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杨，你快来看，真的下雪了。”
柳瑜惊喜地回头，季杨杨看着她那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眼睛，也忍不住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嗯，今年这雪下得真早啊。可惜这雪不大，估计下一会儿就停了，连积雪都不会有的。要是下大一点的话，咱们还能下去玩雪。”
“我倒是挺喜欢小雪的。不会太冷，可以慢慢欣赏，也不用担心积雪太多，路太滑，挡住别人回家的路。”
柳瑜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出窗外去接雪玩，季杨杨也跟着她一起。
初雪确实不冷，落在掌心，马上就化了，有一点凉。
季杨杨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柳瑜，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雪天。
那是高一第一学期末的事了。那年的气温挺高的，雪下得格外的晚。
放学的时候，他拿着包准备回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开心地喊了一声下雪了。他回过头去看，柳瑜正抬起头伸出手去接雪。那时候的她眼睛也是像现在这样，亮晶晶的。
那天的雪也不大，很多人甚至压根没注意到下雪了。但她却很开心的样子，旁若无人般地站在空地上看着雪一片一片地融化在自己的掌心，偶尔还像古老的电子游戏里的角色一样，调皮地仰起头张开嘴去接雪花玩。接住一片，然后夸张地把嘴合上，鼓起腮帮子，像是获得了什么能量加成似的，然后自顾自地笑起来。
都已经高一了，看上去却天真得像是孩童一般，又像是和那初雪一起降落在人间的精灵，轻灵而美好。
她本来长得就好看，学校里也不缺少暗恋她的男生。有的人不爱看雪，但还是会忍不住驻足看她。
校门口有个慈祥的老奶奶叫了她一声，她立马欢快地飞奔过去，搂住老奶奶的手。那位老奶奶要给她撑伞，她却不要，撒娇说她就喜欢雪。老奶奶拗不过她，只好不撑伞，但还是伸着一只手，把手掌挡在她头顶上。
那时候她就在他隔壁班，虽然两个人没什么交集，但他偶尔也会听见别人谈起她，说她性格很好，人缘也好。确实，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讨厌她，对她有什么不满的。
她的成绩不像英子和陶子那样拔尖，但也是稳定前十。没有英子那么活泼，也不像陶子看上去就沉稳可靠，甚至平时都不经常讲话，总是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可就是有很多人都喜欢她。
那天看见她玩雪，他有一瞬间的惊讶，原来她也有这样生机勃勃又天真可爱的一面啊。但随即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可笑的，本来就没说过什么话，压根就不认识，怎么搞得好像有多了解她似的，看见她玩雪就觉得和平时不一样了。
再看见那位老奶奶伸手替她挡住雪的样子，他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总觉得，她能是现在的样子，一定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从来就没体会过孤独的滋味吧。
老师眼里的模范生，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同学们喜欢和信赖的乖宝宝。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可惜，这样的人，注定和自己这种喜欢独来独往的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那天他只是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没和她搭话，也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现在再看见她像那天一样玩雪，季杨杨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原来那位老奶奶就是她的奶奶啊。看起来确实是个很和蔼很善良的人。如果他也是在这个小区长大的孩子，肯定也会喜欢和这样的老人家玩吧。
原来所谓的人生赢家，不过是假象而已啊。她心里原来藏着这么多的苦，当时的他却以为她是无忧无虑的。
而她之所以会变成人人都喜欢的柳瑜，或许也并不是因为从小被爱包围，而是因为太想要被爱吧。
柳瑜太开心了，半个身体都探出窗外了。季杨杨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拽住。
“你小心点，别玩着玩着掉下去了。”
柳瑜乖乖地把身子缩了回来。她转头拿了两把椅子过来，然后半跪在椅子上，趴在窗台上看雪。
“你很喜欢雪吗？”
“嗯。”柳瑜点了点头。
“那以后我陪你一起看。”
“好啊。”
她冲他笑了一下，把手缩回来，托住脑袋傻笑着看雪。
雪花落在季杨杨手上，他偷偷地看着在一边摇头晃脑哼歌的柳瑜，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要跟着这雪花融化了似的。
“杨杨。”
柳瑜忽然不看雪了，她把手放下来，把头枕在手臂上看着他。
“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觉得有你陪着我真好。”
突然的直球反而让季杨杨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瑜又伸出一只手去接雪，眼睛也跟着看向了窗外，声音轻柔得像雪花一样，落在季杨杨心里。
“我之前跟你说，我感觉不到我爷爷奶奶的存在了。或许他们没了，就真的是没了吧。可是我又觉得，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还陪在我身边。
“老师们总说，我们能做同学是什么什么缘分，要好好珍惜。我以前还觉得他们太夸张了。可是仔细想想，整个中国那么多人，我们能遇见的概率本来就很小了。我们得都在北京，得生在一个区，上同一所学校，还得有认识的契机，得性格合得来，得符合各种各样的条件，我们才能有机会成为朋友。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看雪了。
“高一高二两年，我们明明就在隔壁班，离得那么近，却压根不认识对方。可是在最关键的高三，我们突然就成为朋友了。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没办法从我爸妈的事情里走出来。
“或许我爷爷奶奶真的还在另一个世界爱我，保护我吧。他们担心我难过，所以就把你送到了我身边，让你来陪我了。”
季杨杨沉思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和柳瑜现在可以这样肩并肩坐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既然如此，那么往后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得更加珍惜才行。
那天他没有站在她身边，不过还好，现在，还有以后，他都会在的。
不只是这初雪，还有日出、落雨、花开……所有的风景，他都想要和她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