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收破烂儿的愣愣看着地上的铁锅，又抬头看着张奇迹，“手怪麻利啊，我这想拦都没拦住。”
“咋了？”张奇迹有些着急，怕他妈从家里出来看见，“你快点儿看看，能卖多少钱？”
“你让俺咋收？”收破烂儿的说，“你回家喊大人去，大人让卖俺才收。”
“好的不收，这坏的你咋也不收？”张奇迹回头看了一眼家里，“快点儿，便宜点儿也行。”
“你干啥哩？”张奇迹身后传来杨翠娥的声音。
杨翠娥从家里走出来。
“没干啥。”张奇迹说，“我卖破烂儿。”
“卖啥破烂儿？”杨翠娥走到张奇迹身旁，看着地上的大铁锅，“你从哪儿弄的？”
“你别管了，都坏了，卖了吧。”张奇迹说。
杨翠娥拎起铁锅，看到下面的石头。“这是你砸的？”杨翠娥揪住张奇迹的耳朵，“你缺心眼啊？”
“好的他不收。”张奇迹指着收破烂儿的。
“大姐，俺想拦他没拦住，你儿手太快了。”收破烂儿的忙说。
“真是败家子儿啊你！”杨翠娥咬牙切齿，使劲拧了一下张奇迹的耳朵把他推到一边，“这好锅不比烂的值钱？”
张奇迹捂着耳朵站到墙脚。
“卖给你吧，都成这了。”杨翠娥指着大铁锅，“你看看卖多少钱。”
收破烂儿的从车上拿了秤，把秤钩子往铁锅刚砸的窟窿上一钩，提起来称了称。“三斤三两。”收破烂儿的看着秤杆子，把秤杆子递给杨翠娥看，“大姐，你看看称可准？”
“我不会看。”杨翠娥摆摆手，“多少钱？”
“三斤三两，俺给你按七毛钱一斤，是两块三毛一嘛。”收破烂儿的迅速算好了账，看着张奇迹，“俺侄儿，我算的没错吧，你要不也算算？”
“啊？”张奇迹愣了，看着收破烂儿的。
杨翠娥看了一眼张奇迹，忍不住笑了，对收破烂儿的说：“他要是能算清楚，这锅都白送你了。”
“哦，还没学乘法是吧？”收破烂儿的嘀咕，“大姐，两块三毛一，俺给你两块五，行吧。”
“行行。”杨翠娥无奈，连连答应，“你说去买这么一个好锅得多少钱？咋就生这么个败家子！”
收破烂儿的也不好说啥，从钱包里拿了两块五毛钱给了杨翠娥。
“妈，给俺一块。”张奇迹凑到杨翠娥身边伸出手去。
“你说啥？”杨翠娥伸手又要揪张奇迹的耳朵。
张奇迹跑开，说：“给俺一块，俺挣了钱给你两块。”
“滚！”杨翠娥看看地上，捡了个柴火棒子打张奇迹。张奇迹撒腿跑了。
张茂趴在桌上写着作业，张奇迹趴在他身边看着，张茂的笔在纸上刷刷地划过，留下一行行曲溜拐弯的字，看得张奇迹头疼。
“茂茂，你说咋弄点儿钱啊？”张奇迹对张茂嘀咕着，看见墙角堆着的老高的两摞书，“那些书是干啥的？”
“我和俺姐以前的课本卷子啥的。”张茂回答。
“卖了吧，收破烂的收。”张奇迹说，“那么多能卖不少钱哩。”
“俺妈不让卖。”张茂说，“说留着以后都有用哩。”
“有啥用？”张奇迹不屑，“搁着时间长了都烂球了。”
“那也不能卖。”张茂说，“反正俺妈不让卖。”
“不让卖就不让卖吧。”张奇迹不依不饶，“你家还有啥不要的破烂儿不？”
“奇迹，我作业还没写完嘞，你别烦我了。”张茂有些不耐烦，指了指床头的连环画，“你去看会儿画书去吧，上回换的那个《封神榜》，我都看完了，可好看了。”
张奇迹识趣地躲开，趴张茂床上拿了连环画翻起来，上面的字他也认不得几个，光看画还看不大懂。“啥玩意儿啊！”一本没翻完就扔到一边，“还是看电视带劲。”一低头，看到床底下一个纸箱子，伸手拉出来，翻起里面的东西，里边都是张茂的旧玩具啥的，翻着翻着，在箱子底翻出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点儿像学校里发的塑料口琴，只不过大些，还是铁的。
“茂茂，这是啥玩意儿？”张奇迹拿着那玩意儿问张茂。
张茂回头看了一眼，不在意地回答：“子弹壳，俺表哥当兵回来给我带的。”
“哦。”张奇迹觉得这么点儿铁也卖不了几个钱，扔回箱子里，又有点儿好奇，伸手又捡起来，“这玩意儿有啥用？”
“打完枪剩下的弹壳，没啥用，拿着玩儿呗。”张茂说，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还有点用，俺表哥说能造响炮儿。”
“响炮儿？啥响炮儿？”张奇迹现在对玩具兴趣不大，但听着“响炮儿”这名字有点意思，“怎么造？”
“我知道，俺表哥跟我说过。”张茂说，“你等我写完作业，咱造个试试。”
“那你快点儿写。”张奇迹说，“你作业咋这么多？”
“你又不写作业。”张茂说，“你要写也这么多。”
等了一会子，张奇迹躺床上都快睡着了，身上一阵冷又给冻醒了，抬头看张茂，还写着作业呢。
“还没写完？”张奇迹等得浑身难受。
“完了，两分钟。”张茂奋笔疾书，终于放下笔，合上了本子。
张奇迹和张茂拿了子弹壳，找来张茂爸爸的一个木头工具箱，在院子里开了工。工具箱里锤子钉子螺丝乱七八糟一堆。张茂找了钢锯条，在子弹壳靠近底部的地方锯开一个口子，又找个跟弹壳筒差不多大的钢珠放进弹壳里，在把弹壳开口的一段用钢钉砸出两个孔，再把口砸扁防止钢珠从子弹壳里脱出来，找根铁丝穿过钢钉砸出的两个孔做个鼻环子，然后弄了根粗棉绳系在鼻环子上。
张茂的操作行云流水，张奇迹都有点羡慕了。
“你手还怪巧嘞。”张奇迹说，从张茂手里拿过做好的响炮儿，“这咋玩儿？”
“还得买响纸。”张茂说，拿过响炮儿指着响炮儿底部锯开的孔，“把响指塞这里头，往天上一扔，掉下来，就响。”
“响纸我知道，小卖铺里有。”张奇迹说，“那是跟小卖铺卖的枪配着卖的。”
“装这上头也管。”张茂说，“你兜里有钱不，咱去买张响纸。”
“一分都没了。”张奇迹拍拍裤兜，“你也没有啊。”
“等会儿我去找找。”张茂说着溜进爸妈屋里，一会儿出来，手里攥了一毛钱。
“你多拿点儿啊。”张奇迹说，“一毛钱够干啥哩？”
“一毛钱正好买一张响纸。”张茂说，“我可不敢多拿，俺妈能看出来。”
张奇迹和张茂来到村里小卖铺，买了张响纸，撕了一个，塞进响炮儿里。张茂把响炮儿往天上一扔，响炮儿飞上去，又直直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哎，是个好玩意儿。”张奇迹把响炮儿捡起来，细细看着，想到什么，开心地看着张茂，“茂茂，你说这玩意儿咱一个卖五毛钱有人买吗？”