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水马桶里，一团黑色的液体正在偷偷发酵。
光是洗衣服的时间里，她就断断续续的跑了好几趟厕所。
“不行，要死了。”
她停止了搓衣服，打算出门买点止泻药吃。
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出门真的不会被当作精神病吗？
她看着卫生间的镜子。
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穿着比自己身体大好几倍的厚重衣服，看着既笨重又土气，完全没有美少女穿男友衬衫的可爱感觉。
她觉得她真的浪费了这副好身材。
既然木已成舟，她就应该抛弃这身男装，去换件女孩子的衣服出门。
但是……
她家里只有老奶奶穿的大红配大紫，花花绿绿的棉袄。而且让她穿奶奶穿过的衣服，她有点尴尬。
毕竟她曾经是一个大男人，穿女人穿过的衣服这件事，她做不出来。
所以方雪染决定出去买药的同时还要买几件好看点的衣服。
“我的乖孙子带女朋友回来了？”
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方雪染的身后，她皱起眉头，仔细审视了方雪染一番。
“你怎么穿着我孙子的衣服啊？该不会是……这小子不学好，表面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结果居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躲哪里去了？我非得找根棍子抽他！”
奶奶刚刚从外面回来。她出去取了一趟这个月的生活费。
方雪染看见奶奶后，又喜又惧。
奶奶还活着，那么说明现实没有受她做的梦境影响。
她扑到奶奶的怀里，热泪盈眶的看着这个佝偻着身子白发苍苍的老人。
在那个分不清真实和幻境的梦境中她真的怕极了。
“你怎么……”
奶奶被方雪染的这一举动惊呆了，她本能的摸了摸方雪染的头，语气逐渐变得亲切温和。
“乖乖不哭，不哭，奶奶在这里，不会让那小子欺负你！和奶奶说你都受了多少委屈？”
方雪染不说话，只是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说不尽的心酸与委屈化作热泪落下，仿佛她是这个寒冷的世界唯一的温度。
奶奶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为是她的宝贝孙子在外面交了女朋友，欺负了人家，还不负责任把人丢在家里了。
他果然还是和外面的坏小孩同流合污了……
奶奶安抚了一下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可怜的女孩子，给她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她看着女孩将白开水一饮而尽。
奶奶关心的看着方雪染，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
方雪染尴尬的说不出话，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回应奶奶的话来。
她的心里在翻江倒海：说她最近的神奇经历？鬼听了都觉得离谱！说她去外国做了变性手术吗？且不说奶奶是一个封建保守的老妇人，就她现在的身高啊，模样啊，哪里有一点从前的样子！
一阵头脑风暴后，她敲定主意：还是顺着奶奶的话说吧，走一步看一步。
片刻奶奶突然其实拿起把扫帚，将家里来来往往翻了个遍。
但是无论哪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方雪染的踪影。
“这小子人呢？”奶奶心中有了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是做错事逃跑了吧？”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奶奶突然转过头问她，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方雪染吓得心惊胆战，连忙摇头。
奶奶故意在女孩的面前大声呵斥她那道貌岸然的孙子。
“喝，让他出去饿几天，看他还真不知道要脸！”
方雪染听着奶奶说的话，不禁黯然神伤。
她现在在奶奶的心中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奶奶……”
方雪染想要为自己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欲言又止。
奶奶听到了女孩颤抖的声音，可惜她怎么知道女孩的千思万想呢？
她将目光停留在方雪染的衣服上，问出了她一直以来都很关心的问题。
“你怎么穿着那个臭小子的衣服呢？你的衣服呢？”
她刚刚其实问过了，但是女孩没有回答她，所以她又问了一遍。她想要女孩亲口说出答案。
“……”
方雪染瞬间冷汗直流，千愁万绪立刻烟消云散。
奶奶脸色苍白，扶着拐杖，努力维持镇定。
“不方便说吗？”
方雪染点了点头。
“好吧……”
奶奶望着窗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对女孩挤出一个苦笑。
“你这么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也不像一回事。我的衣服又太老气了，配不上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奶奶带你去买件衣服吧。”
买衣服？
方雪染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是奶奶先开的口。
她点了点头。
奶奶把从银行取出来的钱沾上口水数了又数，才依依不舍的放回破旧的钱包。
她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一条。
“来……走……”奶奶拉着方雪染的手。
方雪染想要扶奶奶。
奶奶却不需要，她紧紧的握住方雪染的手，慢步前行。
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从前他的手比奶奶的手大，握着奶奶那只苍老的手，温暖着奶奶的手。而现在她的手比奶奶的手要小，奶奶的手心很冷，给她一种即使油尽灯枯也要护全她的感觉。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多少话。
走着走着，方雪染的目光被一家药店吸引了。
她难为情的看着奶奶，小声说：“奶奶，我有点拉肚子，想要买一盒蒙脱石散。”
“好好好！”
奶奶的声音坚定而又充满力量，仿佛脑残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
奶奶给她买了一盒草莓味的蒙脱石散，还向药店的营业员借了杯热水。
“快点吃药。”
“嗯……”
“怎么样，好过了一些吗？”
“……已经好很多了。”
寒冬里的一杯热水，喝得方雪染的心头暖暖的。
奶奶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苦笑道：“傻丫头，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和奶奶说，别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