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虎进入病房，张建文安静地躺在床上。
小虎轻声地呼唤：
“爸爸，爸爸！”
张建文悠悠醒来，暗淡的眼眸里有1丝光亮。
他认出了张小虎，但已经不能开口说话。
张小虎跪在床前，握着父亲的手，干枯，冰冷。
张建文艰难地抬起左手，比划了1下。
张小虎瞬间就明白，他指的是渺渺。
老父亲的意思是，我矮矮的小孙子渺渺，有跟你1起回来吗？
张小虎强撑着泪水，很抱歉地摇了摇头。
张建文缓慢而艰难地做了1个拔掉针头的动作，又指了指病房的门。
张小虎明白，老父亲的意思是，我不想呆在医院，我们回家。
主治医生拍了拍张小虎的肩膀，他起身把父亲交待给管床护士，随着医生来到他的办公室。
医生指着做ct的片子对张小虎说：
“你父亲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由于老人摔倒以后没能及时送到医院，你看，就是这个位置，他的脑袋里有1个很大的囊肿，目前已经压迫了神经，他不能开口说话。
他的右手和右脚已经失去了自主活动的能力，也就是俗称的偏瘫。如果病情继续恶化，他的意识会模糊，可能会连你都认不出来。还有，病情会影响他的吞咽功能，他无法进食，我们后续只能通过补液来给他输入1点营养。”
张小虎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还是不敢相信，父亲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
他强装镇静看着对面的主治医生，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的方案是，做1个开颅手术，来对他脑内的囊肿进行处理，不过，你不要太担心，只是1个小型的微创手术。费用方面---”
张小虎抢着说：
“费用方面不用担心。医生，我的理解是，既然是开颅手术，肯定是1个大手术，你怎么又说是1个小型的微创手术呢？”
主治医生解释道：
“如果做的话，我们只需要在病人的头上钻1个小孔，然后---”
张小虎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这个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手术成功的概率是受很多因素影响的，你比如说，病人病情的发展情况，病人的意志力等等。”
“大概在多少？”
“30%左右。”
“可能出现会出现1些什么情况？”
“我实话实说，第1，有可能病人在手术的过程中就已经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第2，手术的效果不明显，病人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简单理解就是成了植物人。”
张小虎艰难的开口继续问道：
“如果你们医院开1些药，我带他回家保守治疗呢？”
“恕我直言，像你爸爸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保守治疗，这个重摔以后造成的囊肿，对病人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如果发展到不能进食，什么意思呢，就是连1勺水，他都没有办法咽下去。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做不做手术，你需要尽快拿主意，中午十2点之前必须告诉我答案。”
张小虎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又飞快地跑回病房，看了父亲1眼。
躺在病床上的张建文气息平稳。
张小虎走到消防楼梯口，打电话给2叔，现在是唯1可以商量的对象。
他把刚刚跟医生的对话跟2叔讲了，张习武也有点始料不及：
“情况这么严重？那你是怎么想的，到底要不要做手术？”
张小虎偷偷在角落里点上1支烟，说：
“我也拿不定主意，如果做的话，还可能有1点机会，如果不做就完全没有希望了。我还是想试1下。”
“我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人还清不清醒？”
“人目前还是清醒的，不能说话了，1见面就表达了两个意思，1是想见渺渺，2是比划着要拔针头，指着门要回家。”
电话那头的张习武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他长舒了1口气说：
“我作为他的弟弟，我的意见是遵从他的意愿，回张家大湾。医生说得轻巧，拿着电钻在脑袋上钻个洞，那叫微创手术？万1手术失败了，人不在了就不说了。如果是植物人怎么办？谁来长年地端屎端尿地伺候他？就算你和小美有钱，可以请护工，但你爸爸如果像这样活着意义在什么地方？”
2叔说的话是有点扎耳朵，但小虎明白，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也只有至亲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张习武又绕回来安慰张小虎，他接着说：
“事情已经这样，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他是你的爸爸，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跟村子里其他小伙子比，你跟小美对他已经算是很有孝心的了。”
见电话那头的张小虎沉默不语，张习武岔开话题问：
“你告诉小美现在医院的情况了吗？我马上也要买机票回来，最好，让她带着渺渺我们1起回去。不管怎么样，1定要让渺渺见他爷爷最后1面。”
小虎打起精神来，说：
“好，我来通知小美。”
小美1边上着班1边掐算着时间，小虎应该已经到了医院，应该打电话过来了。
正想着，电话响了。
温小美快速地跑到店外的平台，焦急地问：
“你到医院了吗？爸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张小虎用低沉的声音说：
“现在情况很不好，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你马上安排1下店里的事，带着渺渺跟2叔1起赶回来，他爷爷非常想念渺渺，想见他最后1面。”
温小美连忙答应说：
“好的，我马上跟2叔联系。你最近身体也不舒服，不要太伤心，我和渺渺马上赶回来陪你。”
温小美又回忆起那晚，她跟小虎讨论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事，难道真的应验了？
张小虎无助地回到病房，父亲平静地注视着他，脸上还有1丝笑意。
小虎痛苦地想，大哥，张小龙，如果你还在的话，你肯定不会像我这样优柔寡断，你肯定会做出1个最理智的选择。
这个开颅手术到底要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