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眼神不善地盯着秦显，秦侍郎在时她就被何姨娘踩了脸面，现在好不容易把他们收拾服帖了，若是秦显中了，岂不是又给了何姨娘翻身的机会？
“大嫂，今天的当归炖羊肉不错，你尝尝。”
舒宜笑盈盈地搛起羊肉放到周萍碗里。
周萍一脸为难，她产后恶露才清，如何能吃活血化瘀的当归。
秦颂收到她求救的视线，对着舒宜拧了眉头：“大嫂从来不吃羊肉，你还偏往她碗里夹，这不是难为人么？”
他说完便把羊肉夹到自己碗里，周萍来不及如释重负，就听见舒宜轻飘飘的一句：“我嫁过来快三年了，还是第一次知道大嫂不吃羊肉。果真二爷与大嫂是自小的情分，她的喜好你都记得清楚。”
周萍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弟妹说笑了，我……二爷……”
她无言可辩。
秦颂刚想开口，就被秦老夫人制止。
“大奶奶是我侄孙女，与二郎吟儿感情好，知道些忌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口中的吟儿是陆氏长女，秦颂的大姐秦吟。
秦老夫人打了太极后紧接着就找舒宜的麻烦，“柳姨娘还在坐月子，她的一日三餐你都过问了？还有筠哥儿，你去看过几回？”
若是以前，舒宜听到这些话，即便满心不愿，也得恭敬地反思是自己做得不好。如今，她的脸上找不到半点羞愧的神情。
“筠儿有奶便是娘，怕是连翠柳也认不出，只知道贴着奶母，我要看也得等到他能记事了，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舒宜已经把不为外人道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谁还能指责她。
“至于翠柳的三餐，我可不敢插手，我连大嫂的忌口都没弄明白呢，万一吃坏了，翠柳一命呜呼，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语气中的恶意如此明显，连陆氏都心口发凉，哪还敢让她靠近栖柳阁。
秦颂一口怒气梗在胸口，“祖母不过问了你两句，你就顶回去这一车话，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尊卑？”
舒宜一脸诚惶诚恐地请罪，“祖母原谅我吧，否则二爷要拿我是问呢。”
她好怕呀！
秦颂愤然摔了筷子离席，秦老夫人也怒气冲天地下了桌，陆氏和周萍哪还吃得下去。一时之间，桌上只剩了秦显兄妹。
舒宜对着两人温声细语：“你们俩慢慢吃。”
她要回去开小灶了。
秦咏忍不住偷笑，夹起一块羊肉放到她哥哥碗里，“大嫂吃不得，哥哥吃，上了考场就不冻手了。”
秦显投桃报李搛了一块鱼给秦咏：“妹妹也吃。”
难得他们兄妹俩能吃一顿安生饭。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秦府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萍正在栖柳阁看筠儿，雪娟凑到她耳边，“周家大爷来了。”
婴儿掌心柔嫩，周萍握着儿子的小手满身母爱。
“筠儿乖，娘去去就来。”
一出栖柳阁的门，她神色骤冷，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翠柳看见周萍神色不虞地走了，就知道没好事。
“指定是周家的癞蛤蟆又来要银子了。”
松鹤居的几株桃花开得正好，周萍却无心赏玩，她匆匆地进了门。
秦老夫人对着下首坐着的侄孙不停叹气。
“你年前才来过一趟，说家里如何艰难，从我这拿走了二百两。这才三月初，你就花得精光了？”
周成光满不在乎地辩解：“姑祖母，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祖父常年吃着药，我母亲身体也不好，我又没有营生，钱就是不经花呐。”
秦老夫人看到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周成光仗着是她娘家唯一的男丁，见天地来秦府打秋风，弄得她与周萍颜面扫地。
“祖母别理他，他肯定是去了赌坊和行院，我们省吃俭用还不够他挥霍的，这回定不能如了他的意。”
周成光还不到三十岁，就脸色蜡黄，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此刻听到妹妹说话不中听，他气得要上手打她。
“你别忘了，你是个寡妇，这辈子只能靠我和你侄儿。没良心的东西，躲了大半年，也不知道给家里孝敬银子，逼得我上门找姑祖母开口。”
周萍火冒三丈，她会当寡妇就是拜他所赐，他冲着陆氏给的几千两银子说动了爹娘把她卖了，何曾管过她的死活。
如今她有了筠儿，自然不会再供养这一家子蛀虫。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让家丁赶你出去！”
周成光哪里是好打发的，他冲着周萍威胁道：“今天我要是拿不到钱，就坐到你们秦府门口，让你们左邻右舍都来看看，你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不管爹娘死活，我看你怎么做人！”
秦老夫人气得捶桌子，“家门不幸呀，我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群吸血鬼。”
周成光见周萍不为所动，决定要给她点厉害，他从松鹤居出门后，边走边嚷嚷。
“瞧瞧哈，周萍，你们的大奶奶，她六亲不认。我是她唯一的兄弟，舍了脸面上门求她赏口饭吃，她竟然要赶我出去……”
下人们看到是周家大爷，都躲得远远的，这么个货色，若不是有秦老夫人和周萍在，陆氏早就把他打出去了。
李妈妈看着不像话，让人拦住了周成光，“周家大爷，这是我们夫人给的，你拿了走吧。”
周成光看到计划奏效，正要高兴，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这分量不对！
“只有二十两，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今天没有三百两，我就不出秦府的门。”
他索性躺在地上，当起了无赖。
李妈妈啐了他一口，“二十两你看不上，那就一个子也没有。朱顺，把他扔出去，随便他去哪家讨饭！”
秦老夫人与周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丁们把周成光拖了出去，任他如何挣扎打滚，二门一关，就听见他在外头的叫骂声。
周成光今天没捞着好处，骂骂咧咧了半天也没解气，真要让他去秦家邻居叫嚷，他也不敢，那都是官员富户，他惹不起。
他正发愁中午的这顿饭没着落，一辆马车停在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