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是非预想中,经擂台论武一战,顺利打响落月阁名声,或许有不少年轻武者想来拜师求学。他要做的,便是隐瞒宗门位置。哪怕有身份颇高的年轻人探寻上门,也要编点理由婉拒,至少在往后几年维持住神秘莫测、逍遥人世的‘门派设定’,好让梁国江湖上下多加揣摩讨论,方能让名气日渐提升。但,他没想到九皇子会亲自登门拜师。“...梁兄,你认真的?”“很认真!”梁心双眼微亮:“杨兄如此厉害,教你武功的落月阁,定然相当了不得!”她又上前一步,将胸口拍得砰砰响:“我此行走过大江南北,一路来到东城,不仅是为了看江湖风景,也想亲自寻得名师,传我高深武功!”杨是非神情古怪:“梁兄身份不低,难道还寻不到江湖上的名师?”“我找过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人,教的也都是花拳绣腿。”见梁心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杨是非略感疑惑,一介皇子还找不到名师辅佐?难道是那些人不敢在九皇子面前太放肆?也对。若一个不留神,吃了全家抄斩套餐,武功再强怕是都顶不住。但不至于连教都教不好...“咳,他们都是怎么个教法,能让梁兄如此抱怨?”“还能怎么教,远远看着呗。”梁心随手比划两下距离:“武师在院子里打拳,我在亭子里坐着观摩。”杨是非:“......”这特么能学个鬼。怪不得这丫头会的武功不少,可招招都生疏错漏一堆。“你没让那些武师近身指点?”“没有啊,他们都没资格靠近我三丈内。毕竟是皇...咳皇亲国戚,下人不好随意近身的。”“可梁兄此行游历,不是与许多侠士都有过切磋?”“他们啊——”见他未对皇亲身份有何反应,梁心反而心情更好几分,莞尔道:“我都还没打到他们呢,全都躺地上求饶喊疼了。也就几位轻功不错的少侠在院里闪躲许久,最后踩到石子摔了個狗啃泥。”杨是非不禁捂脸,这些人的演技未免太烂。“唯一有个例外,就是你。”梁心凑近两步,眼神略带幽怨:“自我开始习武,还是第一次被人揍得哭出来,出尽了各种丑态,怕是终生都忘不了。”杨是非尬笑两声:“只是寻常切磋而已,梁兄莫怪。”梁心撇撇嘴:“算了,也不怪你。是我没眼力见识,找上你这个怪胎自讨苦吃...等等!”她连忙又瞪大双眼:“怎么将话题岔开了,我们刚才还在说拜师的事呢。”“咳,先容我想想。”杨是非摩挲起下巴,暗暗思索。仔细想来,若能收一位皇子为徒,对于宗门而言,并不坏。将来这九皇子若能出人头地,落月阁的名声自然水涨船高。但现在梁国内部颇乱,九皇子能逍遥到何时还说不准。将来某位新任梁皇想搞清算,说不定还会遭受牵连。“拜师收徒,不问问伱的师尊?”梁心略显疑惑:“还是你们落月阁不收徒?”杨是非心中已经定夺,笑了笑:“我这落月阁只有师徒二人,你确定要入宗?”“人多人少又没关系。”梁心重新露出自信笑容:“我又不是为了热闹而来,是为了习武练功。”“收你入阁,也可以。但你得有决心和毅力。”杨是非让出入院身位:“若没练几回,就吵着嚷着要退出,索性当个挂名弟子就行。”“你就瞧好吧,这回我可认真了,绝对不会让你师尊失望!”梁心毫不犹豫地迈入院内。她探头瞧了瞧庭院四周:“你住的地方倒是不错,是个练武的清净之地。”“你先熟悉一下,等等我们就开始练功。”“那、那么快吗?”梁心愣了愣:“不得先见一见那位师尊...”“你昨晚就见过了,是我未婚妻。”杨是非笑着指向自己:“所以我算是暂代师尊,你喊我师傅就行。”梁心:“?”这都是啥跟啥,原来落月阁是你们俩整的?!“我先去收拾一下后院,你在这里随便转转。”“哦、哦...”梁心呆呆应声,又瞧瞧空无一人的院庭,突然有点心情微妙。自己会不会来错了地方,这根本就不是习武圣地,而是狼窝?但想到昨日经历,她又慢慢放松下来。杨兄这般潇洒英雄,总不至于图谋不轨。只不过...她脸色又有点古怪。如今江湖上将‘落月阁’传得神乎其神,都快足以比肩云上宗的名望了。但现在一瞧,似乎只是这对男女之间的小情调。杨兄和洛姑娘之间,玩得那么大吗?“不对!我强行加入落月阁,岂不是...”梁心莫名有点脸红,下意识理理衣襟,赶忙抛开乱七八糟的杂念。“没、没事,哪怕没有高人师尊,杨兄如此年轻有为,专心与他习武练功也挺好的。”她在原地踌躇转了几圈,又赶忙跑去一旁水缸,低头借水面瞧了瞧自己的脸颊,又摸摸小发辫。“应、应该发现不了我是女子...”...等杨是非收拾完碗筷回院,就见梁心已在活动身体。“准备好了?”“等等。”梁心小声道:“你若要传我武学,是不是得先准备拜师礼?”“不用多想。”杨是非笑着摆摆手:“我也没什么神功能传授给你。”梁心一怔:“那你平日都是如何修炼的?”“就是多练。”杨是非拉开架势,在原地打了几招穿林三叠功。那呼啸有劲的刚猛拳风,震得一旁梁心神色惊异,都不由得后退两步。“好厉害的拳法...”“其实不算高深。”杨是非掸掸衣袖,轻笑道:“只是我的体魄强韧,所以施展时气势更猛。”梁心抿紧双唇,摇了摇头:“不仅如此,我看得出你每招每式都无比精准,显然是下过苦功夫的。”杨是非眉头微挑。这丫头虽然武功松散,但眼力确实不俗。“所以,我能教你的也只有‘坚持’二字。”杨是非拍了拍臂膀,语气稍沉:“无论哪门哪派的武功,都各有独到之处。只要能持之以恒认真修炼,必定能从中有所收获。可若懒散懈怠,哪怕是绝世神功放在你面前,也不过暴殄天物罢了。”梁心眼神闪烁,默默点头。眼前这男人虽看似风流,但在背后定然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刻苦修炼,方能有如此惊人成就。而且还在群雄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这样的男人...梁心攥紧双手,轻声道:“你平时都要练上多久?”“呃,不多。”杨是非正色道:“我是天赋使然,不必学我。”梁心:“?”杨是非认真道:“你的问题在于两点,一是身子骨太弱,二就是所学太过繁杂。只是‘记住’了很多武功,但打起来却生涩迟缓,打木桩还行,若与真人交手,可不会有人等你把一套花架子全耍一遍。”“你的意思是...”“每门武功,今日全都先打十遍再说,练到滚瓜烂熟。”“......”梁心表情一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全、全打十遍的话,岂不是要打一个时辰?”“这算是入门。”杨是非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你若嫌累,我来陪你。”说罢,他猛地踏前一步,右掌倏然探出。梁心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后撤招架,慌乱闪躲好几招才想起来要回击。杨是非有意放缓攻势,双方莫约缠斗了数百合。直至梁心被身后台阶撞到脚跟,踉跄着坐倒,他方才停下拳掌。“嘶——”梁心泪眼朦胧地甩甩手,只感觉全身都要散了架。杨是非也没再强迫:“你先缓缓,我继续练功。等你何时有了力气,我再与你继续对练。”说完便后退数步,在院内习练起昨晚刚学来的诸多武功。梁心搓揉着酸麻双臂,心里一个劲得抱怨嘀咕,怎么下手比前几天还重。她掏出怀中药瓶,给自己抹了点跌打药膏。“......”无言间,又默默环抱双膝,目光幽怨地盯着场中腾挪身影。不知不觉中,一个多时辰悄然而过。杨是非依旧在挥舞着拳脚,神情专注地思索钻研,未曾浪费哪怕一分一秒。一门门武功从最初生涩,在几次演练中逐渐熟练,振臂踢腿间更带几分潇洒流畅。梁心早已看得入神。她托着脸颊目光出神,仿佛沉醉在一招招酣畅淋漓的武学招式之中,眼底似有光彩闪动。正因为拥有过目不忘之能,方才知晓这些招式是何等完美精准,怕是各派武者亲自打上一回也不过如此。杨兄,确实是了不得的武道奇才,自己没找错人。“你怎么傻愣着不动了?”“嗯?”梁心蓦然回神,才发现杨是非来到了自己面前。“啊...我、我不是...”看其突然心虚慌张,杨是非眉头微挑:“休息了那么久,可要继续练练?”梁心顿时哑然,瘪着嘴默默站起。但再看杨是非的背影,她心底反而多了几分钦佩。虽然嘴上说着天赋使然,但练武之刻苦,叫她看了都为之心醉...呸呸,是心惊!...可两人这次还没练几招,院门便被再度敲响。杨是非暗忖着又有谁打听到了自己的住址,快步前去开了门。门外,正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俊朗青年,身形高大笔挺,背负缠布长剑。见面后,青年立刻郑重拱手:“在下是云上宗弟子,裴胜凡。此行特来拜会落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