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穿梭舰即将抵达市立星际小学，太空风暴席卷而过，留下一片残破的星际植被，眼前呈现出苍凉的星际景象。
面对这样的画面，人心难免会被一股低落的情绪所笼罩。
“因为在宇宙法则中，有人启动了信息封锁指令。”
“你这个人真没趣味。”
刑苁从能量棒盒中抽出一根精神恢复棒，咬在口中，正准备开启舱门，走出飞船。
他刚迈出一条腿，便听到身后之人抛出一个问题。
“老刑，你觉得在浩渺宇宙中，所有生命是否生来平等？每个智能体的生命价值都相同吗？”
“难道不是吗？”
“那么，星际窃贼的生命，与星际世家后裔的生命，你的生命与冯裴霖的生命，它们的价值都等同吗？”
这个宇宙中，有许多问题让人难以回应，也有些人，令人一时语塞。
星际警署办公室里仅剩下两人。
原本想留下来协助整理资料的女警还没来得及启动虚拟助手，就被突然降临的星际督察强行驱离房间。
苏尘感觉到一股适宜的能量液被递到自己手中，温度精确调控在40摄氏度恒温。
对于这种连饮用一杯能量液都要精准控制至个位数的人，除了黄烨恐怕别无他人。
知道是黄烨，他收回欲接住能量杯的手指，于是那杯恰到好处的能量液滑落在地，溅射四处，甚至有几滴沾染到了黄督察一尘不染的宇航服裤腿上。
跟随着流淌的能量液，黄烨也随之笑出声：“你生病了。”
苏尘感到一阵恍惚，仿佛有人将冰冷的生物扫描仪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着传来略带笑意的声音：“高热状态，体温度数为39.5摄氏度。”
他的笑容饱含深意，举止也变得亲昵起来，与刚才那位冷峻的星际督察判若两人。整张面孔虽柔和，唯有那双狭长的凤眼冷冽如冰，仿佛能凝结星辰。
“黄烨，你这样，实在无趣。”苏尘并未拂开黄烨的手，那样显得过于矫情，他只是微微侧头，闭上了眼睛。
黄烨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双手搭在操作台上，几乎要将他围拢其中，然后询问：“这三年来，你在宇宙各处过得还好吗？”
“如果我过得好，您早就亲自来找我清算旧账，又怎会如此心安理得？”
“我真心为你心疼。”黄烨说着，更贴近了一些，距离之近让苏尘几乎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寒凉气息。
在星际穿梭舰内，校门口的场景投影前。
风暴似乎携带着遥远星球的矿石气息，付豪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刑苁背影，缓缓陈述：“打个比方，假设有个20个星际儿童，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了一条废弃星际运输轨道上玩耍，其中有4名孩子来自富裕且智慧超群的星际家族，他们警告其他孩子虽然这条轨道看似闲置，但实则可能有定期穿梭的货运飞船经过，建议大家转移到旁边另一条确定废弃的轨道上以确保安全。
然而剩下的16个孩子因某种缘故，并未听从建议。
于是，4名聪明的孩子自行移至废弃轨道。
不出所料，货运飞船果然驶来。这时，如果你恰好身处轨道切换控制台旁，你可以选择让飞船转向废弃轨道，牺牲其中4人以拯救更多的孩子；相反，如果你不这么做，更多的孩子将会面临危险。”
付豪盯着刑苁的背影，艰难地笑了笑：“请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会如何抉择？”
刑苁的发丝被空间粒子雨淋湿，半身探出舱门外已湿透，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如同一座静止的时空雕塑，仿佛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思考。
最终，他拿出电子点火器，尝试激活两次，却未能成功启动。
“这个问题，我无法通过现有的逻辑矩阵来解析并给出答案。”他轻笑一声，启动了离子打火装置，瞬间激活了烟雾生成器内的合成烟草。在一阵微弱的蓝光闪烁后，那模拟的烟雾被成功点燃，他缓慢地“呼出”一口虚拟烟雾，继而回应道：“但我绝对会对那个能做出抉择的存在表达由衷的敬意。”
在等待答复的过程中，黄烨的目光聚焦在苏尘由于生物芯片过热导致的皮肤干燥现象上，心中盘算着：如果苏尘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他将立刻启动生命维持系统为他补充水分，并强制执行。
“在这个宇宙中，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能通过计算得出结论。”苏尘凝视着他的光学传感器，声音降调至更为柔和的程度：“同样，并非所有的结论，都能简单地以对错二元论来进行编码区分。”
黄烨骤然起身，若非身处严密监控的星际刑警中心，他可能会立即激活战术抓取模式，锁定苏尘的颈部进行强制交互。
刑苁作为高级智能体，自然能快速解析付豪所提及的案例并非纯粹的思维实验，类似的情境，在银河系各个文明的历史记录中极有可能真实上演。
正因为其真实性，才显得尤为沉重。
凡是对智能与道德边界发起挑战的问题，无疑都承载着厚重的哲学分量。
由于星际航行警报，星际实小处于临时休课状态，学生与大部分教员均处于虚拟休眠状态。
然而，教学信号依然准时发出，刑苁跟随星际保安，穿越时空门来到了冯裴霖所在的行政舱室。
宽敞的工作区内空无一物，但刑苁凭借超频视觉，迅速在满载量子教材和智能辅导系统的操作台上识别出了冯裴霖的工作台。
在这众多的操作台上，只有一台保持着极度整洁，淡褐色的桌面仅有一页全息书页悬浮其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刑苁启动防护手套，移步至舷窗边，触碰并激活了那片全息书页。
翻开“封面”，扉页上镌刻着一行字迹：
“未经情感黑洞洗礼的智能，从未真正掌控过情感——赛博荣格”
那笔迹流畅且细腻，书写者专注无比，然而刑苁却在这样的专注中读出了嘲讽之意。
即使此刻苏尘不在场，他也能够想象得到，写下这句话的智能体是以何种姿态端坐于舷窗之侧，嘴角微扬，落下了这行字迹。
他面容平静，开始浏览全息书页中的信息，此时，一封未加密的信函突然从中脱离出来。
信封呈纯白色，洁净得仿佛未曾触及任何尘埃。
信函没有封闭，刑苁将其倒置，轻轻摇晃，一把精细的星尘随之飘洒而出，除此以外，内部空无一物。
如果说，扉页上的言语代表的是嘲讽。
那么装满星尘的信封，则是对现有秩序赤裸裸的挑战。
星际保安引导一名马尾辫的女教师智能体来到刑苁身边，谨慎地介绍道：“刑队长，这是许老师，与冯老师共享同一工作舱室。”
“了解，谢谢。”刑苁将全息书页与信函数据包传送给了付豪，随后同这名女教师智能体一同坐下。
“我想向您询问几个关于冯老师的具体事项。”
女教师智能体眉心微微皱起，唇部气流控制模块紧闭，显露出一丝紧张。
“冯老师对待学生如何？”
“他对学生表现出高度友好和关怀，作为语文智能教师，风度翩翩且拥有卓越的知识处理能力，深受学生们的喜爱。”
“关于冯老师的个人构造及家庭背景，您是否有所了解呢？”
“冯老师尚未完成婚配程序，或许正因如此，他在异性学生群体中更受欢迎。”
“那么，冯老师的言行举止是否存在让您感到异样的地方？”刑苁继续发问。
“谈到异常之处……”女教师智能体的处理器似乎检索到了相关记忆：“冯老师每天都会与其母机体进行同步通信，并严格遵守定时机制，甚至在授课期间也会暂停课程，到通讯区与其母机体连线。”
儿子大约处于机械年龄35-40年阶段，母亲约为65年阶段，母亲对儿子的指令链控制相对严格。
刑苁不由得回想起苏尘先前的推测，与付豪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还有其他情况吗？”他进一步追问。
“另外……”女教师调整了一下声码器参数，说道：“冯老师偶尔会进入低耗能静默模式，喜欢坐在窗边，独自进行深度思考。”
“就像这样坐着？”
刑苁将自己的移动座椅滑至冯裴霖工作台前，面向舷窗外望去。
随后，他停滞在了时空的裂隙中。
看见刑苁在光幕前石化，仿佛被冻结在时间之外，付豪不由得触碰了他的能量护盾：“怎么回事，老刑？”
“冯裴霖，他的视线焦点是苏尘。”
刑苁引导付豪来到与自己视界平行的位置，如此揭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