送箱将赵晓萌的尸体投入人工湖中。那段路的监控已经全被破坏,凌晨时分的校园更是空荡无人,正是天赐的好时机。
6月9日中午,刚刚结束课程的学生,在人工湖中发现了溺水死亡的赵晓萌。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苏丞南的案子那么快就结案了。”
他更没想到,派出所直接把案件转给了刑侦科。
季栩怔了一下。
如果不是延误上报姜屿的失踪情况,被上级点名批评,南湖派出所不会第一时间就把赵晓萌的案件也一股脑转给刑侦科。
如果不是姜屿在屠宰场的那通电话,警方是没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锁定人质所在位置,从而迅速结案。
别说刘秉良了,即便身在刑侦科的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就差一点”刘秉良幽幽叹出一口气,神色没有丝毫落网后的不安或悔恨。
他的声音中,只有无尽的遗憾。
“可惜了。”
白南市初夏的早晨,天空总是一片蔚蓝。
路里和李蔓站在天佑墓园西南角那栋两层小楼外,向情绪激动、蓄满泪水的廖琴指明了方向。
廖琴手脚发软,浑身颤抖,多亏了身旁中年男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他们找了七年的女儿,原来早就是一捧灰烬,孤苦伶仃地被遗忘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看着向骨灰堂走去的廖琴和的背影,李蔓语气有些异样。
“你知道她当时说了什么吗?”
路里知道,李蔓指的是她和季栩将案件情况及章梦欣的死讯告诉廖琴的那次谈话。
“她歇斯底里地咒骂刘心橙。”
李蔓眼前浮现出了那个略显荒唐的下午。
“刘心橙自杀关我女儿什么事!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同学间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就要学电视剧里那些狗血的玩自杀!?”
“他刘秉良怎么敢的!?自己教不好女儿,拿我女儿出气!?”
“当年刘心橙害得我女儿心理差点出现问题,我们看了好几年的心理医生才恢复正常生活,真是个害人精! ”
漫天的咒骂持续了很久很久。
李蔓实在忍不住想张口说些什么。
季栩拉住了她,向她摇了摇头。
她这才缓过神来,对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刘心橙死了,章梦欣死了,赵晓萌也死了。
路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轻轻拍了拍李蔓的肩膀。
天佑殡仪馆外,季栩看着朝他走来的两个身影,向两人点了点头。
姜屿和周玲玲一袭黑色着装,眉间带着肃穆。
“他们已经进去了。”季栩看向两人。
姜屿知道季栩指的是赵晓萌的火化已经开始。
“我先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周玲玲和季栩打过招呼,便先行往里走去。
“多谢你提供的情报。”如果没有姜屿连续几次提供的关键信息,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让刘秉良伏法认罪。
“你想过当警察吗?”季栩认真地看向姜屿,本就俊逸的五官更显朗眉星目。“你很有天赋。”
姜屿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我进去祭拜一下她。” 姜屿听周玲玲科普过,遗体火化装入骨灰盒后,会有一个小房间给家属燃香祭拜。
像赵晓萌这样的情况,简单的祭拜后,家属会手捧骨灰盒,撑黑色的伞,将骨灰盒带回老家下葬。
姜屿走进小厅时,一个年轻的女孩刚从蒲团上起来。他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眼眶红肿,显见是大哭过。
周玲玲见她进来,靠过来对她说:“这是赵晓萌的妹妹赵嘉乐。”
姜屿了然。
她上前和赵晓萌的父母说了几句话,便给赵晓萌上了香。今天除了她们,赵晓萌的同学和辅导员也来和她告别。
遗照上的赵晓萌,和学生证上的照片一样,露出明朗的笑容和甜甜的酒窝。
起身时,她看到赵嘉乐坐在小厅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雨伞。雨伞通体漆黑,把手处挂着一只粉色的猫咪挂件,很是可爱。
姜屿在赵晓萌的桌子上,也看到过同款的玩偶。
她静静地走到赵嘉乐身边,轻声道:“她一定很喜欢这把伞。”
赵嘉乐闻言抬起头来,虽是陌生的面孔,但她知道今天来了许多姐姐的同学,便眼神柔和地点了点头。
她目含怀念地看着手中的挂件,“姐姐她最喜欢我帮她编的这个猫咪。”
“节哀顺变。”姜屿低声安慰。
赵嘉乐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地:“老实说,警察告诉我姐姐不是自杀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姜屿闻言愣了一下。
她眼眶有泪,“我一直觉得姐姐是被我害死的。”赵嘉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因为我这个累赘,她才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要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都是因为我…”
“知道姐姐是不是自杀的时候,我却松了口气,我是不是很混账?”
“我很怕长久以来,她对我露出的开朗笑容后面,是她偷偷抹眼泪的日复一日。每次她鼓励我、安慰我的时候,其实都是在把苦默默咽到心里面。”
“我每一次治疗时所谓的希望,对她来说都是更多的负担。”
“我希望我的姐姐做她自己。”
“她没有觉得我是她的累赘,真是太好了…”泪水自双颊滚滚落下,她仰着头,用手盖住自己的双眼。
姜屿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目送赵晓萌的骨灰盒渐行渐远。
在经过季栩身边时,姜屿停下了脚步。
她将目光从赵嘉乐的背影中抽离,望向仍旧站在殡仪馆对面的季栩,露出明朗的笑容。
“季警官。”
“我还是想成为一名警察。”
(第二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